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月城

《客串——白醉生》
【山中清修不知岁月，转眼一载又过，观里小师弟们个头长得快，没多少时日衣服鞋子都撑破了，师父捋着白花花的胡子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小白啊，下山给师弟们置办几身儿衣服去，别总睡觉。

【不在山上睡，下山还不是照样睡。只是心下这般想着，面上却淡淡模样应下，待得半日完成了任务视觉口中干涩，抬眼正见此茶室，遂提衣进入，点了忽君山雾雨饮下半杯，望着街上人来人往便生出几分困倦，索性闭眼坐眠。】

兄台，同坐可好？

【自小爱困，为防月华师叔突袭早已练就一身秒睡秒醒的本领，那人一语方出，已是睁开双眼，只是方才自其脚步声辩出乃是男子，不想睁眼一看竟是女儿生，想是自己睡的糊涂了。】

姑娘请便。

【有人在侧自是不便再睡，自桌上再取一只杯子续了茶水给他。】

不知姑娘是否喝的习惯。

……承平三年 春……


【夏日将至，空气中亦夹杂了丝暑气，听说最近天易轩收了不少的新鲜玩意，阁主不在，自然是要亲自己来一趟，只是这头顶的烈日却是让人颇为不爽。悠闲的抖着手中的丝帕解暑，秀气的黛眉亦是不悦的蹙了起来。】

【抬眸看一眼不远处的茶室，径自向着里面走去，反正时间还早，倒不如去里面避避暑再走。环视四周，里面的客人并不算多，但依然没有在大厅停留，而是径自上了楼上，而二楼更是清静，只有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人，看那模样亦是刚来不久。】

【径自在他身前落座，嫣然抬眸笑道】

兄台，同坐可好？

[我自己去捉了鱼，捉过又放了]

自由自在的游吧

[梨儿在弹琴，我听的有点不忍]

曲有误，周郎顾。周郎要是在这，根本都顾不过来

[我笑]

长苏邀我回白云城，家里的杏子都结了，跟我回去好么

------结------

[若是以往，被他这般弹了头，定会追过去好一顿撒娇，以后不会了]

[他不会懂我心里在想什么]

[我也再不能让他知道我心里的什么]

我哪有哭，我只是感动你没怪我。

[我垂下眸，平静不了自己的心，实在呆不下去了，只是回了一句]

我不去了，你去看看黎儿吧。

[说完，不回头的跑开了]

[有些事是必须的，比如我们再相亲也要懂得此生兄妹。有些事是不必须的，比如她的感伤]

傻丫头，哭什么，我喜欢你明媚的笑着

[敲了敲她的头，轻快道]

走吧，带你捉鱼去

［泪突地不争气，流了下来］

［我慢慢站起来，刻意避开他的手，多走了两步，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我知道了。

［我好一阵子缓，悄悄抹了泪，强颜欢笑］

我、也很高兴。

[静静的沉默一会，我扶她坐下]

洛儿，我惯于飘零、也惯于淡泊

我以为，有缘会再相见

[梨儿是个意外，她在我没有准备的时候，将柴薪扑入烈火]

我也很高兴再遇见你

[只是迟了些]

（长苏对你很好，他对你是认真的）

哦。

［身体突的一僵，好似心事被他看穿］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从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那年我出走，你从未想过找我对吗？

孩子不会有事

[拍抚着她的背，缓缓道]

无心之过，不要折磨自己

[牵着她走出寺院]

长苏，其实人还好，他对你，也是认真的

[我疼她一如往昔，以前是妹妹，以后、也是妹妹]

［他的声音，如沐春风，我又悲又喜］

［我站起身，扑到他怀里痛哭不止］

孩子，你的孩子，你不怪我吗？

［当我孩子的时候，你是我所倚，我似心安理得享受这份独有的存在］

［我不会，也想象不到现在的局面］

［若我不离开，会不会没有…］

［我到底在想什么？］

[左手和右手弈棋，求的不是输赢，是平和]

洛儿

[我来找她，站在庙门对她平静温和的笑]

不要惶恐，我相信你

[目光安然的对她伸出手]

[黎儿终是误会了我，她好象知道了什么，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若是为了陶大大，她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理我？]

[被她赶出来的时候，我好无助，我不是有心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大夫的言语又让我罪孽深重]

[我悄悄躲进一个庙宇，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添了香烛和香油，不停的拜，不停的拜]

