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山

————建元七年。春————

【听江大哥说起九华山的美景，今日起了个大早，带上准备好的干粮和清水，早早就登上九华山，等着日出】

【只见山边隐有一丝光线，知道是金乌即将飞向天际，屏息凝神，果真是白日一照,浮云自开，美不胜收】

【虽然在昆嵛山也看过日出，但每次看到，都不禁感叹于自然的神奇】

【在山顶看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准备去别处看看】

（听说九华山间，遍布深沟峡谷，垂涧渊潭，流泉飞瀑，美不胜收，不知道今日能得见多少）

【四处行走，直至一峡谷旁，余光瞟到一物，不禁讶异】

（那是……清心草么？）

【那草药在峡谷深处，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要不要下去看看呢）

【没想到这清晨山上还有其他人，突然出了这么个声音，心头一颤，脚下虚浮，竟踩空往那峡谷中落了下去】

【心道不好，无奈本就内力不济，这一惊吓之后更是提不上内力，本以为今日就要交代在这儿，没想到腰间突然一紧，人就悬在半空中】

【勉力低头看了眼腰间，是条软鞭，顺着鞭子向上，看到是名男子，还不及道谢，却发现这一落，竟正好落在方才看到清心草的不远处，果然看到那清心草就在离自己大约三四尺的地方，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到，不禁欣喜若狂，忙伸了手，可还是差那么一点，就是够不着，急得一头薄汗，可这清心草自己势在必得，只能求助于上方之人】

公子，能否将我往右边稍荡一下

【在此生死关头，提出这般要求实在不妥，可是清心草就在眼前，就此放弃实在心有不甘】

【他不答话，只当他是同意了，一脚蹬向崖壁，借力晃了过去，将清心草一把抓在手中，随即感到腰间力道，整个人向上提去，终是看清他的模样，原来是去年外公出殡时出手相助的那位严公子，右手握住他的右臂，却看到他那只鲜血淋漓的手】

（一定是我方才采清心草时让他受了伤）

【心中愧疚不已，却因分神，未来得及及时爬上去，眼前一晃，只觉得身子下坠，脑中仅剩的念头，便是拖累了他，若真就此殒命，该如何报答】

（严公子，今日你我若真葬身于此，心兰来生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于你）

【软鞭缠上腰间，知晓他也落了下来，自然不甘成为他的负累，勉强提气，稍稍缓下下落的情势，最终在他拔剑刺向崖壁后，两个又停在半空中】

严公子

【此时不是客套的时候，峡谷深不见底，两人下落数丈，以自己的轻功怕是上不去崖顶，而他带着我恐怕也难生还】

严公子，我只是个负累，放下我，你说不定还有希望能上得崖顶

【方才他的表现看在眼里，轻功是胜过自己的，右手拉扯着腰间的软鞭，无奈缠得太紧，狠了狠心，手刀劈向他握鞭的手，趁他手一松，身子再次下坠】

（我这算不算得上舍己为人，师父，要是你知道了，会不会又说徒儿傻）

【脑中划过无数人的面孔，师父、师姐、师兄、管家爷爷……就在自己以为就此香消玉殒的时候，却感觉自己如同落在棉絮之上，软绵绵地全无痛感，摸了摸身下，竟是很厚的苔藓，如同被褥一般，连忙起身，发现自己落在个平台之上，方才隐于云雾之中，完全没有察觉】

