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原创

冷清欢

【蜷缩着身子窝在窗边的榻上，一手搭在窗栏，一双本该明亮的双眼了无生意，劲风卷着漫天飘雪刮的窗铃叮咚作响，搭在窗外的手已经隐隐发木。十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忆起往昔突然心生烦闷蹙眉猛地将窗棂合上。】

【一袭黑衣又寻了个黑袍披上步入风雪中，这些年总是忍不住去回忆，然而那些回不去的过去就如一双大手一般将她推向无尽的深渊最后与那个人喜欢的模样越走越远。从前他喜白衣，蘼芜就将所有白衣烧烬，不对，如今的蘼芜已然成了另一个人——冷清欢。】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一路上避开来人自后院偷偷出了园子，抬手抚上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颊，一阵嗤笑，就连如今都能感受到当初挫骨扬灰的痛。一脸漠然的走在街上，将帽兜带上。】

【如今的清欢早已放弃了逃，在那次失败后，她开始不得不信命，有些人生来就注定生不如死，而她更可悲，连死的权利也没有。】

【深吸一口气，她闻到了花海的味道，并不是常人能体会的，在她短暂却又及其漫长的人生中，花海并没有花的馨香，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血锈味充斥着四肢百骸。眸光一沉，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呵……正巧今儿心气不顺，不如助你一程，能摆脱这尘世种种多不易。】

【敛了气息一手攥紧衣袍悄无声息的踱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眼皮子下苟延残喘的人，一只手攥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只一眼清欢就惊的连忙撒手往后退了数步，头皮发麻只觉眼前一黑，扶着墙面才能勉强站稳。她想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又想听他解释。皱着眉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刚才那一下已经让他警觉，深吸一口气阖眸，再睁眼已经泯灭了所有情绪。】

你快死了。

冷清欢

【他只是抬眼甚至都怀疑他有没有看清周遭，比如，这张已经面目全非的面庞。皱眉，很讨厌现在这样的自己，被以往的情绪给覆盖，立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看着玉崔嵬足足半刻，最后败下阵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把他拖到背上。】

【原来，不管你怎样，也放不下你吗……】

你这样……罢了

【不用说一个失去意识的成年男子有多沉，但是从头至尾清欢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全程胸口憋着一口气硬撑着，期间有想过为什么重逢时二人会是现在这种境遇，如果当年他来了呢，二人是否可以逃脱那人桎梏，起了这个念头才觉得是何其可悲，十年过去了还活在过去，心怀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固步自封，也才会再次遇见仍然狠不下心，就让他被雪埋了也算死时落个干净。】

【挣扎了半晌，是寻个客栈还是把他带回去，最后还是咬着牙脱了披风兜在他身上，把他抗回楼里。一入屋就把他仍在榻上，听到一声闷哼才觉得舒畅不少。】

冷清欢

【低头看着他了无生机的模样竟然心头倏地一紧，清欢被这突如其来的心绪击的溃不成军。右手紧握成拳，转身拿药箱时脚尖绊倒了矮凳，憋了一肚子气，提了药箱直接向他头边砸去。】

你就算死，也是死在我手上。

【这样不明不白的算什么，玉崔嵬你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吗！】

【一手撕开他的外衣，露出血肉模糊已经被血水泡住裹上的肩头。你还在为那人卖命吗？呵……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一起过，没有尝过甜头也不会仅仅是活着就已身在万丈深渊。一脚勾起床边的酒坛一口咬开，拎起酒坛就往他肩头淋，不只他的衣袍湿了，被褥也湿了大半。】

【想着折磨他一番但是现在却有一丝恐慌渐渐升起，只是念头闪过就已无力承受。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即使恨过、爱过、还对回忆抱有幻想，即使对这样的自己深恶痛绝也无法视若无睹。】

【从药箱的暗格里取出那一粒也仅有一粒的保命药，没有丝毫迟疑捏紧他下颚把药丸塞进他嘴里，合上嘴猛的抬起下颚。】

【你给我醒过来！】

冷清欢

【原来理智并不能压抑内心汹涌澎湃的渴望，如今这副面孔竟然还在期待些什么。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就耗光了气力，面色惨白。颤抖着张了张嘴，发现没有任何立场和身份来关心他。但是事到如今这样的他又还凭什么得到清欢的关心？】

