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雪|——经典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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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目名称：眉间雪
参与人员：夜凰  墨青笙
剧中角色：楚瑶然  方北寒
剧目类型：经典再现
剧情简介：彼时年少不知事，牵着师父的袖子，就天不怕地不怕。后来鲜衣怒马少年意气，不懂她可有可无的陪伴有何意义。然而江湖如潮，终于携手同去，策马独归。恍然想起那一年她在窗前仰头任雪花落满眉目，等着他抬袖去拂。所谓的江湖路，不过是她撑着伞，走向年幼的他，道一句：初心莫负。


第一幕：俯首作揖谢师恩    02-07L
第二幕：少年意志初长成    08-17L
第三幕：策马同行江湖游    18-24L
第四幕：末世浮屠长安乱    25-33L
第五幕：战火连天焚白骨    34-42L

第一幕  俯首作揖谢师恩

方北寒

[扬州又逢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一阵风来，吹落了郊外的桃花，淡淡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纷纷飘落的花瓣，宛若一场粉色的春雪，美丽不可方物]

[敬师堂外，一个小男孩双唇紧闭着，怯生生地拽住他旁边女子的衣角。他浑身穿的特别破烂，脸也很脏，虽然害怕可还是一脸倔强]

[他自幼孤苦无依，在偌大的江湖中流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可是他又害怕死，很怕很怕。他一直漂泊着，直到那天在扬州的街上，昏倒在了身边这个女子身边]

[敬世堂三个大字匾额高高挂在房梁上，他看不懂这三个字，不知道这里又是哪里。两遍伫立着两尊雕像，庄严肃穆，却令他感到害怕]

……

[他忍不住又像这女子背后侧了侧，低着的头颅只敢偷偷翻着眼向两遍看去。可若和谁的目光触及了，他又害怕地低下头]

方北寒

[他被师父领到了敬世堂里，高大的雕像威风凛凛，那威严的双目比门口的两尊雕像更让他感到害怕和无助。他那弱小干瘦的身躯，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却因触手抓住的衣衫怔了一下]

[他抬起头，稚嫩的眉眼，脏兮兮的脸庞，就那样看着他拽着的衣衫的主人，这个女子，这个方才将他从扬州城里捡来的女子]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和依靠就那样袭上心头，他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是高兴？可是这涌上鼻尖的酸楚，让他分不清]

[他是一个流浪的孤儿，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在江湖之中受尽白目，也受尽了凌辱……每一次的不堪和痛苦，他都会有这样鼻尖酸楚的感觉，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哭]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对他这般好，他竟然会内心感到酸楚，而这种酸楚却是比那江湖中的白目更加令他难以承受。可是，他还是低着头，强自忍了下来]

[将茶奉上，行了拜师礼，他又是双手紧紧拽着她的衣角，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从他的眼前消失了一样。只听他非常怯懦又带着些浓重的鼻音，小声地哼道]

嗯……

方北寒

喏，你现在乖乖的在这儿等我回来，我现在去给你买包包和糖葫芦。

[突然听到这女子的话，他突然慌张起来，拽着她衣角的手更紧了些]

（不要……不要走……）

[只是方才忍着的泪没留下，可鼻子还是酸酸的，只见他瘪着的小嘴一脸倔强，却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

一个人害怕？

[听到这话，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这个女子发现了。小脸突然一红，却是带着一些哭腔狡辩道]

才……才没有……

第二幕 少年意志初长成

方北寒

[华山之巅的纯阳宫，有着终年不化的积雪，那样一片素白的天地，清远孤离，仿佛与世隔绝。剑气相激的声响，从太极广场断断续续地传来，那里每日都会有很多纯阳弟子切磋技艺]

[五方行尽，八荒六合，紫气东来，四象轮回……寒光剑影映衬着纯阳宫里皑皑的白雪，交手间翻飞的青白道袍俊逸非凡，飘逸如仙]