严大哥，你还在吗？

【平台够大，别有洞天，或许是一线生机】

【不久便听到他的回音，连忙回道】

严公子，你所在的位置向下不过一丈便是个平台，平台上布满苔藓，我方才落下，因此毫发无伤

【平台旁是个密林，不一定会有出路】

这里不知有没有出路，严公子还是快些登上崖顶，若心兰有幸出去，再报答公子大恩

————建元七年。春————

【没想到他竟跳了下来，不禁讶异】

严公子，凭你的轻功，应该能勉强上去的

【去年出殡时出手相助也好，如今峡谷相救也好，这恩情真是不知道如何报答】

我先帮你把手包扎一下吧

【先前受的伤还在流血，只这么一会儿，已经在地上留下一片血迹，幸好自己有随身携带药材的习惯】

先将就着上些药，止了血再说

【还是仔细清理了伤口，再小心包扎起来，放轻手脚，尽量别弄疼了他】

说来你我也就两面之缘，严公子这般挺身而出，算得上是侠义心肠

【趁着间隙夸赞他两句，若真是留自己一人，怕是定会惶恐不安，不禁在心里暗喜，可又觉得不该这般自私】

【包完伤口，看向他方才所指的地方，果然看到许多剑痕，这平台莫不是被人硬生生用剑砍出来的，将自己的想法同他一说】

如果真是人力开凿，那多半设有出路

【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腰间的软鞭，忙收下来递给他，也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配剑，只是剑身上已是一片疮痍，心里不免有些难过，毕竟是师父赠予自己的】

（不过今日也多亏了这剑缓了缓下落的势头，不然直接从崖顶跌落，就算这平台上苔藓再厚，也免不了会受伤）

【应了声好，与他平肩而行，方才就看到平台旁是一片密林，可这平台上却没有一棵树木，想必是被人拔了去，林木茂密，看似不像有路的样子，那弄出这平台之人究竟是怎么出入的】

【看了看这石台，再看了看下方云雾缭绕，突然有个想法】

严公子，我想到个可能

【平台之上不似有出路，向上自是不可能，那会不会出路在下方】

会不会这平台之下还有平台，一路可以通到崖底

【先不说这只是个猜测，就算真是如此，看着第一个平台与崖顶的距离，建造之人的轻功造诣怕是不俗，指不定下一定平台间隔数丈，又不能真的傻傻地向下跳】

【如今这副上下两难的境地也是自己惹出来的，因着这份愧疚，总想着快些找到出路让他出去】

严公子，是我拖累了你

【可如今却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到一旁的石壁坐下，配剑不小心撞到石壁，却传来中空声】

这石壁后面是空的

【这石壁浑然一体，自然不会去怀疑里面别有洞天，若不是这无心的敲击，恐怕就此错过】

严公子，要不然我们挖挖看

【比起向下跳，挖石壁要安全许多，只是两人都是肉体凡胎，就算是松软的泥沙，双手也受不住，何况这还是石头，看了看手中的配剑，拔剑出鞘】

————建元七年。春————

【自己的力气毕竟比不上男子，他愿意动手，自己自然不会强撑，将配剑递了给他，看他来回挖掘，在他疲累时交替，往复几次，配剑原本就有些毁损，如今更是承不起如此折腾，从中折断，轻抚剑身，自然是郁结，但也没有难过多久，如今还是先逃出去再说】

【只听轰然一声，经过两人努力，终是看到个洞口，洞口不大，差不多仅供一人前行，两人并行则有些勉强，与他相视一笑】

【幸好身上带了火折子，将断剑收好，把火折子递了一个给他】

【他倒是心细，晓得做些火把来照明，向来没去过什么阴暗的地方，这倒是头一回，发现自己有些怕黑，趁他不注意时，服了颗心疾的药丸，方才从崖上摔下，再加上挖掘的一阵动作，此时的害怕，都让心脏有些承受不住，还是先服了药，免得中途要是晕倒，岂不是给人添麻烦】

