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撞铃|——经典再现

岳峰

[碌曲县隶属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位于甘肃省西南部，青藏高原东边缘，甘、青、川三省交界处，北接夏河县，东邻卓尼县，西南与玛曲县接壤，西连青海省河南县，南与四川省若尔盖县毗邻]

[县下两个镇五个乡，总人口近四万人，以藏族为主，汉族、回族等民族聚居，尕奈镇就落坐于碌曲县内，不过百户，原先也只是个普通的小镇，后来有个老外驴友背包到这旅游，对周遭的景色叹为观止，回去后写了篇游记，发在一个有名的旅游论坛上，尕奈镇从此声名鹊起]

[尕奈镇西行不到二十分钟，就是幽深的尕萨摩峡谷，这是全县三大著名旅游景区之一，也是甘南自治州乃至甘肃省著名的旅游胜地，但就是这让无数背包客神之向往的地方最近不是很太平，通常一般情况下，驴友会选择在峡谷中徒步1-2个小时然后折返，除了峡谷探险，还可以包车前往三十公里外的草场湿地或者高原海子，一览藏区风光]

[但前些时间失踪的那名女孩正是在峡谷探险的时候出事的，一行六个人，走走歇歇，尕奈镇海拔三千多米，听说那女孩有轻微的高原反应，歇的比旁人多些，一同前往的人以为她就缀在后头，不见了她也不以为意，只是在峡谷口等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这才着了慌，进去找了一回，再也找不到了]

[当时全镇几乎动用了所有警力出去搜寻，但峡谷不是一马平川，有草甸子有林子也有河，还有不少山缝，真失足掉下去也是相当难找，而且听当地藏民说峡谷深处还有狼群出没，早晚温差又大，虽说当时他们去的不是峡谷深处，但这穷乡僻壤的西部，也不知会躲来多少犯事的人，随便往谷缝里一藏就是两三年，警察根本找不到人，若是遇上落单的游客，后果不堪设想]

[头两天还揣着希望，但足足过了这么久都没消息，基本上也是凶多吉少了]

[我刚到尕奈镇的时候就正好撞见这档子事，在外面跑惯了，这种事也是司空见惯，除了加强警惕就是听毛哥他们闲聊，那女孩住过毛哥的旅店，听说长的漂亮又和气，那么大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足让他唏嘘了好几天]

[不过我没心思听这些，本来来他这也是躲清静，间或帮他照看店里生意，前两天从上海来了两个年轻姑娘，也是背包客准备来川藏一带旅游，其中一个叫羽眉的头天就聊上了，倒不是我多会搭讪，只是出门在外这样的场面见惯了，川藏线跑一圈，这种单纯脑热的年轻姑娘要多少有多少，因着心里还拧着事，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直到隔天这两人一声不吭就直接去了尕萨摩峡谷，直到晚上都没回来，这才让人着了急]

[这种小镇藏民居多，常驻的汉人一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自然在外对同胞多有照应，何况又是两个活生生的姑娘，再有前者之鉴摆着，生怕又出了事，就跟毛哥光头他们一合计，连夜去谷里找人]

“都是岳峰你，人家小姑娘老往你眼前活络你偏正眼都不瞧，这才把人激跑了，八成就寻思让你着急去找呢，倒是让我们也跟着受累，这桃花福又不是我享的”

“唉呀，说这些干吗，要找就赶紧找，入夜了就不好找了….”

[晚上去峡谷，温差大，气温低，也难怪光头语气不满，我倒是懒得搭理，毛哥出来圆场几句就听楼下来了人]

[几人目光朝那一看，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出声问的正是那女孩，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出头，毛哥要留下看店，自然由他去应付，我和光头鸡毛三人匆匆下楼拿好装备就出了门，只不过临走前，回头多看了她一眼]

[这次运气好，往峡谷方向没走多久就看见路边蹲着两人，近了一瞧可不就是她们，羽眉的脚崴了这才让耽搁了回程的路，看到我们几个，顿时像看到了救星，那羽眉就势要往我怀里倒，我还记着之前光头说的话，心里憋着气，身子一歪不管她，任她们两个互搀回到旅店]