你觉得我眼熟吗？

【鬼使神差的说出这句话，是自己也没想过的，说出口就觉得可笑至极。转过身深吸一口气，连肩头都是颤抖的，倒了杯茶，还透着余温，凑到嘴边送下。】

【清欢突然想起现在的面容是他从前不喜的，从容貌到骨子里她都不再是从前那个蘼芜了，漫漫无期的等待化作仇恨把她浸泡成魑魅魍魉的模样。这样的她竟然还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忘掉了这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着他的眼眸渐渐变冷，最后站直身子把茶盏重重的搁在床沿的矮几上。皱着眉，太阳穴突突直跳，有些不自然的喘着粗气。十年前那个雪夜落下的病根已经跟了她十年了，应该会一直跟到棺材里，也不对，他们这种人怎么会有人收尸呢……】

你伤好了就快走，你这样的人我惹不起。

【慢慢气息平顺下来。是啊，惹不起，也不去窥探个中缘由了，那就避开吧。】

冷清欢

【在他说出否认的话语时，身体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唾之以鼻的轻笑。认错人……也是，早在那个雪夜里小倦和蘼芜就双双死了，只留下现在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苟延残喘。】

【冷眼看着他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他这个样子并不熟悉，虽然知道彼此骨子里都是凉薄、薄情的人，但是至少在曾经的那几年照亮过彼此的生命。皱眉把这些不合时宜的情绪给压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你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药？】

【直到他的身影早已没入茫茫白雪才回过神，一把提起方才的酒坛掷向窗棂。】

滚！滚的远远的！

【分明是深入骨髓的怨恨，可到了最后竟然化作泣不成声的喟叹，双手捂着脸跌坐在床边。】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结——

冷清欢

【收到信笺时，怒极反笑，周身气血逆行，自喉头生生逼出一股血腥味。十年了，主上还是如从前没有半分差别，以至于追溯到更久以前，时光模糊了尽头，还是孩提时的模糊记忆，那个人似乎就是为了折磨他们而生，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所有人。】

【后来了两日清欢几乎没有合眼，这十年来她是如何过的已无需赘言，早已背负深入骨髓的罪孽而麻木了，但是这些都不足以说她可以在玉崔嵬的面前行动。那个人是揣度准了她的心思是吗？伴着咳嗽趴在床边，从前那么畏寒的一个人如今也习以为常。】

还好，换了皮，他已不识我了……

【曾经那么多个痛到窒息的日夜没曾想过竟会在日后的某一天感到庆幸，万分庆幸至少曾经那个女孩还是干净的，就如同硬生生的将一个灵魂从驱壳里剥离一般，而玉崔嵬就是她冷清欢这辈子也除不了的痛症。】

【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坐在镜前用脂粉掩盖住毫无生气的面容。收拾妥帖后懒洋洋的倚在栏杆上看着楼下歌舞升平，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寻找着今晚的猎物。】

【目光锁定在一个男子身上，说实在这人的气场并不适合这里，这个人……太干净了。有一瞬间的慌神再回神他竟然直勾勾向自己走来，半真半假错愕的看着他。信上只说这人今晚会出现在花鸾劫，除掉即可，并没说他会自投罗网。主上何时这么体贴了，心底的疑云渐渐升起，下意识在人群中扫视一眼，玉崔嵬呢？】

【神情俨然不自然，生硬的勾起嘴唇算是扯了个笑容。不过是个寻常任务，手到擒来，不要因为曾经抛弃过自己的人而乱了分寸。一手挽着已经一脚踏入地狱的男子入了房。】

【两人寒暄了几句，他说唤他阿苏便好，酒过三巡，烛火趁着二人微醺的面容，伴着烛火哔啵作响。横跨着欺身坐上，轻微喘息着吻上他的脖颈，一手拨开他的外衣，顺手滑入里衣，隔着薄纱揉捏着凸起的朱砂。】

抱我去床上好吗，阿苏。

【一个天旋地转已经落在床上，饱含情欲的双眼闪过一丝清明，这人会武？周身酥麻的扭捏了一下，双手拨拉下他的裤管，一双腿攀上健硕的腰肌。腰上一个使力扭转了二人局势，两人早是衣衫尽褪颓然的挂在腰间，一手捏住灼热套弄着，抚下身亲吻他，唇齿相依，灵蛇肆意游走。】

