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桐院】女弟子居所

===建元六年 夏===

【桃花峰上遍是醒目的绿意，花开人间是黄粱一梦，花叶相生再不相见，只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影独坐窗台，月光在的时候，提笔写过一封短信。天亮，落下窗上竹帘，提起屋角的篮，出门。】

【穿过林中，绿叶身后，人生余下不知几年，走着不定已是秋水长天。提篮里并排躺着两只毛绒绒的小猫，也没分出雌雄，一色的纯白。前日在蓬莱春山后拾到，约莫方足月，抱在怀里也只有手掌那么大小。几日后欲要入关，想是能寻找医治师妹之法。】

【至女弟子居所，寻凝芝去。一路弟子问安好，已然随常，心仿佛比年轻时候，看开许多。在一棵攀满云霄花藤的树下，暂且坐身。篮中一对猫儿，缩着小身体，正安详的熟睡，像是孩子一样。动手揉了揉当中一只的头，想是不愿醒，闭着小眼睛懒懒的喵了一小声，看来还需再多睡一会儿。】

【眼见这女弟子居所，便忆与师妹年轻时候的模样，庭院花开花落，师妹她总是一副灵动活泼的姿态。恍然数年，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姐妹二人一路走到如今，时光伤了独自活在人世的人。】

【且听到凝芝唤婆婆，散开的眸光凝聚到一处看清这粉红的人影，抚了抚她的头发，责怪着自己】婆婆要凝芝在山下受苦了【牵着孩子的手臂要她一同坐下来，云霄花落，下起一阵红色的花瓣雨】凝芝回来了就好，婆婆想你了，便来看看你。

【明白做娘的心意，恰是因为昆嵛这些孩子们，不在身边总是惦记着，待到身前又怪自己不能时常护住，想也是此生知足，终身在昆嵛里，有他们在，心便是有牵系而不会孤单。把小篮子拿起来，搁在膝盖上，将那层布揭开来，并排卧躺的两只猫儿正齐整整的一起翻着身】婆婆近日要再闭关，没办法多来看凝芝，可是捡到了两只小猫，送给你玩，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花开花落，不知这一朝过去，明日可又会是一年去。近来总觉得时间太快，疼爱的抚了抚凝芝的发】嗯，凝芝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婆婆改日送你个桃花木梳子。【收住她手里的花瓣，托在掌心内力而起，花瓣在掌心聚在一起，再顺着来的那阵风，送走】凝芝打小最喜欢的是桃花，这一春婆婆要你错过时候，心里很难过。

【听闻长苏养了两只团子，不禁是笑了】哦，长苏这孩子打小就是可爱的。【帮她理了理发丝，看着芝芝这孩子总是欢喜的，时光便也不在心中了，点头应她声道】你这么好，这两只猫儿是有福气了，婆婆当然知道你会养好他们的【只是笑望着蜷在一起的猫儿】不知道婆婆出关，猫儿会长大了么

【安稳的望着凝芝小心翼翼逗弄小猫的模样，唇畔时时都能因为她在身边而添上一缕笑。一树繁花，春时生夏时盛过便将尽，看来日子一天一天去的很快。】

【春日让凝芝下山，孩子从未离过桃花峰，这一番经历应是吃过许多苦，岂止是因为要她错过了桃花而愧疚，听得她乖巧的话，揉着孩子的头动容道】胡说，怎么能陪我这个老太婆，我凝芝一定会找到一个意中人，相守一辈子的。【眼中沧桑深了去，敛眸不教她看见】婆婆终有一日会离世，自然希望以后有个让婆婆放心的人照顾你。

【听及魔教眉间未皱，端着袖将手放回膝上，眼看过漫天的飘飞的花，未免孩子会担心，只是笑着说】婆婆整个春日都没曾歇一歇，便是想在关里睡一觉罢了。【如此回答，也是想她安心，只是想到玉娇的伤势，是万万不能在弟子面前提的。与杨师弟商议过，当是各想办法，才想闭关从昆嵛内功着手，看当中可有法门转圜师妹的伤势。】

【夏日天意总为暑热肆虐，在这阴蔽的花树下，有凝芝陪在身边，偶是待来一阵清凉的山风，拂过她的裙摆，吹走地上许多落花。垂眸望着膝上还像个丫头的凝芝，宠溺的望着她】我们凝芝的意中人呐是谁呢，还不带来给婆婆见见。【视线里那些风卷起的花瓣，远远的退后直到再也望不见，平静里微笑道】好，婆婆一定好好的陪着凝芝。【诺言在此，或说，婆婆百年归老，亦会牵挂我凝芝。】

【这是在石门外度过的第一个夏，许多时日过去，依旧没有去见掌门师兄，时常眺望着通天峰的灯火，如见师兄。佛狱之战迫在眉睫，眼看师妹之意日渐决绝，心急如焚。如今只是盼望杨师弟能想出办法，为师妹调理好身体。而一尘，心中刻印，只望他能平安自在一生。】