【行进一段，洞穴中始终漆黑一片，悄悄拉起他的衣角来安定心神】

我们该不会出不去了吧

【甬道看不到头，总让人有种走不到底的感觉，不敢大声说话，只轻轻嘟囔了一句】

【虽然是有些疲累，但是在这个漆黑的洞窟中坐下休息也需要勇气，索性自己不是一个人】

好

【摸索着靠着山壁坐下，手上还是牵着他的衣角，就生怕突然眼前一晃，他就不见了】

严公子，你说为什么会有人造一条这么长的甬道？

【山壁有些粗糙，明显不是天然形成，甬道里虽看不到光，但脚下还算平坦】

【接过油纸包，还未打开就已经闻到桂花的香味，脑子里立刻被桂花糕填满，迫不及待捻了一块放进嘴里，香甜的味道驱散了所有的恐惧和辛苦】

谷底……会有什么呢

【听他这么一说，倒确实觉得甬道有些下斜，只是坡度不大，不容易发现】

难道会是什么隐世高人，在谷底辟了一块世外桃源

【曾经听说书的说过这么一段，就是有位武功超绝的前辈，在悬崖下隐居】

严公子，你猜会是什么

【不知不觉又吃了一块桂花糕，才想起他还没吃过，忙伸手递了过去，脸上微赧】

【算不上很饿，只是偏爱甜食，看到桃花糕，一时没控制住，才吃了两块，把剩下的四块收好】

那我们继续走吧

【如此又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不远处竟有光亮，不觉心中一振】

严公子，看来出路就在前头

【两人加快了些步伐，终是走出了甬道，外面的光亮一下无法承受，用手挡住，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四下张望，果然是到了谷底，但却未见到什么世外高人，只是一片绿意盎然】

不论如何，总算是出来了

【欣然一笑，比起那憋屈的山洞，自然是外面的世界更好】

————建元七年。春————

【定睛细看，才发现面前满是参差的坟墓，甚至还有一具尸体，对于尸体，敬畏大于恐惧，毕竟学医多年，难免接触尸体，因为距离有些远，看不真切，只隐约看到他抱着一把剑】

严公子，我们是不是要过去看一下

【脚下小心，慢慢靠近那具尸体，未防其是中毒而死，拿出绢帕捂住口鼻】

这尸体应该死了一段时间，应该差不多有月余了

【毕竟不是仵作，只能推断个大概的时间】

【顺着他所指一一看去】

我们该不会误入何家祖坟

【可想想却觉不对，哪里有把祖坟建于如此隐蔽难寻之处的道理】

（除非……）

严公子，我猜，他们是不是被朝廷灭了九族？

【如此便能解释，为何坟墓要放在此处，因为灭九族者，尸身不得入土为安，若被发现，逃不过挖坟曝尸的下场】

爱女何灵珊之墓，为何棺柩是空的

【那尸身是男子，那便不是墓碑上所写的何灵珊，此事还真是扑朔迷离】

【不论生前如何，死者为大，自然要入土为安，走至那何灵珊的墓碑前】

何姑娘，不知你是生是死，今日我们借你这一口空棺安葬这位……兄台，希望你不要介意

【同何姑娘打过招呼，便和严公子一起动手将那男尸置于棺木中，再看向方才放在地上的那把剑，即使有些脏污，可也看得出剑上锋芒，定是把好剑】

这位兄台致死仍抱着这把剑，对他来说，这把剑一定很重要

【小心将剑也放进棺木中】

好了，封棺吧

【看了看天色，确实已经暗沉了下来】

我们……该不会要在野外过夜？

【方才在洞穴中才发现自己怕黑，如果真要露宿在外，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失态的事】

（这也是没办法的，切不可再给严公子添麻烦了）

【勉强撑起个笑容】

好，前面的树林应该有不少枯枝，我去寻些来生火

【不管是取暖照明还是做饭，都离不开火，在离开坟茔一段距离整理了一块空地出来，不怕是一回事，在坟堆里休憩却总是不自在的，而且也怕打扰了先人，生起了火堆】

（不知道严公子会找到些什么吃食）

【看他拎着野鸡，再加上先前在洞穴中难免蹭到些尘土，又埋了棺木沾上泥，不禁失笑，随即又想到自己也是差不多的狼狈，便笑得更厉害了】

可我不会烤鸡

【自己的厨艺仅限于一些小点心，拔毛杀鸡可是从来没有过，偏头看着他】

不知道严公子会不会呢？

【他倒也不计较，迅速地处理了野鸡，不一会儿火堆上就架上了两只鸡，这折腾了半日，早就饿了，再加上野鸡被火烤过之后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肚子忍不住咕咕作响，捂住肚子，脸上红了大片】

（莫心兰，你先前还吃过糕点呢，怎么这么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