[可巧看见门前水池下洗菜的身影，正和几个藏民小孩说话，这些小鬼向来不安份手脚不干净，惯会找外来人下手，下意识喝斥一声将他们一吓，跑了，这才走近看到跟前那女孩正是之前来住店的，只是不知道那男的是不是一道]

[候着几个人先进了店，才走在最后向着那女孩说了一句]

自己的东西看看好

岳峰

[本来也只不过是一句好心提醒，对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这已经是自己能展现出最大限度的主动，不过也仅此而已，见她分明不解的抬头看来，淡淡甩下一句“没什么”就匆匆进了屋]

[羽眉的脚有轻微扭伤，这穷乡僻壤的也别指望有多好的设施，好在也不严重，拿热毛巾敷敷就好，毛哥向来怜香惜玉，对她们两个私自去峡谷一事也没多追究，反倒还热情的招呼晚上一起拼饭，光头嘴上抱怨但真对着娇滴滴的小姑娘那是屁也放不出一个，撺掇着鸡毛去弄了副牌，兴致勃勃的要玩三国杀]

[点了根烟，离他们站得远了点，正好靠在一扇落地窗的窗棂边，透过不知道多久没清理的窗面，是黑夜降临下尕奈镇独有的寂静，这个只有百户的小镇，如今又值旅游淡季，一到晚上路边基本见不到什么人，藏民向来没什么夜生活，最多几间汉人开的店还晃着几盏灯光支撑着这摇摇欲坠的夜]

[想到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正好是冬天，零下二十五度，雪下的远远看去就像裹了一条大棉被，来的头一天牙膏就冻上了，硬是挤不出来，急得拿了锤子就来砸，让毛哥他们笑话了好一阵，一晃都这么多年了，长年东奔西走，风吹的越疾，沙子刮的越多，越挡不住这双脚，一年有七八月都在外面跑，在大小凉山拼过土匪，在可可西里撞见偷猎的要灭口，硬是靠着一股狠劲扛了过来，在别人眼里看来荒诞无稽的生活，却是我最想要的]

[可如今面对两难，又到底该何去何从]

[狠狠吸了口烟，才发现快掐尾了，羽眉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看的出我有心事，但接触几天也了解我的脾气，之前因为去峡谷的事多少知道我心里有气，便也没敢出声，就这么站旁边陪着，料想我也不会随便赶她]

[把烟头掐在窗台上，一抬头就看见个人影就往外面走，眉头一皱就开口]

去哪？

[她稍停步，侧过半边隐在衣领内的脸，在昏暗的店面灯光下照的愈发惨白]

“就出去随便走走。”

[当即脸一沉，撑着窗棂跨步而出，几步到她面前，语气不善道]

要吃晚饭了，别乱走，到时候找不到人又麻烦

岳峰

[这种毛毛躁躁的游客真是见多了，赶上头次的新鲜，跟打了鸡血似的精力用不完，也不管什么时间就恨不得能一次把景点都玩个够本，料想她也是一样，胆子倒是够大单身一人，身边又没个人敲打，还不翻了天去，之前去找羽眉她们已经够麻烦了，要是一晚上找上两次那干脆觉也别睡了]

[最是反感这种自以为是却又处处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所以出口的语气并不好，自己这脾气也是习惯了，何况在外面跑自恃经验老道对这些所谓的新人向来不客气，但她有别于羽眉的软弱听话，一瞬间唇边勾起的冷笑让我一度以为看花了眼，但清清楚楚那眼中的漠然透过昏暗的光射过来，就像长了刺的球，随着那一转身将利刺都留在了背后，清楚明白的告诉身后的人，不许靠近]

[这浑身散发出的冷冽气场让自己本要再开的口刹那缄默，只是皱了眉带着几分深意探究的目光停在那背影，直到羽眉在身后喊了一声，目光一松，她就已经走远了]

[回到屋子里，毛哥看了看身后，有些惊讶的目光递过来，我第一时间领会，只说了句“出门了”就不看他径自坐下来看他们玩三国杀，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不到，门口有人影一晃，待看清是那去而复返的女孩，明显大家都松了口气，毛哥兴致的招呼她来吃饭，眼前视线一暗，她坐在了对面，之前一次交锋并不愉快，也就没高兴参与他们的谈话，只顾埋头吃饭]

