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山庄-前院（荆湖路）————连怀瑾

————建元八年。冬————

【昨夜做了一夜的噩梦，醒来时浑身是汗，左臂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醒来时徐清涧就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嘟囔了几句起身，洗漱完毕就往前院走】

【心里想着幼清昨日肯定累坏了，便想去看看她，走到她住处前敲了敲门，想着她多半还在睡懒觉，轻声唤了句】

幼清——

【不多时见人把门推开，笑着打趣一句】

哟，难得啊，这个时辰醒着。

【本想让她替自己把药换了，入内坐下却瞧着人面色不好，倒像是生病了。手背探过去发现她额头滚烫，再蹙眉搭脉】

你发烧了。定是昨晚在山上着了风寒，我叫阿蛮给你煮药。

【说着推门而出，叫来阿蛮嘱咐一番，回屋见人无精打采，指了指床榻】

回去躺着吧？

【看着她乖乖躺回床上，难得见人这么消停，扶了手臂在她床边坐下，闻言笑道】

还是疼，我想过几天就好了吧。本来想让你帮我换药的，现在只好把药带回去让阿蛮帮我换喽。

【替人掖了掖被角，难得这么照顾别人，若是阿爹阿娘看见一定会很吃惊吧。偏头看她一副虚弱模样，想是此刻也提不起气来，遂将昨日徐清涧嘱咐的事说与她听，试探一句】

昨天生徐清涧的气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走到药箱跟前拿过伤药，见人闭口不谈徐清涧，就知道她在怄气，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提这些烦心事，随他俩去好了】

他那是关心则乱。

【倒了杯热茶给人】

你就安心养病，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吃烧鸡。

【听幼清说想吃肉，噗嗤一声笑出来，站起身往外走】

我去叫厨房给你做碗皮蛋瘦肉粥，肉你就别想了，生病不能吃油腻。

【看人蔫蔫的，难得有这般老实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

我看你要天天这样，徐清涧只怕要乐疯了。

————建元八年。冬————

【见幼清睡着后方回了听雪楼，手臂上的伤隐隐作痛，把手上的药递给阿蛮，叫她帮着自己把药上好，才吃过午饭。午睡时才见徐清涧回来，一身迎宾楼的香味，伤病中忌油腻，他凑过来难免勾起自己的馋虫，让人去换了衣服，这才一同小憩】

【刚躺下忽然想起师妹还没有喝药，忙不迭起身去了厨房，端好药去幼清的房间，匆匆敲了两下门便端了药进去，闻着房间里的香味，简直和徐清涧身上的如出一辙】

【微微一怔，心下自有一番计较，随即沉声，一字一顿】

徐，幼，清。

【闻着那味儿心里愈发肯定，见人呆愣，遂即装聋作哑，上前将手中药碗放在桌上。想徐清涧定是拿油纸包了肉来给幼清吃，蹲在桌前对光看了好一阵，找着处泛油光的地儿，指头擦了放在幼清面前】

满屋子都是荷叶鸭的味，病重忌吃荤腥，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难道还不知道么？

【耷拉着一张脸，就等她把徐清涧招认出来】

【心中便知肯定是徐清涧干的好事，只是依幼清的性子，会坐在那老老实实看着他吃完一整只鸭？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啧了声】

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那病好了我就不带你去吃烧鸡了。我可听说了，城南烧鸡店里的烧鸡呀——飘香十里，那个外酥里嫩……啧啧啧，香的不得了。

【一边说一副陶醉的模样，仿佛真吃了烧鸡一般，连房间里都像飘着烧鸡的香味】

可惜了啊，只有我一个人去吃喽。

【闻言哼了两声，不再责备她偷吃肉的事情，只是沉着脸道】

带你吃是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病好之前不许吃肉！否则你以后都不要想再吃肉了，如果徐清涧偷偷给你带的话，我就……就打断他的腿！

【放了狠话给她，话毕把汤药递在人跟前儿，努了努嘴】

趁热喝了，病好了才能去吃烧鸡。

【偏头好整以暇看着她那滑稽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疾手快从人手中接过碗，顺道瞥她一眼】

老老实实躺着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急着和徐清涧算账，嘱咐一声就出门去了】

————建元八年。冬————

【闷闷不乐抱着披风一路走到前院，心里又生气又委屈，敲了敲幼清的门，待人过来开了才讪讪进去】

【一声不吭，无精打采坐在椅子上，一心想着方才的情形，鼻子一酸又要落泪，赶紧吸了吸。可怜巴巴窝在一边，等着幼清开口】

【正独自生气，见人蹲下身来揉搓自己的脸，仍旧提不起半分兴致，闻言方才开了口】

你师弟欺负我。

【抱着披风一脸惆怅，回想刚才那一幕又是一肚子的气，直了腰身坐起来】

他不准我去医馆，也不准我去外面，这也不准那也不准，还让我在家里看书！书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医馆有意思。我说两句话他就恼，还不理我一个人上楼去了。