冷清欢

【去死吧。】

【缠绵的勾上他脖颈，指尖蓄力，手起还没来得及刀落，木门自外被人破入，一双水眸不含任何情感怒目直逼玉崔嵬，在门外窥了那么久，如今都要得手了才慢半拍进来。不过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不过是破门而入的一瞬间那位苏姓男子的血液就喷薄而出溅的胸口都是。】

【毫不避讳慢条斯理的拉过腰间的里衣罩上，胸口的布料被血水润湿软绵绵的贴在胸口。算是收拾妥当，其实也无多大本质区别，面无表情的看向他，比起自己似乎他动摇的更厉害，这样想想心里也舒畅了。】

你来晚了……

【喉头蓦地被扼住，他的力道不容小觑，是足以要命的狠度。但是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清欢真想放声大笑，尽管做不到还是负隅顽抗一般生硬的牵扯着嘴角。】

【掐死我吧……掐死我吧！】

【出于本能的开始挣扎，一双手紧紧的扣住他的右臂，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动作太大，薄纱一般的里衣自肩头滑落，坠到臂弯间，隐约可见胸上的胎记。】

【攥着的手已经脱力垂下，脑海嗡鸣作响，与其说是他扼着喉咙倒不如说是靠他的手支撑着上身，就在控制不住闭上眼的那一刻，他松手了，蜷缩着身子痛苦的干呕，剧烈的咳嗽，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一样。】

我是谁？哈哈哈！你说我是谁！

【每吸一口气都牵扯着喉咙灼热炽烈的痛感，强撑着一口气笑的不可遏制，声线沙哑的入耄耋老妪一般。你就猜吧，不会有人告诉你的，你就永远活在过去的阴影下被过去折磨，活在地狱吧！】

【喉咙热辣的疼痛与濒死的恐慌都抵不上心头早已枯死的荒凉，忽然有些可悲的看着他，这种注定纠缠逃不出命运的束缚的无力感又一次袭来，干涩的双眸忽然有些发烫。曾经对未来的蓝图绝对没有现下这种情境，可是呢……人变心起来可以让人不知不觉，前一刻拥你入怀，后一刻推你入狱。】

【看着他狂躁又竭力抑制的模样，以为会畅快，至少也要稍微缓解一下当年剥皮之痛。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只要见一眼就溃不成军，一直在原地等你，你却早已走了另一条道。】

我能是谁，救了你一命这么快就忘了恩人？

【说起救忽然想起之前将救命的药丸与他时，竟然没有片刻的迟疑与犹豫，反过来还叮嘱要好生收着。呵！从前到不知道他还有当戏子的潜质，主上赋予人手一粒的保命丹药他竟然装作毫不相识的样子，也对，他可能早就忘了世上还有蘼芜。】

【深深的望着他，就像要镌刻到心底一般，最后阖上眼。当初说好的三日，最后足足等了十日，杀了多少人已经记不清了，不要命的在雪夜里与主上派来的暗卫厮杀，一直以来习的是媚术，身子也算不上好，习武一直没有太大长进，勉强保命的地步。】

【面对铁了心，就算是把尸首也要带回去的阵仗，蘼芜竟然也从夜拼到了破晓。最后一刀没入肩胛时震落了掌心的软剑。后来被带回去关在地牢里的种种也就不值一提，心死了肉体上再多疼痛不过是把已死之人又折磨了一遍。】

玉崔嵬，你还有什么脸面质问我。

当初……罢了，不过是从蘼芜那听来的故事。

【缓缓坐起来从柜子里取了件外袍穿好，深吸一口气，有种再待下去会不小心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还是走好了，再要踏出门时被他拉住，抽了一下没有挣脱开也就放弃，或许内心还是隐隐期待这种牵扯的。】

你想的人已经死了。

【命运总是捉弄人，分明还是那两人，此去经年却是相见不识，相识不认的地步。肩头衣物被撕裂，暴露在寒冬里，连眼眸都没抬一下，不动声色的望着远方，道出的话带着颤抖，迟疑。】

她很好吗？

【她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在许下那么美的诺言后独留他一人……】

【一指隔开二人距离，偏头远了几分。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了，从前分明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不用言语就都了然，如今俨然沦落到近在咫尺也要打哑谜的地步了。】