[酒足饭饱后几个人就围着锅庄烤火听音乐，那单身的女孩大概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先回了房，羽眉和另一个叫晓佳的脑袋拼一起叽叽喳喳的闲聊，时不时把目光递过来间或吃吃的低笑]

[镇上人少，入夜了更是人影都看不到，就毛哥店里这样还算热闹的，但也只能聊作消遣，不多会儿店外来了人，这个点倒也是稀罕，一问原因才知道是隔壁旅馆的客人，明天下午想去高原海子所以过来凑点人数拼车，平均下来能便宜点，羽眉她们因为要赶一早的班车回兰州，那就只剩下刚才回房的那一个，不过也不知道睡了没有，便说明天一早问过再答复，将人打发了又坐了会儿，便上了楼]

[一眼就看到站在屋外的身影，那女孩住的是十人间，男女混住，如今来旅游的人不多，她一个人占了整个空屋，手上拿着电话像是刚打完，眼神一个对焦对上，我倒是先开了口]

一个人？下楼一起聊天吧

岳峰

[她的拒绝在意料之内，不知道为什么她整个给人的感觉就和别人不一样，和大家一起聊天的时候也总觉得格格不入，她要是欣然答应才叫奇怪了]

[不过想到刚才的事，便又问了句明天去哪儿，本就脱口而出的话却极快的从她眼中捕捉到一丝警惕和疏离，心下有些好笑，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刚才有其他旅馆的客人过来，想找人拼车明天一起去高原海子，拼车的话，一个人均摊的车费能便宜点，你要不要一起？

“明天有点事，再说吧“

[几乎没带考虑她就回答了我的话，语焉不详，似乎有点闪避的意味，但还算保持了礼节性的微笑，只是那笑容带着几分勉强，仿佛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张驰着疲倦，使她看上去像是挣扎在水底，很久没上岸呼吸的鱼]

[下了楼，几个人目光望过来，似乎有听到楼上交谈的动静，跟毛哥说了声“她不去”就让鸡毛开了瓶青稞酒和光头他们喝了起来，一直到过了十二点，脚边酒瓶子摞了五六瓶，毛哥忍不住道]

“你们悠着点喝，现在正下大雪，山里路不好走，回头给我喝光了你们下山去运啊”

“急什么，鸡毛杂货店里不还藏着几瓶，到时候拿来江湖救急”

[光头跟着插科打诨，急得鸡毛直跳脚，直嚷嚷那几瓶酒是拿来珍藏的，绝对不给喝，又让毛哥数落了几句没义气，逗得羽眉她们哈哈大笑，这才把话头一转，对准了她俩人]

“你们明天不还得赶一早的车，这么晚睡不怕起不来”

[毛哥是好意，但这话一出口就让气氛一静，羽眉还笑着的脸顿时有些僵，余光时不时往我这边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光头不知道瞧出了什么苗头，嘟囔了几句又自顾喝酒]

[手上一瓶酒见了底，视线往墙上挂钟一抬，都靠两点了，酒瓶往桌上一放，说了句“睡觉了”就往楼梯上走，将那些看过来复杂不一的视线统统抛在脑后，回屋衣服也没脱，躺下一沾枕头，双手撑在脑后，眼睛仍是明亮的睁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随着楼下缓慢的音乐声慢慢阖了眼]

岳峰

[本来第二天上午没什么事晚点起床也没关系，但生物钟习惯了早起，何况毛哥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匆匆起了一回，那时候就已经没了睡意，大概手机显示七点四十五分的时候睁着还有些睡意朦胧的眼就下了楼，看到毛哥已经在吃早饭，打着呵欠招呼了一声就直接去了洗手间洗漱，出来的时候和羽眉打了个照面，和平时一样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面上懒散还没褪尽，走到毛哥那边准备倒杯水喝，就见他腾的一下窜了上来]

“那个….那个羽眉，不是说要赶今天一早的车走么？不是要赶飞机吗？我还特意起个大早把门给开了…..”