[一身道童打扮的小少年如今已经没了数年前在扬州时那般落魄的模样，如今的他已经十四岁了。他每日都会来太极广场，找同门切磋练剑，虽然每次都是他惨败的居多]

[他刚摆好剑式，又打算跟面前这个师兄再来一场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了不远处走来的身影。他赶忙收了剑，装作没看见一般，却是逃也似的走开]

[他那细碎的脚步踩在积雪上吱吱作响，而身后那个紧紧跟着的脚步声却不曾远离，越来越近。他突然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都跟你说了别跟着我了，你怎么还跟着？！

[他的脚步突然一停，嘴巴向一旁撇了撇，背对着她看都没看一眼，说出来的话非常不客气。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管这个女子叫师父了]

[那日扬州里对她的依恋和依赖，好像被纯阳宫里这些年的白雪全部掩盖。他觉得这个女子的武功根本不厉害，甚至不如太极广场上的那些师兄。他为什么会拜她为师？她又为什么会是他的师父？]

方北寒

[话音出口，本还没觉得不妥，而背后女子突然停下的脚步和沉默，却让他整个人一愣，就连他的心也莫名的一紧]

[他站在那里半天不语，身后的女子也半天不语。他的心底忽然浮起一丝愧疚和歉意，这个女子从扬州将他带回纯阳宫，那时候的他枯瘦难看，浑身破烂，还臭烘烘的，可是她却从未有过嫌弃他……]

[可是如今他却因为她的武功在他所知道的那些师兄、师叔伯们面前相比一点不厉害，不能教他在同门面前扬眉吐气，而觉得她笨，还嫌弃她……]

[他有些惭愧的瘪了瘪嘴，但也没让她看见，因为他没有回头，仍旧那样背对着她。过了很久，他才慢慢转过头，看着她，纠结地开口说道]

干嘛不说话？

方北寒

[看到她那有些失落的样子，彼时的他还不懂那叫强颜欢笑，只是觉得她这个笑，很难看]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确实不是那个意思，那他又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觉得没面子吧。又让她看到他在切磋中输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他在纯阳宫见到了更多比她更厉害的师兄和师伯开始吧，他就每次瞥见她的时候都会跑开]

[为什么会跑开？到底是真的觉得给她丢了面子？还是她让自己不能扬眉吐气？还是他觉得自己这样将来不能够保护她？其实，他真的不懂……也……不明白……]

方北寒

[他正在那里挠着头，也不知话要怎么讲，也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她又是否会在意。忽然他听到了她的声音，抬头一看，看到了她脸上的笑，是比方才好看了点]

嗯。

[他也听话的应了一声，看着她牵着他的手在前面走着，他却是很老实的在后面跟着。他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有时候都会在想，或许纯阳宫真的适合她]

[她武功不好，除了为人有些热心肠外，也没别的优点了，这要出去了，说不定就被骗了……嗯……或许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她长得还是挺好看，至少他觉得是好看的]

马上就要出师了，我给你准备了新衣服，快回去试试吧。

……

[听到她这句话，他突然停了下来，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出师——出师就意味着，她……她……她就不会再管他了……不会再在他身后跟着了……不会再……]

你……你做的衣服太丑了，穿着这么丑的衣服……我……我怎么名扬天下？

[他眼睛一瞥，瞥到了别处，扁着嘴巴，又不痛不痒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虽然很嫌弃她……但是他……不想出师……]

方北寒

[他话音刚落，突然嘴里被塞了一嘴糖山楂，这才看到眼前这女子将一串糖葫芦狠狠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呸！

[他赶忙把她的手打开，又抬手把糖葫芦扔到了地上]

都跟你说了我不吃糖葫芦！

[他都多大了？！还动不动就往他嘴里塞糖葫芦。他话音刚落，又被她强行拉着往他们的住处走]

我说了我不去！你烦不烦！

[他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扭头就跑了。他跑得很快，心里也很烦，越烦跑的越快，脑子里乱乱的，什么想法都有，什么片段都有]

[但无论是什么片段，什么想法，最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想出师——他不想出师——他不想出师]