【心事有很多，但愿在心念里久藏，只是听到凝芝的话，无明的思绪里总是一处晴朗】婆婆在桃花林的石室内，凝芝你切要记得，若是门派中有变，定要去通知婆婆。【仔细的去将她发上沾着的花瓣，一片片的摘下来。】凝芝时而可带猫儿去找长苏玩，见到他便告诉他，婆婆惦记他。

【花枝在身前分枝错移，桃花林的尽头，凝望着念锦的衣冠冢，眼中封寒。风凉，影子渐渐融在这空山的景象里，孤身在此端活着，你可知道，念锦，死去的人是这么的轻易，将身后的事都留下，轻松的走了。】

【今日没有吹奏陶笛，将那旧色的瓷器在手中搁着，笛子下面便是那对桃花扣，琉璃的光芒刺痛着眼睛。望着那坟冢无字的墓碑，握笛在手，任由琉璃将指端划破了，一滴滴的殷红落在了坟前还翠绿的草叶上。】

【久久，从林中归来，自然每日要抚桐院看望师妹，走来的路上，白色的袖子上渐渐透过一星血迹，将袖子的边缘，平静的扯掉。从师妹房门前折转，走向弟子的房门，敲门见着紫云峰的弟子，点首，轻声唤她名】心兰。

【心兰是杨师弟的弟子，孩子模样清清淡淡又是一副热心肠，如空谷里长着的一株文心兰，兰心蕙质也不失调皮。多年来，不知杨师弟怎么过的，但看徒弟便知其师并冷淡人，只是师弟他平日不爱多话。】你师父最近还好吗？【自春日寒冰窖见过，便再不曾见面，师弟深居简出，望他在紫云峰一切平安。】

【由她相引，弟子们都如自己的孩子，笑着与她道了些常话，同坐在桌边】正知近日是你负责照顾你林师伯，故而便来与你问问你师伯近来可认真服药。【浅浅望了眼袖子，摇首温道】傻孩子，无碍的。

【打量着周遭，看着火盆是熄灭的，端详她的面庞，手附过去握了握她的手】好凉的手【凝她眸，多半是心疼她，少半是责】到底再专心，也不可忘记自己的寒暖，待会婆婆让你师兄们记得给你送些炭来。

【孩子在手上细心的抹着药膏，动作很是轻柔，生怕弄痛了我的手。想来 ，年轻如她的时候，也是怕痛的。好在手上可以看见伤口的深浅，时间总会要它愈合，哪怕留下疤痕，它终归不会再痛。朝她点头，应下】婆婆会小心的。

【杨师弟如此尽心力，共同忧心师妹的身体，心里很是感激他，向心兰道】让你师父也多注意身体，婆婆还留着一些酒给你师父，婆婆亲手拿桃花作的引，你师父应是爱的，改日你去婆婆那里取。

【看了看心兰手中的梅子，再瞧瞧她乖巧的模样，抚了抚孩子的头】婆婆的乖孩子，你周到细心，婆婆和你师伯都是疼你的。【便是收下了她的梅子，心中满足，不曾养育儿女，但得门中孩子尊敬，便也不枉活了这辈子。而很多心事，只能在苍老的时光里一同老去。】

【身旁这个如小女儿一养的弟子，机灵乖巧，也不知杨师弟对她如何寄望，慈和的望着她的面庞】心兰，若是魔教来犯我昆嵛，你怕不怕。【如今大患在前，担心着灵芝也是担心着心兰，只是想孩子们个个都平平安安。】

【当时寒风，时光如海深，沉沦在底，不曾悔悟，若说看透，当已老去。愁世间，寄望众生，不过沧海一粟。】

【目光一时暗且又向明看，轻松的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生死心兰看淡些就是，生是喜悦，死亦是喜悦，人活在世上，如果已然无所为，才是真正堪忧的。

【言及受伤，孩子心地善良，点首】那时心兰便尽力就好，不管是师父师伯们还是同门，都以此战为傲，能卫大道而战，本是武林人的责任。

【握了握孩子的手，垂下眸，安慰着】我昆嵛在，上下便都在。你莫多想，记得婆婆跟你说的话就好。【岁月都老去，来者尘埃，去亦无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用暖着的手心抚了抚孩子的脸颊，年轻的她总是稚气又可爱，一念记挂整个山的孩子，又想到自己总有死去的一天，劳他们记得，倒是一件极不好的事情，轻微的蹙了下眉心】别记得这么深，我想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婆婆约莫从来都没有你们懂道理。

【答应了心兰的请求，为孩子铺好床铺，待哄着她入睡，看着火盆熄灭，不要明火存危。但怕她着凉，用了些存在角落的旧衣裳，将窗上的风口都遮住。】

【夜里，回到桃花林，整夜在桃花障中，木石移动在身后，重重阵变幻，自困自守，苍风凛冽，静作一尊石像。】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