【越说越委屈，胸口起伏不定】

走之前还咒我，说……说我滑胎了就后悔了，他他他……有他这种人吗！

【拉着她的手】

幼清你说，我去个医馆能有什么事，他是不是把我关在房间里就高兴了。

【言罢见幼清勃然大怒，又是登高上低又是踹飞了凳子，几番言语说的自己更委屈，咬唇憋了半晌，眼看着就要被她拉着去听雪楼，忙道】

我不去，我不想看见他。

【环顾四周，见她这里宽敞明亮，点点头】

从今儿起我就住你这了，叫他别过来找我，我也不出这个门！当个犯人囚着，正合他的心意。

【越说越委屈，又想到阿爹阿娘，如果他们在身边自己怎么就会这么容易被人欺负。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抬手一顿乱抹】

他就是故意的，我现在一定特别丑，以后还会越来越丑，他嫌弃我，所以不让我出去见人！

【啜泣不止】

你说……别人家的妻子有了身孕，哪个丈夫不是……哄着，他……他倒好，还凶我！还限制我的自由……两句话……说不到一块就……就生气上楼……

【话也说不下去，索性只管哭】

【抽抽噎噎止了泪，眼睛又红又肿，肯定是出不了门了。这副样子要被别人看见，指不定要怎么笑话自己呢。哼，都是他害的，自己受这么大的罪给他生孩子，他还嫌这嫌那这么多破事】

【心气郁结难消，摆摆手就往榻边走，一壁看着人】

我不想出去了，气都气死了。

【饶是这般犹不解气】

你去告诉他，他刚才不理我，我也不要理他了，叫他别过来找我，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

【嘟囔一句】

反正他只在乎我肚子里这个，又不是在乎我……

【说着脱鞋上榻，盖了被子面朝里躺下】

————承平元年。夏————

【连日在家安胎，动也动不得，幼清一直在医馆忙碌，怀瑾又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总觉得那次绑架自己的那伙人和十年前连家惨案脱不了干系。只是玉佩不在自己身上，怀瑾看上去也不大愿意告诉自己，虽说是为着肚子里这个小东西，可心里多少有些担心】

【百无聊赖看着阿蛮在前院放风筝，看那燕子飞得越来越高，直至越过墙头树梢，飞到山庄外头去，就好像自己也能出门了似的。有些耐不住，对她道】

明天陪我去趟医馆吧，这胎也安的差不多了，我总该去顾顾那边。

【说话间听着叩门声，不一会门侍来报外头有个小姑娘，想要借宿两日。心里有些犹疑，若是从前自己会毫不犹豫应下，可前阵子庄里出了外头派来的内奸，如今全庄上下也只能小心提防。本想开口拒绝，可又有些不大忍心，让阿蛮陪着去门口查看，见一小姑娘怯生生站在门前，显得有些拘谨。笑眯眯问她】

便是姑娘想要借宿吗？

【一手扶着腰一手挽着阿蛮的手，不动声色将这小姑娘打量一番，看她规规矩矩又有些拘谨的样子，不像是什么坏人。然而当初天目山那伙人派内应潜入山庄盗剑，碧芜也是一脸的踏实能干。心里有些犹疑，可又不忍大热天的让这小姑娘露宿街头，还是决定先请进来喝杯茶再慢慢问她】

姑娘一路定是累了，先进来喝杯茶吧。

【说着叫门侍接过她手里的包袱，一路领人进了会客厅，上了些好茶点心，方缓缓坐在一侧，满眼是笑，开口问她】

不知姑娘从哪来，又要去往何处呢？

那便借你吉言喽。

【见她举止落落大方，没有半分扭扭捏捏的样子，撑着下巴笑了笑，颇为好奇】

学艺？约什么艺，你爹娘也放心你一个小姑娘出来呀？

【推了好吃的东西过去，拿汤匙舀了红枣粥慢慢吹着，她口口声声叫自己夫人，听着也怪不好意思的，红着脸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玉芊，我看你比我年纪小，就唤我玉姐姐吧，别总夫人夫人的叫啦。

【听她一番言论，捂着肚子咯咯笑起来】

我十六岁的时候独自带着商队来中原闯荡，当时也有好多人不相信，以为我唬他们来着。我看到你，就像看到我自己似的——

【说着伸手拍拍她的肩】

你一定可以找到好师父的，不过你准备去哪里拜师学艺呢？一个姑娘家在外总有不方便的地方，商队人多，那些哥哥们方便照顾我，你孤零零一个人，若是遇着什么麻烦事，你爹娘可要担心死了。

【听人说叫瑾墨，点点头】

瑾墨，你多大啦？

【听得她方过及笄，想来比自己当年还要小上一岁，不免对人又怜又爱，安慰道】

我看你机灵又懂事，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师父的！

【说着叫人给她在前院收拾了一间上房，拉着她往外头走】

你就现在这里住下，多住段时日也无妨，就拿这里当你自己的家。等你找到了师父，也可以常来我这坐坐。我从云州大老远过来，都没什么好朋友和我说知心话，我便拿你当我自己的妹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