[大概是觉得终于甩掉了他，他跑到了纯阳一处僻静的山顶，下面就是万丈悬崖。他对着山的对面，大声喊道]

我不想出师！啊啊啊啊——

第三幕 策马同行江湖游

方北寒

[春去秋来，冬寒夏暑，又是两年。只是华山之巅，永远都是终年不化的冰雪，就连春天，纯阳宫里，也是一片素白]

[他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太极广场上的同门切磋，就算是败，他也能过上百招了。他收了剑，不自觉地就走到了她时常会去发呆的地方]

[木板长桥架在冰湖之上，雪莲并蒂香味儿清幽，时而往来的仙鹤，更趁着这片境地如同仙境一般。这是纯阳最美的地方，至少是他觉得，那坐在桥边的女子，仿若画中人一般]

喂——你一直在这儿，都没去过别处……

[他缓缓走进，也没打招呼，就那样忽然张口。他经常如此，正如同她明知道他讨厌她看他和同门切磋技艺，她还是经常会在一旁看一样]

[他蹲下身子，似是怕被她看到他的表情一般。只见他从木板桥的栏杆缝隙，伸出手去，轻轻撩了撩那冰凉的湖水，眸光一暗，却还是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是不是……在等着谁？

方北寒

我谁也没等。

[一声低语，听起来心情并不怎么好，可是他听到后却是心中一喜，方才有些阴霾的心情豁然开朗。只见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起身后正打算说话，却看到了她递过来的宝剑和剑谱]

……

[他看着那把剑和剑谱半天，又抬头看了看那坐在桥边的女子。新绑上的蓝色剑穗在空中被风吹得飘摇，簌簌的声响被风吹过的枯枝沙沙而掩盖，却也是听得清楚]

[他一声不响地接了过来。这把剑他曾在幼时在她房里的匣子里见过，她一直珍藏着，想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至于这剑谱，应该也是很厉害的东西，只是就算他再对武功抱有热忱，如今也没那个心情打开翻看。那握着宝剑和剑谱的手不自觉地一紧，想道谢，却又觉得一声谢又不能表达什么]

嗯……

[想了半天，他竟然是用了一声“嗯”来回应了过去。声音闷闷的，听不出喜悦，却也藏不住心事。他的手在剑穗上轻轻滑过，抬起头，有点复杂地看着她，又有些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你……你一个人这么久，就没想过去……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方北寒

我......

[一句长音，更似一声长叹。她竟是在这个字后半天没有言语，而他也就那样站在她身后，若有所思，一言不发。因为他想说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我怕一转身，连你也不见了。

[本来安静的气氛，忽然被这样一句话打破，就连他那颗静无波澜的心也为之莫名一颤]

（不——不会的！）

[心中的一声不假思索，却终究在他那两片微张的薄唇中寂静无声。他从来没有觉得，说话……和她说话，竟然会变得这般艰难……有些话，他亦不明，为何会如此难以启齿]

[骤然而落的春雪，在空中飘摇，落在她的指尖，融化如泪，落在她的发髻，恍若青丝生华发。他看着她的发，想必他自己的发——亦是如此吧]

[风雪吹满头，是否……也算共白首？]

[他走近她，抬手将她头上的白雪拂去。他不想她那么快老去，况且随着他年纪的增长，他也不觉得曾经大他八岁的她看起来真的比他大那么多……]

纯阳好无聊，我想出去玩。

[拂去了她发上的白雪，他突然开口说道，语气肆意又任性，好像根本没有把她方才那句话听到心里]

但我不认识路。

[似乎他也觉得这理由有点……索性将眼光向旁边一瞥，也不去看她，抿着嘴，把那一直要说出的话说了出来]

你……你陪我吧。带我……带我出去玩。

方北寒

好。

[短暂的一声应答，没有丝毫犹豫。他那张鲜有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很好看的笑容，而那样的笑容才应该是属于他这样一个十六岁少年应该有的]

