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梦楼-浮光居（广南路）——莫寒

【广南湿热，才是二月便已暖融融的，午后阳光正好，瞅见浣雪正撑着廊柱打盹儿，看来是到了春困的时候了。便也没惊动她，一个人信步在花园里走走。】

【回廊曲折，满园的花尽都开得绚烂，映着池水粼粼，别是盎然动人。沿着台道辗转而过，见又是梨花茂极的时候，光影皎洁斑驳，随手拢了落花在掌心。一路慢行，偌大的园子并无海棠，不觉有些空落。】

【入了亭阁立在水边，正将手里的花瓣洒在池里，逗引得一尾尾锦鲤曳鳍摆身。足边一痒，低了头却是一喜】

嗯？

【好可爱的小猫儿，一身雪白无暇。蹲了身去瞧它，小家伙一双眼睛乌溜溜的透着灵性，像会说话似的，怎么看都让人喜欢。看它似乎不怕人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在它雪绒绒的背上轻轻抚了抚】

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白猫蹭在手背，酥酥痒痒的触觉。听它声音软绵绵的，像个馋糖吃的幼儿。小鼻子在掌心蹭了一下，似乎很亲昵。试着轻轻将它抱了起来，好像不怕人的样子。小小一只软软暖暖的，爪上的肉垫踏在膝上，心都化了。】

【不开道这样大，不知是谁家的猫跑到这里来了，若是丢了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不急着找吗。小猫又在怀里蹭了一下，柔软的小肚子搭在腿上，暖热热的，不管了，等人找来再说。】

【抱着它站起身，打算先回房去，上次哥哥给的小鱼干还有好多，不知道它吃不吃】

咱们去吃东西好不好，你喜欢吃鱼吗？

【一面往回走，一面轻声哄着小家伙，明知它不会回答，还是忍不住与它说话。】

【怎么总觉得你能听懂我说话呢，一个鱼字就把将要跳出去的小猫儿拉了回来，在怀里蹭得软和。既然你喜欢，那我们就快去。】

“姑娘。”

【走了半道，却是浣雪拿了件披风寻了过来。见了我怀中抱着的小猫儿也是惊喜，睁大了一双眼很是欢喜】

“好可爱的小猫儿啊！姑娘从哪里寻来的？”

【浣雪初来时有些心智不全，这几月渐渐引导，如今也清明了不少，言语对答越发明白了。看她睡眼惺忪，还有些没醒的意思，温声道】

若是困了就回房睡一会儿吧。

【浣雪揉揉眼睛，忙着逗弄小猫儿，转瞬便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见她对这猫一脸喜爱，不忍拂了她兴致】

那你抱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鱼干。

【浣雪赶紧摇摇头，丢下一句我去就快步跑了。摇摇头，还是小孩子似的。低头揉了揉猫儿的小脑袋，等一下就有吃的了。不过，但愿浣雪别拿错了。】

【坐在桌边将小猫抱在腿上，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睛打了个转，透着灵性的样子让人越看越喜欢，要是能一直留在身边当个伴儿就好了】

你到底从哪儿来呢。

【轻轻叹了口气，要是能陪我说话就好了。浣雪去的有点久，感觉小猫等得不耐烦了，软绵绵的趴在腿上也不出声。点了点它白蓉蓉的小耳朵，看它抖了抖脑袋，精神一点了吗。浣雪总算捧了个小碟子回来，捡了一块鱼干递到猫儿嘴边】

喵~

【自己也学了声猫叫都它，吃不吃小鱼干？】

【鱼干递到嘴边，小白猫便乖乖张口吃了下去，嗯，看来还是喜欢吃鱼。指尖被软软的小舌头舔了一下，笑在它鼻尖点了点】

还要吃是不是？

【浣雪也凑趣过来喂，没一会儿一盘鱼干就见了底。本想再去拿一些的，嗯，可是猫儿吃东西不是都很少吗，还是别撑坏了它。揉了揉它柔软的小肚子】

乖，明天再吃。

===结。

【前些日子大部分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直到这几日才恢复得差不多。从机关城回来调养了这么久，身上的伤已是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好不容易才打发浣雪把药端走，又哄了半天让她千万别告诉莫寒。喝了这么长时间的药，早就苦怕了，每次都是看到他在边上皱眉，才咬着牙硬灌下去的。这会儿时近黄昏，莫寒，应该不会过来吧。】

【力气恢复了一些便在床上呆不住，赤着足下床溜到窗边。入了秋，云淡天高，微凉的风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桂香，比药味儿好闻多了。将竹窗推大些，远天落日沉沉。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了。想想也是，他是一城之主，这偌大的不开道事务繁杂，又是刚刚打完仗，现下一定很忙，自己还一直让他操心。】

【门忽然吱呀一声推开，先闻到药味，有些烦躁】

浣雪，我不是说了我——

莫寒......