菩萨保佑黎儿平安，菩萨仁慈，洛儿不是故意的，菩萨，我该怎么办？

人生是否太艰难，洛儿为什么会觉得好辛苦？菩萨，我该怎么办？

【闻言诧异，抬眸看他，半晌方才再次开口道】

你不喝吗？

陪我一起吧。

【没有等待他的回复，而是径自的接了话语，将酒杯放到床头上，完好的一只手接过他手中开了封了瓷瓶，温热的触感不由得暖了那冰凉的纤手，黄褐色的酒液澄澈而透亮，在烛火的映照下，隐隐反震粼光。】

【眸光透光窗外，看着那无边的夜色，近二十年的生涯，明明早该学会了孤独，可为何每每却总还是那般不甘寂寞的想要去找一个人陪伴呢？】

舒服了就早些休息，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淡然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幼时和师父相伴的日子，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淡漠，似乎蠢蠢欲动的，从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没有去回答他的话语，而他也并没有征求自己同意的意思，如今的自己，孑然一身，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结===========

[看她抬首就将这杯温酒一饮而尽，丝毫不带犹豫的模样。他默默看在眼里，也不做阻止，只是在她喝了这杯之后，又给她续上一杯，缓缓说道]

你慢点喝，这是我今日给你开的药，都是你的。

[这喝寻常的酒，恐怕他是绝不会让她这么喝的。但这是黄酒，黄酒是酒中之祖，最为养人，就连平时用药都会拿来做药引子。只是现下，他也没那个时间给她配相应的药酒来饮，所以直接饮温好的黄酒，这么小小的两小坛，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有时候也确实会药走偏方，因人而异，随时改变自己可行的用药手段。毕竟医人和医病是不一样的，医人要比医病更难。而药圣、针圣两位师尊曾经都说过类似这样的话]

舒服了就早些休息，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他一边看她喝着，给她倒着酒，适时地开口说起明日的安排。他们出来已经五六天了，是时候该回去了。这一个月来，她在翠竹村也算和村民相处的不错，这回回去将她安置好，他也差不多要离开了]

[只是想起此次进城的目的，本是想让她换个环境放松一下，却是没想到会经历这样的事情。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些事要发生，就算不以此种方式，也会以另一种方式]

【静静地看在软枕上一言不发，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清香，想来是店家为了生意，特意在屋中熏香吧，不刺鼻，却很好闻。】

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不要乱动，等着我。

【简单的一句交代在耳边响起，不回应，亦不抬眸看他，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般，静静地呆在角落里不言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人打开，而自己依然静静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鼻翼间传来淡淡的酒香，诧异的抬眸看一眼那自顾在火盆旁温酒的男人。】

【火光映射在他完美的侧脸上，莫名的为那张清冷的面孔添上了一丝暖意，本以为他的心亦如他的人一般清冷孤傲，却原来也有其温柔细心的一面。】

多谢。

【身为一个大夫，他本无需如此，只是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自己恍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被人呵护的错觉。苦笑摇头，执杯仰首饮尽，只觉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小二很快就将他们的行礼搬了过来，为了不扰客人休息，东西一搬过来他们就赶紧走了。崭新的客房，和之前的那个摆设装饰一模一样，让进入的人仿佛就觉得自己先前就住在这里，而方才发生的一切仿若梦幻。他将她轻轻地放到床榻上，盖上被褥安置好，为她支起了火盆]

[他们二人之间又恢复了一直以来无话可说时的缄默，而这种缄默他们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他们彼此不说话有什么尴尬。将火盆弄热，整个房间渐渐温暖，他便对她说道]

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不要乱动，等着我。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关门的刹那他又抬起眼睑看了一眼那依靠在床榻上的女子，很快便眉目一垂关门离去了。他这一去不长不短，也是一盏茶的时间。再度推门回来的时候，他的手里便多了一样东西——巴掌大小的两个黑色陶瓷罐子，上面用红色的塞子牢牢封着，就算上面没有贴着酒字，也足以让人看出这是两坛酒]

[他将门关上，走到桌边，径自拿起桌子上的烧酒壶倒了半壶，然后拿到火盆上来回烤了烤。修长干净的手指触摸着冰凉的壶身开始渐渐变热，到了一个热度后，他便拿起一个杯子，走到了床榻边坐下，倒了一杯温好的酒给夜凰递过去]

这黄酒性温，最适合冬天热饮。一来可以缓解血淤，舒经活络；二来对于损伤的骨质关节，也有滋养的作用。

[他的目光渐变柔和，隐隐含笑，微扬的唇角，带着十分鼓励和建议的语气对她说道]