[她一直一个人，她没有在等谁……她没想过去别的地方，是害怕他不见……虽然只是几句稀松平常的话，但是在他的心里，便已经是很重要的话了]

[他的脸上尚带着少年的稚嫩，与她站在一起，虽然个子已经高过了她半头，却看起来还是比她小上许多。他越来越不苟言笑，严肃的根本不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也只是因为能够让他看起来，和她的外貌更接近一些]

[一前一后的青蓝染白道袍，宛若谪仙，从华山之上，策马而来，赫然入世。山下闹市，她在前面走着，他如幼时一般在她身后跟着，只是再也没有牵着手]

[他背后背着的，是她送与他的长剑。他知道这把剑对她很宝贝，也对他很宝贝，他本应该像她一般将其在剑匣里收着，可是……他不想]

[粉红的桃花被春风垂落，一地的落红铺满泥泞的路。左右集市叫卖的声音，热闹蒸腾。而这些对于他们二人来讲仿若不复存在]

我们去扬州吧。

[从长安到扬州，一路策马，也要十多天路途。而陌上花开，这一路，或许可以走得很长、很长……]

---------------------- 结 ----------------------

方北寒

[面目清冷的青年，斜倚在栏杆上坐着，黑白相间的道袍泛着微蓝，腰间垂着的黑色缎带也随之坠落。他眉目间的凛然宛若华山的冰雪，却也难以掩藏眼底的烦躁]

[他捧着酒坛，仰头慢慢喝着，也不说话，除了喝酒，也没多余动作。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话是越来越少了。就这样抱着酒坛喝闷酒，心中的这股闷气，他是不知道是发给自己看，还是发给她看的]

[本以为等到弱冠之年，她便不会再把他当做小孩。是了，她是不再将他当小孩了，知道给他介绍师姐师妹了……他很烦他不想听，她那么想让他走吗？]

你少喝点。

[他没说话，又仰头一口酒灌了下去。身边立着的剑，是四年前她送的那一把，上面的蓝色流苏已经有些陈旧，但仍很新，看得出来他是十分爱惜]

不如我们来比武吧，也让我瞧瞧你的剑法练的如何了？

不想比武。

[他淡淡的张口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也没有看她。忽然他手中一空，有些诧异地看着抬头看着拿着酒坛的女子]

你做什么？

方北寒

[他抬头看着那女子抢过他的酒，仰头痛饮，酒液亦是沿着她的脸颊，流到了她的青蓝道袍之上。他的心中，亦是莫名腾起怒火，正要上去抢下却见她抬手就把酒坛往旁边一扔，拔出长剑就指着他]

来吧，想喝酒，就先打赢了我。

若是今天你赢了，我......我以后......就再不管你的事......

好，这可是你说的。

[他有些咬着牙狠狠说道，整张脸仿若万丈玄冰，冰寒肃杀之气猛然袭来。他一把抽出长剑，站到了她的对面]

我以后......就再不管你的事......

[他为何会这样生气？难道不是应该高兴她终于不再逼他成亲吗？那他这是生的什么气？是生气她说以后都不再管他了吗？除了成亲之外的其他事，她都不管了，是这个意思吗？]

（楚瑶然，你是要与我划清界限了，是吗？）

[越是思量她的话语，心中的怒气便更难抑制，面无表情的脸上，气色更加难看。只见他长剑一转，登时剑气丛生，数道剑影凭虚御风，卷起飞雪向她毫不客气、毫不留情的猛然攻去]

[这些年来，他没日没夜醉心剑法，醉心武功，眼前的这个女子，俨然早就不是他的对手。若是寻常切磋武功，他也不会一出手就是这么狠、这么要命的招式]

[一招祭出，五方行尽便是万剑归宗。他看着那一招败阵的女子，好像心中的怒气有所平复，但还是冷冷地开口说道]

你输了。

方北寒

知道了，知道了......