【呆愣间已经被抱回了床上，听他问得不悦，心里更讨厌自己这副孱弱的样子，不知哪儿来的倔性，很理直气壮的答道】

我已经好了。

【又觉得底气不足，偷偷避开他眼神，小声抗议】

我自己就是大夫......

【手上一层层纱布缠得结实，那伤换药时自己瞧见过，手指淤紫，肿得极难看。这个丑样子，偏偏前几日都被他瞧在眼里了。多日的憋闷一下爆发，猛地抽出手甩开他】

我不要你管。

【药碗一晃，汤药险些洒出来。只见莫寒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忍下什么。这才想起他手臂上也有伤，还是因为自己。心里像被人捏了一把，酸得发胀。这火儿，对谁都不该对他发。眼中发热，迟疑着还是伸出了两只被纱布裹得厚实的手轻轻抚在他伤处，想拉开衣袖检查伤口是否裂开。】

【两手止不住的轻抖，终是没忍住，一颗眼泪砸在他宽广袖袍上，晕出一片水渍。别过脸】

对不起......

我只是，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

【更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低头垂了眼睑，眼泪便忍不住了。自己原是不爱哭的，可是在他面前，要强的性子也终究服了软。一时静默，身旁之人也未出声，莫寒......真的生气了吗。】

【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更是气恼，汩汩热流自眸中涌动得愈发急促，也顾不得这样子失态。直到酸苦刺激着味蕾，才蓦地睁大眼，莫寒——】

‘【下意识反抗，越是被禁锢得紧便越是用力挣扎。恨极了自己的无力，瞪着他，眼里也是委屈。双手胡乱锤打间，莫寒眉峰微的一皱，意识到推着了他伤口，他却仍是未肯松手，虽不让自己乱动，却又不至伤着自己。】

【为什么被我弄疼了，还不肯放开我？还要容着我小性子？刚收了些的泪意又涌了涌，终于咽下满口苦涩。】

【莫寒松了手，两人带着轻微喘息缓缓分开。不知该如何，只是看着他，如何都看不够，连眼也舍不得眨落片刻。唇上一热，再次被他揽入怀中，齿间是他温柔的触碰，舌尖一阵热融融的酥麻，仍是呆愣愣的睁着眼。】

【或许是热药落胃的暖意，身子有些发热。两手仍是发抖，自身侧缓缓挪起扶在他肩头，莫寒......莫寒......那一时，世上好像只有他。双臂倏然环住他脖颈，阖了眼回应长吻。舌尖轻推与他纠缠，他的气息那样烫，只觉像要化在他口中一样。】

【天地昏暗，辨不明世间万物，只想把一世温柔倾尽与他。】

【因病迟钝了多日的肢体霎时恢复敏感，觉察到身体的反应是从前不曾有过的，怯弱又蛮撞。抖得愈发厉害，更将身子紧贴于莫寒胸口，似在寻找依附。】

【莫寒放慢了动作，那一声温柔逸入耳间，像在征询自己的意见。未有言语，只合眸凝望与他，一眼一世。我不晓得要面对什么，可是莫寒，有你在，我便不怕。】

【攀在他颈间的双臂用了些力，执拗的回吻在他唇边。惊异于自己的胆大举动，却连往日的羞赧都抛了，只不愿和他分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机关城回来时自昏沉中看到他那一瞬的心安，从溜去营帐远远看他时的窃喜，或是草海破庙里那个火光扑朔的夜晚，亦或是更早时，梨花树下的初初相见……】

