【一、 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轻车熟路进门时,他正在整理各色各样的药。
我不知道他名字,也没有问过。
那些药其中几样我有在吃,但总不着调,病发时临时塞上几颗,也能救急。
我把挎包搁在椅后,就坐也很随意,“这种分门别类的事情,交给助手就得了,好多些功夫看病人。”
“这药是我的命根子,时时整理,也是警醒自己勿枉为医。”
我吃吃笑:“有人在意吗?”
“你不在意么?”
这话我倒不好答。
他也笑:“但说无妨。你还是老样子,看起来我的药并不凑效。”
其实我在意,但我耻于袒露。
他的治疗说凑效也凑效,不然我不会再来。
说不凑效也不凑效,不然我不会一直来。
我不知这病除了他,还有谁能治。
因为我自己也救不了自己啊。
他不用把脉,也不用望闻,拨拉着桌上标签,完全不似诊断病人,“这病也不是不能好,多吹吹风去去霉晒晒太阳。虽然示人眼底不太周雅,不过总能好得彻底,可你总捂着,不肯见人,疙瘩大的伤口捂成脓疮,你是因小失大啊。”
这话我都听烦了,然而出自他口,我还听得进去。
我这病不是别的,是失心。
失心于少年,而后无本我,猜疑多忌自轻贱,克己藏思。
想治愈别无他法,要抖露暗疮,刮剜病灶,可我讳疾忌医,不愿坦待。
我拨弄着桌上的八音盒,叮叮当当叫得欢快,“你明知道我好很多了,怎么还吝啬夸夸我。”
“担心你说我奉承。”
“你知道不会的。”别人的话我或许不信,但他的我信。
他躬身趴案与我面对面,镜片之后的利目盯着我,他的唇很薄,跟他的人一样,冷情。“你的人格障碍我已经帮你解决,这次又是什么?
“因为树?”不等我开口,他看穿了。随即他又嗤笑,在案后踱来踱去:“你这人真是有趣,自作多情一流,别人对你本没两分真心,你反而帮别人加戏一出又一出。”
“……我过来是让你损的?”
“你这人就是贱,非得人用事实抽你耳光。”
妈的,这天没法聊了。
抄包走人,我今天是来看病的,不是过来找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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