[又是这样的语气，这样把他当孩子一般哄着的语气，在他听来异常的嘲讽和敷衍。他手腕一转，便是一道冷厉的剑光，将剑收入鞘中，听到那“徒弟”二字，他的心又是一震]

（是了……是徒弟……永远只是徒弟……呵……）

[心中苦笑无声，微垂的眼睑，盖住了他眼中的全部情绪。这么久没有管她喊师父，他都要忘了他们其实……一直是师徒了。紧紧握着剑鞘的手，渐渐地松开了]

师父，以后你也不用一直跟在我后面了，不会有人再欺负我了。

（除你之外，从今以后，又有谁还能欺负我……）

[他将长剑挂在背后，余光瞥见地上方才被他斩落的黑发，眼中的那抹淡然，心中早无其他。既是如此，他再是生气，又是何必呢？他抬起眼，空寂的眼神没有任何色彩]

以后......你打算去哪儿？

安禄山叛变了，狼牙叛军已经杀进了长安城。武林各大门派，皆派弟子上了前线……

纯阳……也已经安排好了……

[他的语气，像是说着一件和他毫无相关的事情一样，但这简短的几句话，就已经说明了全部。他要跟着纯阳宫的师叔伯和师兄弟们，上前线了]

方北寒

你这身衣服不错啊，像是名扬天下那么回事。

[看着她好无所谓地开口夸赞他的衣服，他不由得嘴角若隐若现的一扯，露出那自嘲一般若有若无的笑]

[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说明了他要去的地方，但看她的反应，又听着她那句看似关怀的话语，他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大笑，撕心裂肺的大笑。一直以来很少笑的他，就这样突然大小起来。笑得十分开心，又笑得令人心碎。是了，是心碎……]

（我纵是死在战场，又与你何干？）

[这样的话，他终究只是在心中一过，没有说出口。他的眼中似氤氲着水气但是转瞬即逝，只见他转过身去大步前行，却是头也不回]

[这个地方，他大概是——再也不会来了]

[白色背影，清绝孤寂，寂静寥然。伴随着那自嘲一般癫狂的笑声，终究是越行越远，消失在纯阳一片惨白之中]

第五幕 战火连天焚白骨

方北寒

[两年。本以为朝廷可以迅速的平定叛乱，却没想到战事越来越大。就连皇帝也弃离了长安城，大明宫内每日坐着受朝拜的，变作了安禄山]

[长安、洛阳，战火纷飞，饿殍遍野。就连昔日枫叶如火的枫华谷，如今也是真正的被战火烧的通天彻地，一片血红。天策府为抗狼牙军全军覆没，天朝最尖锐的长枪折戟沉沙]

[天地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到处都是灾民和伤兵。所谓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这两年来，他跟着纯阳的部队，走过了很多地方。从长安到洛阳，再从洛阳到枫华谷……他经历过很多次的生死绝命之际，也早就遍体鳞伤]

[在成千上百甚至数十万的大军面前，一个人的武功再强，也终将是寡不敌众]

[他再也没有回过纯阳，更没有回过她所在的地方。他不知道她是否还会跟着他，有时候他会站在帐篷外面，向四周空然望去，似是寻找什么，期待什么，又似是根本不想看见什么]

[他的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她还在他身边，可是他却哪里都看不见，而心底里竟然是不想看见她……既然已经不会再管他了，那她如果出现，又有什么意义和资格呢]

寒师弟，你过来一下，我们计划一下晚上的行动。

[听到师兄一声唤，他恍然回神，略微点了下头，又向四周扫了一眼，便进了帐篷]

我们中埋伏了！快撤！

[一声高喝，却挡不住背后传来的长枪。黑白相间的素白道袍，霎时间血满衣襟。他们本想炸掉这个山窝的缺口，派来的人数本就不多，可没想到敌人早就在这里埋伏了百人团]

[他们一路砍杀却是被狼牙叛军冲散了方阵，十来个人瞬间被冲的七零八散，而他更是被围困在了一个低谷里，周遭是被烧得发黑的破败房屋，周围还燃烧着方才炸掉的火焰]

