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观】长空栈道

[五雷总部依势而建，进可攻，退可守，坚不可摧，在此之中，青石崖更为险中之险，放眼望去，遍是黑魆魆怪石嶙峋的轮廓平地而上，长空栈道的每一处皆烂熟于心，此刻正轻车熟路地往上攀去，稍一借力便可连跃上好几个身位]

[行至半山，忽转身往远处凝视过去，苍翠的远山被日光镀上一层溶溶的金色，天色碧蓝如洗，恰与祭奠仪式进行的那日相反。一场大战后，忠烈祠的英灵又添上许多，我和五雷盟中许多人相同，虽在江湖厮杀多年，却是第一次触摸到血肉模糊的战火，祠堂中的烟火冲天而起，将双眼刺得模糊不清，猛然转过头去，入目的是逼仄在房檐下的一小片灰蒙天空]

[此时我仿佛听见长风将祭奠那日吟诵的祭歌从极遥远的地方传送而来，轻飘飘落在耳边，落在这个满是血和悲哀的土壤之上。怔怔站了片刻，忽得回过神来，晃晃脑袋，振作起精神复往前行。走过一段路，正好停在一处长约十米的小桥前，这座桥由藤蔓与枝条错杂编织而成，宽度很窄，风刮得大一点，便左右来回晃着，而在这座桥的另一端，竟站着一个人]

[距上次来到这里，大约过了有十数日之久，本还打算请右军师上山与杜玄冲见上一面，没料到他竟自己想通了。我并没什么辩才，许多事情更喜欢以直接的方式解决，然而这次的结果似乎还不错，得到消息后心中十分高兴，若非战事吃紧，简直要跑到右军师跟前与那老头儿显摆一番]

[站在原地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他仍旧站着不动，跟个泥塑的塑像一样，蹙眉琢磨了两下，觉得他还是胆子不够，索性便走上前去，走到一半又停下，稳稳当当地站在摇晃不止的小桥上，招呼了他一声]

哎，你在这儿干嘛呢？

[声音卷在呼啸的风里有几分不真切，然而话音落时他便背转过身，显见是听得清了，大概是因为前面没路才又转了回来，见此景将脸一板，既不再说话，也不去帮他，挺着身板戳在桥上，眯着眼盯着他看。青藤桥随风摆动，桥面编得疏漏，有几处枝条与枝条之间的缝隙有碗口那么大，脚下一错，便能漏下去一条腿，平素里皆是轻功尚佳者才能拣此路往青石崖上去，换他一个读书人，就有些为难了]

[故而见他竟能上了桥时，心中难免惊讶。面容微缓，眨眨眼刚想答话，却被他忽然望过来的目光怔住，心内一跳，不知怎么就结巴了两下]

呃....我....对啊，没错

[点了点头，皱皱眉忽略掉有些奇怪的感觉，又将注意力转回眼下境况。因这桥的宽度只能一人通行，自己站在中间便将他的路堵住了，正犹豫要不要退回原处，对他最后那句话也只是匆匆听过，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

多亏了杜大人的提议

[身子半转，正欲后退，不料变故陡生，大惊之下迅速向前抢了几步，右臂向前一探，单手抓紧他半歪到桥外的手臂，双腿稳站青藤桥，一拉一推，将人带书一齐推回桥前，随后蹬桥高跃，落在他身边，面色冷凝]

你疯了不是？命都不要

[一句话说完，见他面色又白了几分，约莫是自己说错话了，但却难知这错在何处，直言里分明蕴含了一点关切，结果二人间又落下一片默然。用心想了想，琢磨出个沟通的法子，放轻了声音说道]

你这么宝贝这些书，是不是就和我们习武之人宝贝自己的武器是一个道理？像我佩的这把刀就有名字，叫赤练，师父送我的

[掌心在腰间一拍，就想把佩刀解下来给他瞧瞧，不料被一叠书砸了脚背，只好撇一撇嘴，收了动作弯腰帮他拾书。手在地上划了划，拢起几本薄薄的书册，又挪一下，指尖触在银亮的簪尾，抬眉对上他一双局促的眼，微一停顿，顺手便将银簪捏在两指之间]

[身子一歪，坐倒在他身边，身后是陡峭的山壁，凹凸不平的岩石硌在衣上刺过几点疼痛，身前是万丈悬崖，双腿悬在外边，脚下有风穿行而过。顺着风力微微晃着脚，日光的光线从山顶照下来，一缕一缕似触手可及，我展臂将银簪半举在头顶，一下一下撩着倾洒下来的阳光]

从来没人送过我这个

[眯起眼又专注地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摸了摸头发，辫子梳了好几股，似乎没地方戴这簪子，但这心意却能真切地感受，故垂首转头望向他，挥一挥簪子，弯起眼笑了笑]

谢杜大人，我喜欢着呢

[听他又问一句，一时之间有些莫名，愣愣点了下头，竟见这人喜形于色，似乎比收了礼物的更为欣喜，摸不着头脑地看他一眼，想说出“做一根便够了，多了又没地方戴”之类的话，然话到嘴边，到底没能说出口，只得无声笑笑，免得伤他一片赤诚]

[于他后头的话是实实在在的感到诧异，惊讶地睁圆一双眼，将佩刀取下，拇指在刀盘上一推便露出一小截雪亮刀身，刀面被阳光一晃，化成一团刺目的光晕]

我还以为你只读孔孟之道，没想到还懂得这些。弓我也会用，只是行走在外，多有不便

[说完又把刀收了回去，免得血腥气惊了人，又要把他给掀到山崖底下去。至于他最后所说，又有些不愿多谈，习武之人，风吹日晒本就是常事，并不能言之苦]

行侠仗义于我而言是畅快之事，纵是受点伤也不觉有什么，杜大人你不畏寒窗苦读，但若将我二人对调，怕是哪个也受不住了

[想来当个官儿也不容易，忧国忧民，还要忧心我这个平头百姓。然则收到旁人关心，心情到底愉悦，故此便笑眯眯冲他晃了晃脑袋]

所以这苦不苦还是自己说了算，我觉得挺好，大人就莫要为我担忧啦

[眼前蓦的暗了下来，转眼看去，只见一片青影正挡在自己面前，掩下耀目的日光。无意识摩挲着刀鞘的手，此时方缓缓垂下，又竖直了立在他眼前]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们击掌为约，杜大人到时可不能撂挑子

[习武之苦难以对他言明，但想来寒窗十年亦是多存艰辛，对击三掌，誓约束牢的便是两个人，想来日后自己也不会轻易反悔。]

[闲话多时，风已转凉，抬手扯了扯他遮在眼前的袖子，谁料竟拽不动，只好无奈罢手，矮身将散乱的书本尽数归拢进背篓里，隔着衣衫攥住他手臂，脚步放慢，笑着一回首]

可要跟紧了，杜大人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