【脑中画面连篇，人像沉在水中，水那样深，漫得几乎喘不上气，只是鼓出连串气泡，浮浮沉沉得不真实，忍不住一声一声的唤他】

莫寒……莫寒……

【一瞬疼得身子缩了缩，却竭力忍耐，只将半声闷哼压抑在喉间，死死咬住下唇。】

【腰身在莫寒温热指掌的触碰下不觉战栗，似是不经意的闪避，身子却与他贴合得更紧。再吸不满一口气，只是混沌又明晰的循着他的灼热，纠缠愈紧。两人喘息之声仿如翻涛海浪一波波拍打滩岸，只余明烈回响在耳边。】

【眼角的泪被他轻柔吻去，环在他脖颈的手不觉抚过，想拂去他肩后旧日的伤痕。莫寒，日后，我不要你再皱眉……莫寒，你说过八月的樨香林十里馥郁，我们一起去看……莫寒，这浩大天地，我陪着你，再不要你寥落独立……莫寒，莫寒……】

【痛极一瞬，散漫的思绪骤然收拢，压抑的闷哼却在他抚慰下渐渐安定。肢体的动作终是不再僵硬，他额前热汗滴落在脸上，仰起头，抵唇于他眉心。臂弯柔软，手指无意的轻带，便拨乱了他脑后的发扣，墨发两倾，交绕难分。】

【落水的窒息感早已无察，只觉自己也成了一尾鱼，与他一道曳于无尽深波。那里依然有莫寒温暖的气息，有他青衫广袖的微凉触觉，有他灼热的吻触与安抚。万顷天光渗落通透如琉璃的碧蓝水际，有他在的地方，永远那样明亮。】


===结。

【那夜漫长，昏黄摇曳的烛火终是涸凝如残泪，为风扑灭。不晓得自己何时沉沉睡去，只知醒来时，正听得窗外淅淅沥沥。秋雨打落房檐窗台，一嘀一嗒，不紧不慢。未睁眼，迷迷糊糊间也知晓自己这一觉睡得长。】

【虽合着窗，雨水湿冷还是透了进来，想抬手拽了拽被角将自己裹严实些，却被遍身的酸痛惊得醒了神。昨日的画面一点点回忆起来……莫寒……那人并枕于身旁，意识彻底清醒了，就感觉到了他的气息。自己这一夜，是睡在莫寒怀里的。】

【没觉察他有什么动静，大约是未醒，也不敢去看他，只将眼阖得更紧了些。直到额前热息逼迫，终是忍不住睁眼】

唔......

【几乎喘不过气来，脸热腾腾的烧了起来，躲躲闪闪直到他松开自己。听他似笑非笑的一声问，醒了，昨天的事自己也不后悔……可是，脑子里乱糟糟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要不然，明天回江南去？——忽然有了想逃避他的念头】

莫寒，我想回江南。

【于是特别认真地看着莫寒，揪着被角冒出了这句傻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自己——

【不意他会这样说，忙不迭的解释，终究红着脸说不下去。不晓得他是不是真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只是他所说的，是自己从不曾有过的想望。只要陪在他身边，便什么都好——自己的心意，却从没考虑过他如何想。如今他这样说，是因昨夜么......】

【目光落于他臂上隐隐殷红，眼圈儿微酸，这一路走来，自己除却拖累他，什么都做不了。这念头从前不是没有，只是从不去想罢了。直至方才一梦初破，才格外清醒。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人，不该是自己这般无用的。慢慢转了个身，将身子蜷缩成个团儿背对于他，手上的纱布经一夜纠缠早七散罢乱，露出指端乌紫伤痕，难看得紧，捏了捏了被角】

莫寒，不要与我玩笑。

【莫寒的怀里，有一贯让人窝心的温度。方才不是不懂他的意思，只是不敢去想，现下他直言道明，一颗心几乎骤然热得融化。自己没头没脑的一个要求两句话，他仍是不烦不厌，温和耐性。乱絮堵了胸口，闷了半晌，等那热劲儿一点点冷了下来，忽然道】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破庙那个夜晚似乎也曾问过，话不全相同，却是一样的不确定。那一次，初心相与，只是满怀的欢喜，什么都不怕不想，这一回，反而退却了】

除了拖累你，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愿意两个字好像很简单，不是不愿，只是怕的是做不好他的妻子。留在这里是不是会让他为难？所以，要不还是回江南吧？转过脸，打算再认真跟他商量一次。】