改签了

[他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尾音还没落就被我打断，见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更是纳闷了]

“为什么改签”

在这玩的开心，想多呆几天呗

[这话明显没什么说服性，他咬着牙就上来戳脑袋，一口一句“是不是你小子干得好事”，手上杯子还没拿稳就一个劲躲他]

哎，哎，我可什么也没做，我不好那款的

“那还不让人走？”

都说了人自己乐意留的，再说了，现在人少，多些人多点热闹，不也变相给你赚多点房费么

[没心没肺说着这话，想起昨天不知道是几点收到羽眉的短信，只发了一句“明天改签了，想多留几天”手机屏幕闪了会儿就被按掉了，连回都没回，其实多少也猜到她心思，可我既然没那想法，她想去想留多说有什么用，只不过当着毛哥他们的面，总得找套说得过去的说辞，省得矛头老对着自己，天知道我压根什么都没做就背了这么多的锅，也当真憋屈]

[正聊着，光头也凑了过来，听得挺乐呵，完了拍了拍毛哥的肩膀]

“岳峰也不容易，牺牲了色相给你赚那点房费，不值当”

[被我俩同时“呸”了一声，这事也就揭过不提了，毛哥招呼大家吃早饭，又提了楼上那姑娘，光头主动去喊结果没两分钟就下了楼，说屋里没人，一大早就出门这让大家有些吃惊，毛哥朝窗外探了半个身子，主街上空的很，闲晃的人不过小猫两三个，也不知道大清早跑去哪了]

[大伙分析了几句，只有可能去峡谷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钟情峡谷，昨儿晚上就摸黑去晃了一圈，今儿一早又不见了人，不过到底不熟，也就肚子里诽腹几句，倒是光头没头没脑的来了句——“那姑娘有点古怪”]

[毛哥顺势问他怎么古怪，我没抬头，但不经意就慢慢停了手上本是搅着粥的手，在听到光头提到她挂在床头的奇怪风铃，是用古钱币铸的，都生了铜绿，一看就是年代久远的东西，想不明白怎么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会随身揣着这玩意儿，琢磨来琢磨去又猜她是不是做古玩行当的，偏巧我目光朝外一看，就见本就清冷的街市上缓缓走来一人，看那样子不就是那丫头]

[毛哥他们顺着我手势去看，还真是，只不过她正站在街尾的达瓦旅馆门口跟人谈话，隔着有些远，从这看只能远远瞧见她偶尔蹙起的眉头，不重，但又似打了结一直解不开]

[大家都好奇，毛哥不知道是不是她在这住的不舒服要换店，便叫我去问问那丫头，想都没想一口拒绝，真是闲的慌，跑去特意去打听她，显得多那什么一样，直接翻了个白眼理都没理，也正好那达瓦旅馆的老板过来，被毛哥叫住，一问原来她是在打听个人，说是叫陈伟的，不过并不住他店里，便让她去其他旅馆问问，后来还想起她顺带问了仙女洞许愿的事]

[他不提还好，一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听她的意思，是有人在许愿的时候对着神石大喊大叫，这可是犯了忌讳的，若是让藏民知道，铁定没好果子吃，也不知道是谁教她的，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从彼此脸上看到疑惑不解]

[将近中午的时候她才回来，毛哥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招呼她一起吃，她摇了摇头说有吃的就径自上了楼，脸色看着不大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是说不上来，等到吃完没多会儿，来拼车的大巴就到了大门口，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女孩也在，跟羽眉说着什么，只不过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哎，岳峰，车子空的很，跟我们一起去高原海子吧”

[羽眉略带欢喜的声音跳出来，我懒懒的问了句几个人去，羽眉数了数，原本叫了四个人，但一个叫阿伟的，现在人都没来，再加上八座的大巴还有四个空座，就干脆让我叫上毛哥他们一起，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对面人身上，开口问了一句]

你也去高原海子？

[也不知道是她没听清还是怎么，一副心不在蔫的模样，半天才反应过来我是在跟她说话，嚅嚅说了句“不去”，被我奇怪的目光一看，羽眉已抢了白在她前头，不由眉头一皱，心里一时涌上说不出的怪异，又被生生压下，只说了句]

又去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