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镇

————建元八年。夏————

【商队离开乌江一路北行，不出两日便到了走马镇，走马镇是同往吐蕃的重要驿站，往来商贾、力夫络绎不绝，商队接连行走几日，自是要在此歇息。找了处驿站住下，下令一行人马两日后再出发】

【这两日总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自己，每每回头查看却是一无所获，无奈只好认为是自己太过敏感，也就不甚在意。和徐清涧牵着烈火去了马棚，刚将马儿拴在槽边，便听见身后一阵响动，不由回身去瞧】

【只听得身后土墙上一阵动静，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前两日遇见的那个小乞丐，本觉得他可怜给了他口干粮吃，没想到还一路跟过来了。不知道这人心里打得什么鬼主意，不由生出几丝恼意】

巧什么巧，分明就是一路跟着我们。说，你有什么企图？

【秀眉拧成一团，躲到徐清涧身后，偏出头来看他】

【躲在徐清涧身后听那小乞丐说话，两日前在乌江初见，倒没觉着他这么难缠。可惜自己素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只想把话同人说明白，若这一路他都跟着我们，那商队的生意真的是做不成了】

【听人说是来找自己，不由诧异，从徐清涧身后出来，蹙眉问他】

找我们？我们与你素不相识，找我们做什么？

【见那小乞丐笨嘴拙舌的模样，心里不由发笑，面上仍是一本正经】

跟着我们去西域？你去西域做什么？

【依旧不信他这番说辞，看了看徐清涧也没什么反应，这小乞丐难缠，益州多刁民，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人。想了想终究决定试他一试，朝徐清涧使了使眼色，示意他拖住这小乞丐。自己则不动声色绕到一边，从药袋里掏出七花粉撒在这人身上】

【想当初自己也拿这玩意儿对付过徐清涧，抿唇暗笑，只等着他毒性发作】

【现在不远处瞧着这小乞丐，见他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本以为毒性不久便会发作，却不想过了一阵还是半点反应也没有。自己的七花粉绝对不会有这样失灵的时候，肯定是这小乞丐身上有古怪】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解开这个谜团，暂且叫他跟在自己身后便是，若真有这般的奇人，自己可要好好研究一番】

那……既然你这么说了……

【回头去瞧徐清涧，贴耳轻轻道了句】

这个人古怪的很，我的毒药对他没作用，就让他远远跟在后面，等我搞清楚了再说好不好？

【笑眯眯只等着他回话】

【心里还想着这小乞丐的古怪之处，眉眼不动直直盯着他看】

【本再想说什么，见他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回头瞅了眼那小乞丐，被人拽着拉回屋了】

【被徐清涧拉着进了客栈，待常大哥回来少不了要询问一番，左等右等才见他回了屋，和常大哥说过后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只说让兄弟们小心提防着。知道徐清涧心里头不乐意，晚上偷偷带了俩馒头背着他到了马棚】

【探个头出来，见那小乞丐果然在那，可怜巴巴靠着柱子。两三步走过去，把手里的馒头递给他】

给你的。

【依旧不敢太接近他，心里还想着毒药的事，迟疑一番问道】

你身上……没有不舒服吗？

【抱臂在一旁看着他狼吞虎咽，竟不想一个馒头也能叫他吃成山珍海味一般，这人是多久没吃饭了？难道自己前两日给他干粮后就再没吃过？探头过去，蹙眉道】

有那么好吃么……

【看他噎着，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急什么，又没人同你抢。

【心里记挂着毒药的事，小乞丐顾左右而言他，自信自己的七花粉绝对不会有问题，肯定是他有蹊跷。见他脸盘瘦瘦的，衣服倒鼓囊囊，走上前指着他的衣服】

这里面藏了什么？

【趁人不备探出手，却被他一下躲过，心里狐疑更甚，这里头一定藏了什么可以对抗七花粉的东西】

为什么不能碰？这里面藏了什么坏东西。

【今晚非要知道这其中的关窍，硬是再伸出手】

你要不告诉我，我就不带你去西域了。嗯……也不给你吃的，饿死你。

【心里一直存着个疑影儿，今日非要搞清楚这里头藏着什么东西。刚要伸手触碰，那小子推后两步又翻了个跟头，原来身手还不错，显然原先是自己小看他了。又听说他身上带着的是蛊虫，手顿了顿立时缩回来】

蛊虫？

【自己虽听说过蛊虫，但那多是苗疆的毒物，自己虽也制毒，但也多从草植中提取，很少涉及。兴趣上来冲他招招手】

过来。养蛊虫做什么？今日不同我说清楚，我的同伴也不会放心让你跟着的。

【自己多少听人说起过蛊虫，虽然好奇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见过，知晓蛊虫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所以也没有害怕】

【好奇这么久的东西如今近在咫尺，心里面始终觉得他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乞丐， 但看他这笨头笨脑的样子应该也不是坏人。因为蛊虫的原因还是想让他跟着商队的，只不过这种东西旁人听来望而却步，云州的兄弟么还好，徐清涧和幼清那边……看来自己还要多费一番功夫】