【避无可避，对上莫寒深深眼眸，自己被照得通透。究竟，在逃避什么……心意分明早早与他绵绻同结，再难舍离，为何自己偏会胡思乱想。他温热指端触在肩头，脑中懵然似乎也随着痛楚一点点消散。】

【侧了首，将下颔埋于他肩窝，如往日习惯性的依偎在他怀里。还觉不够安稳，伸了手臂环在他肩头。男子脊背因常年习武紧实精壮，手心无意就抚着了项后那快伤疤。当日的惊心，至今都还会余悸。不知哪里刺来的刀，破风直袭向他而去，寒意凛冽。那样霸烈的恨意，即便在梦里也让人竦颤】

我只是担心，我会成为你的负担。

我不愿你因我受伤害。

【浮动的心终因他的话渐渐安定，便也坦然说了自己的忧虑。在自己心里扎根发芽的，何尝不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他。声音低软，却再无犹疑，一字一句只坚定如回誓】

沈陌爱的，也只有莫寒。

【几乎傻了眼的看着莫寒起身忙碌，他这个样子，倒是头一回见。直到耳边一叠声的轻问，才回过神，抬首看着他。】

【嫁衣？对......成婚要穿嫁衣的。愣了半愣，不知该如何答起，看着他孩子般欢喜的模样，暖意自心底蔓延，几乎将整颗心灼沸。】

【莫寒，我所能与你的，若让你这般开怀。这一世，我都不会与你分开。】

【窗外连绵的薄雨不知何时停了，樨香沾着晨露，于心房染出一片清凉，连风都变得那样暖软。这时光，是从不曾有过的舒意静好。那人此时连头发乱了都不曾在意，犹自一味的与自己笑言，抿唇莞尔，伸手捧了他脸颊】

只要你在，什么都好。

===结。

承平元年  夏

【与莫寒同回不开道月余，因探望他父亲几次，又向他提了老者劝的话惹他不快。两人小有龃龉之后，竟是一连几日都不见他。】

【居于此心底本就惴惴，每日所期盼不过是能见他片刻。他再忙，总也会抽出时间来，每一两日或一道用晚膳或听奏一段曲于我已是满足。然而接连数日连他的影都寻不着，心像被掏空了似的。】

【及至掌灯时分，在桌前临了两副帖仍不能静下。一堆宣纸胡乱用石镇压着，先前还是工工整整半篇南华经，至后便反复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几句。瞅着那字尾几乎翘起来的笔墨，可见是心浮了。有些嫌弃自己，又有些说不明的委屈。】

【晚膳几乎未动，见夜色寂寂，连月亮都藏了半边脸去，心下更是落寞。一人出了门往雪园去，头回见面就是那林中，他可会在？】

“城主头一次带姑娘回来，还以为能有多稀罕她呢。现在看也不过如此，枉费了前些天日日巴结她。”

“是啊，瞧她整日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说什么都只会笑笑，半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哪里配得上城主。”

“听说城主过两日就要去打甚么机关城，咱们城主在冥教里本就风头无二，等到时候立了大功就更加得阎王器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儿还有她的位置。”

“就是，她要是个识相的，就该自己走......”

【风从八面吹来，言语借着水音虽是远却字字分明灌入耳中，方才还劝多用一口饭的侍女转瞬便是另一幅模样。旁的刺棱也罢，只是她们三言两语间提起莫寒仿佛要去打甚么“机关城”叫人揪心，不知要一去多久，又会不会有危险。】

【湖边久隔尘静，索性坐在草地上将身子抱成一团，冷风拂着发，下颔抵在膝头。他果真去打甚么机关城了么，果真连与我说一声都不肯就走了么。】

【方立稳身，正是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抬眼见青衫站在眼前，鼻尖一酸，赶紧垂了头。可我又舍不得，好几日不见他，只想看到他，想听他说话，又怕他若还在生气。一时无措，身子都绷紧了。行为还是先于意识一步，话没出口，已抬手生硬的拉上他衣袖】

我，我……

【他知晓我心悦他，却不知我奢求与他无半分瑕疵，再肆意亲昵也只愿他见我美好的一面。头一次教他不快，自己先紧张起来。谁又比谁倔一些，只是一见了他我就晓得自己是投降了的，哪儿还有半分争持的心性。】

