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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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山竹海，新开的医馆。

这一年大概是承平三年，这年头，江湖上人人好武，小小的广南皆有高手。彼时早早从了医，下山时顿觉这世间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此番自编槿为篱，结茅为亭，心想着，师傅但赐了一身医术，日后把脉玩去，饿不死。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竹海里的风景怡人依旧，行人稀疏依旧。这日午后，将沏了一壶闲茶放去凉亭，无客登门倒也清净，却是低头叹息，四方人迹罕至，也忒清净。

山风缱绻，止而又生，四壁有袅袅药香萦缕，每到思绪回路，手边的茶便凉过一遭。

竹径远处隐隐有路过碎叶的细响，寻声飘去了一眼，一双眸子潋滟晴光。垂首敛目，左手似不经意地笼过另手，撑在颚下，神情极其悠闲。

“姑娘，打哪儿来，又上哪儿去呀？”

清朗俊雅的声音慢悠悠响起，故作一派高深地拖长了话尾。将手边的茶端起来，仔细摩了摩杯缘。

“你既然路过我处，坐吧，坐吧。坐好了听药师我讲个故事给你。从前有座山，山下有个屋，屋里有个佳公子，会看病来会抓药，没错就是我。”

说完便执起茶杯，豪饮而毕，吐出一长串的寂寞——哎，可算逮着个人。

正所谓，声喧乱世中，色静竹林里。她腰身绰约，携春风而步幽径，柳为态，月如神。婉顺入座时，笑痕酥春林，眼波漾涟漪，纵一番春景清明，却是为她陪衬。

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她朱唇轻启，一句话恍若点醒梦中人。我兀自干笑两声，已是正襟危坐，一面点头应和，一面将广袖收敛，并三指这边厢探她脉迹，提气收腹，便要发挥医术。

起初不知她眼中神采是为何，此时脉象一切，心中顿时明朗大片。

“诶呀，诶呀呀！姑娘你……”

话至此处，无端噎住，言下意味叫人摸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双笑意深邃的眼睛，弯起了一对儿欲语还休的滋味。也是平日里闷得紧了，逮着个人就想多聊几句，知道她名花有主，便将夸姑娘姿色不凡的那套贯口收了起来，挑其中一句正直诚恳的，接茬开口。

“姑娘你长得可真好看。陪我喝盏茶如何？”

手势一转，自案台下翻出新一只茶盏，将将执起添茶小砂壶，动作一滞，又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自说自话地把茶具推去一旁。心思泛在脸上，满是认真。

“咦……对了，你不宜喝茶。”

留她闲侃的心意不改，这便从药箱底层掏出几颗大补用的红枣。差点儿连人参也一并掏给她，寻思到深山老林里啃参的画风太丧心病狂，才打消了念头。

衣袖一翻，小泥炉温起一壶水，捡起根树枝挑了挑火势，头也没抬。

“陪我吃俩枣儿吧，你好甜口还是酸口？别，别急回答。我就这么一问，枣儿只有甜的和特甜的。姑娘，请吧？”

青竹与雨后的悠香氤氲，天边几朵云，桌前坐着她，我侧身 撑头，从一手换去另一手。坐听竹林风声，淡看水雾朦胧， 指尖叩案头，待言而又止，将言而未语，兜兜转转一轮回， 方才弯眸瞧她。

“自然当真。”

我凑过身去，两肘支在桌上，眼底笑意温柔，满是祝福。

“我看姑娘的心血调和，脉象平稳，想必怀孕一事，早有预 料了罢。回去后该吃吃，该睡睡，胎象好得很。”

正说着，听闻她那厢动静，顺手丢进盘几瓣生姜，表示这是 辣的，可以吃吃看。而后眼角闲闲飘去她身后，掂量不过半 刻，还是将疑虑脱口。

“姑娘，你家夫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