你有空要我跟主上带话不如出任务时上点心，别拖累我。

【在听到他深情回答后，自鼻息间发出一声唾之以鼻的轻笑。】

【收紧下颚咬着牙关和他抗衡着，凤目饱含怒意直直看进他的眼底，右手高高扬起就是一嘴巴，在半路被死死扼住。】

放手！

【被他粗鲁无情的堵住，抵在墙上退无可退。清欢大概忘了，这个人从来只对她一人温柔，而现在他也不可能认出了。狠狠的咬下，血腥味四处流窜，竟生出一丝快感。】

【被点穴解穴后气的不可遏制的颤抖，长本事了啊玉崔嵬！】

【一阵长枪直入撞的生疼，扭过头看向一边，双目无神的看着皱起的被角，脑海里重复交叠此消彼长的叫嚣着两句话，他不是玉崔嵬，他就是玉崔嵬。】

【完事后起身的姿态都如恩客一般，只差没掷两定银子当做脂粉钱。麻木的拉过被酒浸透的被子裹住，背对着他。】

我们打个赌吧，你会后悔的。

——结——

冷清欢

【自那日一别已是半月不曾相见，冬去春来日头也并无暖意，倒春寒总是比隆冬还要冷上一分。静坐于屋内看着袅袅香烟自上盘旋又消散，亦同与玉崔嵬那纠葛不清的过往一般，总归是拗不过烟消云散。】

【怀抱手炉子靠着窗捧着一卷书，辗转了很多关系才得手的禁书，托人手抄了一卷，如今看来也是索然无味，不过是妓子与恩客浓情蜜意后碍于权势爱不得的故事，随手弃于一旁。只是终究会止不住去想，若是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他出现了该有多好。】

【出神的望着床榻，那夜过后自然也有旁的爬上这张床，然而时光似是定格在那夜日日煎熬焦灼着清欢的内心，她分不清对于玉崔嵬究竟是念或怨，二者应是不可分，然相较而言哪头占上风，她思索了半月也琢磨不出。】

那日为何要救他呢，蘼芜你瞧啊，他本就是没有心的人，你却试图在他身上求得情爱，求个归宿。

你看啊，犯傻的人最后就像你这样落得个不人不鬼的模样，连人皮都得扒了去。

【看着镜中的冷清欢，完全找不到半点蘼芜的影子，而她也确非蘼芜了，她若还是那个天真到愚昧的蘼芜也活不到今日。话音刚落就有人破门而入，一把抓起银簪就像对方掷去，待看清来人已来不及化解攻势，不过他就算死了又何干呢。】

玉崔嵬，你把我这儿当什么地方了！

【近日他总是会出现在视线内，不是任务也有旁的理由，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被他看穿了，可又不像。冷眼见着他一进门就倒下，银簪自他耳边划过钉入房梁，又在错过时松了口气，前一刻还盼着他死，这一瞬又怕他长睡不醒。】

今日月半，你不去主上那求解药，跑我这来是打算等死？

说起来，我们曾经还养过一只小兔子，也是这名。

【一阵叹息后才拉着他坐起驮到床上，两人齐齐倒在床榻也不急于起来，想着他昏厥很多话也就不自觉絮絮叨叨吐出，权当自言自语，又希望他听到又想他这辈子也不要知道。】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谁？

也不对，你总装得像只在乎她，装的像心里眼里都是她。

【分明不是煽情的话语却红了眼眶，有些事急于求证又怕真的验证了也就不能再自欺欺人。被一个问题困了十年足以证明她冷清欢是个多没出息的人，就算更名换姓、改头换面还是那么没出息。】

你当初为什么出尔反尔，你知道她等了你十日吗？

干脆我们一起去死好不好，活够了，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早就活腻了。

【就同说情话一样拿起枕下的匕首，一步步向他逼近，只要再近一步就能刺入，再近几分就能索命。一个杀人活命的杀手竟然连匕首也拿不稳开始颤抖，自掌心蔓延至周身止不住的战栗，怒不可遏一把将匕首掷向窗沿。】

你只能死在我手上，你快醒过来，醒过来啊！

【一把拉过他胸前衣襟攥起，将整个人拉坐起来左右拉扯，腾出一只手抹去脸颊泪水。】

我的药已经给你了，我救不了你了啊！我去求他，我去求他好了，我……我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