[他默默看着周围围上来的十来个狼牙兵，为头的还是个百夫长。他的身上已经多处受伤，方才油桶的一声爆炸，更是震得他现在还头脑发懵，两耳轰鸣]

[忽然那群人一起围了上来，他横剑在前陡然一转，惨烈苍白的剑光登时带走三人，吓得他们不敢靠近。而再一停，突然就刺向了为头的百夫长]

[一剑刺进，正要拔出，却是再也拔不出来，只见那百夫长拼死狠命地握着他的长剑。周围士兵见状，一时间拿着大刀向他砍了过去]

[只见他向后一仰，双脚径直向那百夫长的腰间一蹬，登时拔出长剑，整个人翻身过去。翻身刹那，刀光剑影纷飞荡漾，鲜血飞溅，对面又倒两人，可是他亦是肩背胸前，各挨了一刀]

[落地刹那，他双手握着剑柄以剑抵地，那有些破旧的蓝色剑穗，早被染得看不出本色。他的脸上有火药的黑灰，亦有鲜红的血液。身上大道的血口子，不停地向外翻涌着鲜血，染红了道袍]

[冷厉的眼瞳昭示着清醒，亦是视死如归的坚毅。他要起身再战，忽然腿上又中一箭，扑通一声狠狠跪倒在地。周围众人霍然举起长枪，向他刺去]

方北寒

[他本以为他会死，他也本打算在死之前再拉几个垫背。只是在他抽出插在地面上长剑的瞬间，登时看到了漫天飞舞的红雨]

[红雨红雨，红如鲜血。那一瞬间的飘落，忽然凝滞了空中，挥洒之间更像是纯阳落日余晖下的白雪。兵器猛然入肉又因被击退而拔出的声音，登时让他的空白的大脑，瞬回思想]

[他有些发狂地翻转长剑，苍白锐利的剑气直冲云天，数道寒光稳稳落下，却是在眼前人的拼死配合之下，将余下的数人全部杀死]

[倩影如梦亦如幻，他以为这不是真实，却在其落入怀中，那温热的躯体，不断向外涌出的鲜血，无一不再告诉他这就是真实]

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

[饱含歉意的声音里虚弱无力，她那被长枪贯穿的胸口在不停地向外涌出血液，瞬间浸红了她那身蓝白道袍，也浸红了他的衣裳]

你……你……

[熟悉到快要忘记却越来越深刻的面容，他从未想过再次相见，竟会是这样的情形。他甚至以为，他们此生都不会再相见]

[万千言语，如鲠在喉，想说的话，最想说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有些无力地跪坐在那里抱着她，满面的血污也难以掩盖他眼中的真情]

[他看着她的那张脸，那张他看了这么多年，又经常魂牵梦绕的脸，嘴角溢出的鲜血却仍带着笑意。心中骤然而来的情感，压得他出口就是近乎发狂的怒吼]

谁让你来的！谁允许你来的！

（你为何要来？！你为何要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强烈的感情，剧烈地冲击着他的身心。不是说过了吗？不是说过从那以后，他的事情，她都不会再管……从那以后，他都不准她再跟在他的身后……]

你来……你来做什么……你来做什么？！

[近乎的怒吼，渐变悲哀的低鸣。他胸中压抑的情绪，涌上鼻尖的酸涩，却在眼中徘徊，迟迟未落]

以后你不用一直跟在我后面了。

你这身衣服不错啊，像是名扬天下那么回事。

[那日诀别的话语，她答非所言，用一句无所谓的夸赞，好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他会气愤她与他划清界限，却在他决定并且说出划清界限之语后，她那没有应答的态度，漫不经心岔开话题，让他心寒和绝望，甚至是可笑]

[只是，再多情仇，再多误会，此时此地，此情此刻，似乎变得遥远，遥远到令人追忆和怀念。他的眼的泪水，终于缓缓溢出。只听他有些近乎崩溃地喃喃说道]

你在骗我……你一直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