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山庄-主院（荆湖路）————连怀瑾

————承平元年。夏————

【同样也在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从前在草原上纵情驰骋、意气风发的玉芊哪里去了，或许一切都来源于自己肚子里这个小东西，有了他便开始变胖变丑，再不如从前那样好看了。想一想又是一阵哀叹惋惜，想必如今自己这副懒散的大肚婆模样看在那姑娘眼里，也是可笑的很】

【沉默了一会，淡淡道】

我不想限制你的自由，可我也不想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上一回是这样，这回也是这样，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我一个被蒙在鼓里。

【心中觉得他不是十分信任自己，反倒和那姑娘十分亲厚，不由醋意横生】

那红宝石簪子我看见了，漂亮的不得了。

【闻言心里还是觉着不对劲，即便他说的是真的，他对那姑娘只是同妹妹一般，可那姑娘今日来山庄耀武扬威一番，定是别有用心。只怕自己同他说了他也不会信，反倒是怪自己多疑。极不情愿地转过身，仍是不看人】

你不让我担心，但我现在比谁都要担心难受，你是不是不信任我，才什么都不和我说。

【耷拉着眼皮】

我现在又胖又丑，当然比不过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子，只怕以后还会更老更丑。

【垂着眸子听他说话，脑中浮现的都是那个姑娘的音容笑貌和自己如今的模样，听到后头愈发委屈，憋了半晌，哽哽咽咽挤出来一句】

你果然不喜欢现在的我了……

【抬手胡乱抹了把泪，哼哼唧唧】

所以你去外头认妹妹了！

【倔脾气上来，一拳捶在人身上，大声嚷着】

我再也不要理你！哼！

你！

【拳头还没砸下去就被人包在手里，脸因为生气憋得通红，哆嗦了半晌都不知道该接一句什么话来回他，刚要奋力挣脱却结结实实撞在人怀里】

【正想着要怎么收拾他，一大通话砸进耳朵里，静静听了半晌，把下巴放在他肩上，小声道】

我就是害怕，害怕你不喜欢我了。庄里的丫鬟总在底下嚼舌根，说自家的嫂嫂怀孕了，哥哥就娶了小妾进门。我不知道你们中原的人是不是都这般，我是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一个你的……

【想了想又道】

你的那个什么妹妹，我不喜欢。

我信你便是了。

【心里始终觉得这个叫巧慧的女子对他绝非是他所理解的情感，否则也不会大老远跑来山庄说那么大的一通话，正对着他的眼睛，听人一番话说的诚恳，方才安下心来，满眼的不乐意】

以后有什么事，不准再瞒着我。还有啊——

【顿了顿，重新趴回他身上】

那个发带，我还想要个蓝色的。

————承平元年。夏————

【夜里有些闷热，趁着怀瑾沐浴的功夫去开了窗子，慢悠悠踱回榻上，照例右手一搭给自己号起脉来，一如既往的脉象，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最近夜里抽筋厉害了些，想来是这臭小子不老实，在肚子里乱动】

【还没想好什么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前头他总不着家，后头又出了那个金巧慧的事儿，也一直没心思同他说，瞧着今晚月色正好，心情舒畅，准备跟人谈谈】

【百无聊赖间看人上楼钻进榻里，直挺挺坐着，一本正经问他】

我问你。

【凑过去】

你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坐到一半儿觉得腰有些顶不住，扶着慢悠悠躺下来，每次行动就觉得浑身只剩一个肚子了，胳膊腿加起来都没这个大肚子重。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躺下来，偏头看着他】

没什么。

【一边憋着笑，转过头去，像是在喃喃自语，又是说给他听】

看来我得多准备点虎头帽，陀螺什么的。

【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又是可笑又是无奈，被人翻过去，伸手捏着他的脸】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准备这些，自然是要用喽。

【撇撇嘴，满眼都是笑意】

不过还好傻的是爹，儿子随娘，将来他一定英俊又聪明。

【眨巴着眼睛看他的反应，虽说在他心里男孩儿女孩儿都是一样，可终究连家有了能传宗接代的香火，他的心里也能安心些】

【闻言立时哭笑不得，噗嗤一声大笑出来】

说你傻你还真傻呀！哈哈哈哈哈……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捂着肚子，眼角都笑出了泪来。兀自缓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儿，断断续续道】

你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可是个大夫，手往腕上一搭，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憋了好半天才憋住笑，忍俊不禁看着他，小脸都憋得通红，伸出手指去戳他，一副得意的样子】

你的书都看到哪儿去了？

【兀自侧躺下来，轻轻拍着肚皮】

当然能号出来啦，可神奇了，你不懂。

【说着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这小东西的性子，哼……快要折磨死他娘了，一天到晚没个消停，我都巴不得早早儿把他生下来。

【斜瞪了他一眼】

我不管，下一胎你来生。

【方和瑾墨在后山上闲谈，不料突然传来一阵阵痛，疼的自己头晕眼花，气儿都喘不匀。计算着日子便是这几日，没料到这不省事儿的小东西偏偏挑在今日出来。忙叫瑾墨扶着自己回了主院，一时间乱作一团，躺在榻上不知所措，疼得自己仿佛要撕裂开来一般，死命省着力气，却还是忍不住尖叫出声】

【阿娘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因而安心不少，不知是这小家伙块头太大还是自己功夫做的不到位，痛得自己头晕眼花还是迟迟不出来。汗如雨下，从未承受过这般恐怖的疼痛，感觉此刻自己身边无比的嘈杂，咬牙挺过最后一程，直到听到婴孩的啼哭声，方才卸力瘫软在榻上】