【假装正经同他咳了咳】

既然如此，料想你也不是坏人，那便远远跟着我们好了。至于其他的……我再同大伙商议商议，看要不要带你一道。

【说完，便转身进了客栈】

结

【知道了那小乞丐身上的秘密，想来他身上的破布烂衫和惹人烦厌的气味大抵都是为了掩盖蛊虫的味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从小便对蛊虫有着好奇心，因为西域会养蛊虫的人并不多，遂也只是听说而已，如今叫自己逮着一个，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他走】

【喜滋滋回了客栈，见徐清涧看着自己，面色铁青好像有话同自己说。刚要开口便见他转身上楼，刚好自己也有事情同他商量，提了裙角跟上去】

【轻轻合上房门，顾自走到榻上坐下】

你猜我方才去哪啦？

【一句话将自己要说的堵在喉咙里，呆呆坐着不知说什么才好，转念一想便觉出味儿来，瞪着眼睛瞧他】

你跟着我？

【他既知道，自己也没有绕圈子的必要了，索性把所有话都摊开了同他说】

你知道我对蛊虫好奇，那东西可以抵御我的七花粉，所以我想留那小乞丐一阵子，等我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再让他走。

【可怜巴巴看着人，朝歌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好奇打量房间里的一切】

好不好嘛……

【还想同人斡旋些时候，却不想他一口回绝，丝毫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朝歌也吓得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被他无端端一吼，自然也是阴着脸】

万物相生相克，若是不搞清楚我怎么能安心。

【难得一本正经同人说】

你们只知蛊虫害人，却不知蛊虫还能治病救人，如今叫我遇见这么个养蛊的人，我自然要好好研究一番了。说不准……

【顿了顿】

彦大哥的毒，可以靠这个来解。不过是笨笨呆呆个小乞丐，你在顾虑什么？

【见人执意不肯带上那小乞丐，心中自然舍不得这么个大好的机会，不知他为何对这小乞丐存了这么大的敌意，但自己始终觉得他不是坏人】

若是蛊虫能治病，又有多少人会获益？云州无人会豢养此物，如今既能碰到你又为何不让我多研究研究？还是你担心那乞丐不是好人？

【软下语气】

商队里有你、有常大哥还有那么多弟兄，他一个小乞丐还能怎么样？况且我只叫他远远跟着咱们，又没有要他待在商队里的意思。

【几番求告也无济于事，不知他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一心只在蛊虫身上，又觉得那小乞丐傻乎乎的也不像坏人。正要解释便听见他的逐客令，愣了愣遂即哼了声，弯身去角落里把朝歌捞在怀里】

朝歌，我们走，小心他把你也丢出去。

【走到门口想起来什么似的，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回房里，撂下一句】

快入秋了，关窗户！

【言罢也不看人，关上门走了】

结

【自打决定留着那小乞丐跟着商队，便和徐清涧一直冷战，接连几日都不曾说话。阿蛮虽瞧出来什么，看见自己阴沉的面色也不好说话，像躲着瘟神一般躲着自己，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每每拿了两个馒头去找那小乞丐交换养蛊虫的秘密，这几日里总算是摸清了蛊虫的一些习性，这东西素来难养，且要从小跟着才好，因此也渐渐放弃了养蛊虫的念头】

【这日刚给那小乞丐送完吃食，刚要回屋便被人叫住，见徐清涧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不由努了嘴】

我以为你再不稀得同我说话呢。

【随意找了处长椅坐下】

什么事？

【只顾低头玩着自己裙子上的丝带，三句话未说完便闻他急着要走，兀自诧异他何时这般火急火燎，后话入耳好似明白些什么，也不看人，低低道】

想走明天就走，我不耽误你。

【抬手摸了摸耳朵，只觉得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尴尬异常。本以为他是来和好的，却不想是真的有事要办，不得不同自己说话。倾倾身子盯着脚尖，无所事事地来回晃悠】

【思绪放空中听人发问，想也没想，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为什么不走？我还要和你回家成……

【“亲”字尚未说出口便被自己急急抿在嘴里，怄气之下怎么能先破功？慌里慌张去看他的反应，只希望他没听见方才自己那句话，却被人抓住手放在掌心里。日暮下的风有些凉，他的手却暖和，便也不欲挣扎，闻言抬头】

你不生我的气了？

【闻言却笑，本以为他是认认真真同自己生气，还想着冷战这么些时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同他和好，却不想他心里头竟想着这些。不由想起幼清的话，伸出手敲他额头】

这有什么好乱的，我是你的，又跑不掉。

【上回急匆匆从开封离开，也不知道云荒怀着孩子去了哪处，听人说在吐蕃，扬眉颇为好奇】

云荒姐姐在吐蕃？你们怎么从没跟我说过。她怀着孩子去这么远的地方，会不会有危险啊。

【越说心里越没底，只想着早日见到她才好，忙不迭起身】

那是该早些过去看看她，如今也该有七八个月了……不知道生下来的宝宝像谁，一定是肉呼呼的。

【弯眉一笑】

到时候借来玩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