你试试？

【半晌的静默，没有换来一丝的回应，似乎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而自己也并没有期盼着他能够回应，毕竟有些事除了自己，别人是无法替自己做出任何的决定的。】

这个房间脏了，我们换一间吧。

你那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耳边传来他淡然的话语，身子被他抱入怀中，就连那伤着的手臂也被他尽量的放到外面，不曾碰到丝毫。软软的倚在他的怀中，没有去看那屋中的一切，过去的，都已过去，而自己也并不打算让自己永远的活在过去。】

【重新换过了房间，屋中也不在走那熟悉的味道，原来一切是这般的简单，唯一变化的唯有人心而已。】

[他默默地听着她的话，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淡淡地扫了一下四周，随处可见的斑斑血迹，是过去的祭奠和毁灭。他将她的手臂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搭，把她一下子拦腰抱了起来]

这个房间脏了，我们换一间吧。

[他没有问她是否同意，只是独自决然做了这个决定。他又是这样说了一句前后不搭的话语，似是隐约让她抛下过去的安慰，又似是真的只是懒得叫小二收拾了]

你那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他淡淡地答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言语，抱着她换了一个房间，他似是有意用身体微侧了角度，任她是怎么也再看不到这间房的任何地方，而他更是头也没有回]

[是否有人从出生就注定了孤独……]

[他曾经有父母、有妹妹，他们荆湖墨家是墨门的一条分支，虽然做着寻常梓人，却也是祖传了机关造诣……他本应该也是墨家一个普通的孩子，继承墨家祖传的机关制造、奇门遁甲……]

[可是后来，也仅仅是一夜之间，他失去了自己的全部亲人。在逃亡的路上，又仅仅是因为去给妹妹找吃的，再回来却也找不到妹妹的踪影。直到遇见了唐门的老奶奶，才知道自己唯一的妹妹也不在了……]

[如果有人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孤独，那么他算什么？他现在算什么？于这个世界上，他早就没有任何血缘至亲了。但他还要活下去，要活着做完他应该做的所有事。他不能死，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选择玉石俱焚。这就是当初他会在拥有绝佳机会刺杀阎王时而做的选择，因为阎王死了，他也活不了]

[他不是贪生，他只是怕死。他害怕死后，一切都泯灭于无，就连他这个人是否存在过都会成为疑问。所以哪怕是一个人，他也要带着所有人的记忆活下去，只有他活着，他才知道他的至亲是真实存在过的，他不是一个人]

嗯，算时间，你确实该服药了。

【闻言有些无奈，却也在意料之中，如今的自己的确不宜饮酒，作为大夫，他是对的，只是面对自己一个伤心人，却似乎有些残忍了。】

【虚弱的靠在他怀中，眸光被飘落的绢帕所吸引，半晌才木然的开口道】

烧了吧，我不想在看到有关他的一切。

【既然无法愈合，那就彻底的无视吧，不见，不想，不去触碰与他相关的所有一切，就当自己的生命中从来没有那么一个人来过。】

【小倩，北冥渊，九音，墨青笙，本以为他们会是此生的朋友，而如今却早已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个，一个相交最少，亦是牵挂最少的一个。】

你说，有些人，是不是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要孤独一生？

【小倩的丢失，师父的冷漠，北冥渊的补偿，九音的背叛，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自己错了，若是没有自己的出世，或许小倩不会丢，父母亦不会自责，师父依然可以无欲无求的过完一生，而九音，或许不会这么伤心吧？】

[他看着她那双悲伤又痛苦的眼睛，心中无奈之感更甚，再加上那句“对不起”，更让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沉默了很久，也不算很久，应该是片刻。但是在这寂然安静的环境下，片刻就是很久]

[看她忽然要起身，他赶忙抬手将她小心扶着，一手托着她的手臂，另一手揽着她的背，让她很舒服的靠在他的身上。而他手中先前握着的手绢，也就在他抬手扶她的时候飘落在地]

嗯，算时间，你确实该服药了。

[对于她想喝酒的行为，他没有应答，亦没有制止。他就这么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是那样的理所应当，好像她问的不是有没有酒，而是惦记着自己的身体，该服药了]

[他当然明白她是想借酒消愁，这个酒，就是她用来消愁的药。可是真正对她有用的药，并不是酒，而是实打实的汤药，酒只会坏了她这些时日调养好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