【不知不觉天已黑了下来，阿娘替自己号过脉，吩咐下人去煮了补汤，方才去看孩子。又疼又累，实在睁不开眼，直到怀瑾进来，方睁眼虚弱道了句】

你儿子……真折磨人。

【精疲力尽躺在榻上，由他拿着温热的帕子给自己擦脸，浑身都蒙在被子里，身上汗津津的衣服已经被人换掉，此刻的自己虽然在被子里，可丝毫没觉得热。听他说话，又抬眼看了看他一脸的担忧，勉强笑道】

你怕什么，我都还没害怕……阿娘说了，我这是顺产，若是遇着难产，生上三天三夜都是可能的……

【身子酸困的紧，方要说话便有下人呈来鸡汤，微微一笑】

总算不用再喝那些苦药了。

【低头看不见自个儿的大肚子，乍然消失，还十分的不习惯。偏头看着他，眼里漾出柔意】

我又变瘦了……

你才傻。

【抬眸嗔人一眼，无奈身子实在虚弱的很，否则非要上去狠狠咬一口才能罢休。艰难半坐起身，眼睛只盯着他手里的鸡汤。想起自己一年前还是初嫁新妇，如今确实孩子的娘了，不由感叹时光飞逝，世事变迁】

包子落了地，我总算能卸口气了。

【就着人吹好的汤喝了口，香的自己眯起了眼，想想十月怀胎自己受过的罪，竟也不觉得委屈。生命总是这么神奇，让自己和怀瑾有了亲缘的联系，不由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慢悠悠钻进他怀里，闻言才抬手擦一擦眼泪，小声道】

喜极而泣，我高兴还不行嘛……

【又叫人端来鸡汤喝了一碗，心里想着刚出生的婴孩，还没见过小包子的样子，听着方才那声啼哭，倒像是很有力的样子，这小子以后定能把连家弄得人仰马翻。到时候让幼清收拾他，也不知道幼清和他到时候谁输谁赢】

你说，包子长大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像我一样这么有出息……

【不由嘿嘿笑了两声，而后靠在他肩上，不自觉的往下滑】

我有点累了……

【乖乖躺下来，又将被子盖的严严实实，方才点点头。想到今日本是该一家人团坐好好吃顿饭的，却叫这个小包子搅得团团转，不由轻轻一笑，这小东西长大了定也是个磨人精】

【点点头叫他放心出去，阖眸想着阿爹阿娘，阿爹此刻一定笑得合不拢嘴，阿娘定也是眉开眼笑逗着外孙，一家其乐融融，温馨甜蜜。卸下一身的牵挂和负累，自己也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睡一回好觉了】

结

————承平元年。秋————

【或许是一连十月的亏损加上方才的一阵折腾，自己着实累得够呛，方闭上眼便很快睡着了，一直无梦，结结实实睡了一大觉，期间也从未有人叫过自己，直到再睁眼，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晨光透过薄纱照进屋中，直直撒在自己脸上，轻哼一声本能侧身护了护肚腹，手下一空，惊得自己立时睁开眼睛。昨日之事浮现在脑海里，这才明白过来包子早已落了地，长舒一口气，平躺在榻上伸了个懒腰】

哎呀……

【左顾右盼房间里也没有人，好奇怀瑾去了哪儿，昨日累得够呛，也没来得及看一眼孩子，眼下颇为好奇孩子长得像谁多一些。撑着胳膊想起身，却觉得腰腹又酸又疼，只得老老实实再躺下，仿佛很久都没这样惬意地平躺着了，自从过了六个月，包子一天天长大，夜里睡觉只能侧身。如今身上的货卸了，却总觉得空落落的】

【正四处张望人影儿，方听得楼下一阵动静，听脚步声便知道是谁，只侧身躺在榻上，看着一袭墨蓝身影缓缓上来。却不想他怀里抱着个小人儿，大红的棉被裹得远远看上去很是喜庆】

诶？

【略带诧异应了声儿，忘了腰腹的酸痛，撑起坐在榻上，朝人伸出双臂】

来给我抱抱。

【小心翼翼从他手里接过孩子，阿娘早便教过自己该怎么抱，轻轻把他护在怀里，看着粉团一样的婴孩，面上都是柔意】

眼睛都还没睁开，哪里就能看出来了？

怀他的时候就格外辛苦，我便知道生下来一定是胖乎乎的，就是个小包子。

【伸指触碰包子的小脸儿，这才想起来答他的话】

昨儿傍晚睡到现在，都睡了大半日了，哪还能再睡下去。

【抬头看了看他】

你在哪睡的？

【闻言想想也是，还没等自己说话，便看到一只手凑了过来，颤颤巍巍碰了下包子皮儿便猛地缩了回去，看人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忍者笑道】

你怕什么？这是你儿子，又不会吃了你。

【满面都是笑意，低头逗弄熟睡中的小人儿，一边问他】

奶娘还尽职尽责吗？我总不放心，万一他不好好喂咱们包子呢……要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喂吧。

【抬眸刚听到后话，一脸疑惑】

你为什么跟儿子睡？

【想不到他一个大老爷们也有这么心细的时候，偏头细细思考了一会，觉得还是让有经验的奶娘喂包子比较好，自己什么都还不懂，喂孩子这儿不能吃那儿不能吃，怪憋得慌】

那就听你的，让奶娘喂吧。不过……如果包子变瘦了，那就把他抱回来，我自己喂。

【眼睛一刻都不离怀里的小东西，边逗边说】

那不行。你不在我身边，我晚上饿了怎么办，冷了都没人给我暖……

【听得这番话才放下心来，后话入耳，想都没想】

当然和奶娘睡了。小孩子一晚上要吃好几顿呢，你又不让我喂，难不成……你要带着包子，和奶娘睡一起去么。

【话里并没有醋意，反倒多了份笑趣，渐渐抬眼去看他的神色，而后轻声道】

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