【就如此刻，我多怕他拂袖即去。还好，他没有。揪着他广袖，一点布料在指尖几乎捏出褶印，索性彻底服了软，也不顾他会否推开我，自垂首将脸埋入他胸口，嗫嚅着开口】

你不要与我生气了好不好。

【他身量高我许多，额头将将触上他肩头，鼻梁抵着锁骨，眼前真实而朦胧。顿了顿，尽量克制声音里的颤意】

我从小一个人在山上长大，我……我也不晓得人家说的“父子亲情”是怎么样的，只是觉得莫长老他不会害你。

【斟酌着字句，怕多言再惹恼了他，提到老者不知要如何说下去，干脆闭了口。只是静静倚在他怀里，夜寂风凉，薄衫才沾了草叶上的露水，一时起风便忍不住打了个颤。】

【一句一句的说着并不见他回应，直至肩头一暖，额前触上他下颔的温度方是松了神】

我就晓得，你不会与我生气的。

【伸手环上他腰际，欢喜皆是溢于言表。那舒展自心底而生，一脉一脉将我笼住，眉目不藏。抬起头向他瞧去，月色朦朦，他墨眸如星，仿佛世间所有的光采都聚集在了那里。我今日才是这样晓得，只要见到他便是开心的】

我只是想每天都能看到你。

【侧首伏于他胸口，大抵觉察自己笑的有些傻气，低声开了口。又觉自己胡思乱想得好没道理，他堂堂大丈夫难道当真会与我计较，岂非曲解了他。一时之间心绪千思百转，连自己也觉好笑。手臂环得更紧两分，他就在我身边，真好。我不曾识得许多人，然而分明晓得这心境这欢喜从前不曾有过，以后也再不会有】

我听他们说，你就要去打机关城了，是真的？

【那两句话没听他回应，也是了，山下大概再没有自己胆大的女孩儿，就这么直愣愣的把心意都说给人听，一点儿不懂躲藏。他会不会笑我傻？脸热热的直到听他确认了，本能一惊】

这样快？你怎么不……

【怎么不与我说？这半句噎了住，他胸中自有抱负满待施展，与我说又有什么用？抬起头瞧见他神色，焦灼一时难复，半晌方道】

你在烦心？

【伸手触上他眉心，化不去愁绪，是因打仗的事么？】

【广袖揽在身侧，有他在处处皆是暖意。可自相识我便觉他眉目隐有晦色，似经年不散的心结。我猜不明，读不透。他总叫我觉得暖，可他自己却是冷的。这经年红尘不曾相遇，我不晓得他苦不苦。先前听他讲起初晴一事，约莫是伤痛难愈。如他眉弯深拢，我要怎样才能拂得散】

就算，不能每天见到也没关系。

我总在这里等你就是了。

【他既有事要办，我有心忧不舍，都压在心底。只要他是快活的，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然而战事亦非儿戏，终究教人难安。双手扶上他脸颊，亦忧亦怜】

你不会有危险的吧？

【指抚他脸颊，若是一别数月，我怎么看的够。他低头而向，眸深如墨，长睫垂覆似袭卷着满天星海，灼灼耀耀。我不及躲避慌忙垂了眼，只觉额上轻轻一烫，连心口都是热的。一声一声，耳边只有腔子里的跳动，像回到了在金精山那个时候，暮春花开正好，人骑在马上，欢腾着连风都追不上。】

【整颗心因那一句话化了开，伸手环上他脖颈，就那瞬间烫在心底，绵延出一世的温暖。真好，我遇见了他。真好。】

【静默许久，起了风，便牵着手缓缓往浮光居而去】

要入秋了，你记得多带两件厚些的衣裳。

上次哥哥又给了我好些灵药，你都带着。

还有些方子我明天去配好你也带着。

还有……

【恰好是走到宅院，想起一事。里头下人嘴碎不知又在说什么，不愿他听到，干脆就停在了门外】

还有这个。

【将一个小小的平安符搁在他手心里，经年随身之物，边角已又些微黄。也不怕他瞧见寒酸，满心只望他平安】

我不是千金小姐，没有玉佩金锁，也不会针线，绣不来荷包。只有这个从小戴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