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空谷天音

田先生客气，公子不公子的，江湖人没那么多礼数。若是不嫌弃，称在下“萧兄”即可。

【见其微笑而应，这才继续抬步前行，看左侧一些小木方桌摆着，据少殇说，都是这位田先生为学童们要求采购的，为人师，善思谋行，或许小霜可以跟着他也学上几天】

田先生新到庄中，不知是否习惯这庄内的规矩？

【对于读书人而言，刀剑的藏书阁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除了武功秘籍，藏书阁之内还是有珍品藏着，甚至可能连宋皇御书阁内没有的孤本也可以在刀剑藏书阁找到。既然是孤本，珍品，阁内机关四布也能够理解】

【顺着一张小案几坐下，仰望着他】

姓萧？双眉微凝，却非自己性情古怪，只是对辽国萧氏感情极为复杂，难以言道。转而又想，萧姓者未必皆是辽人，故而有心试探。

“既然萧兄不拘俗礼，也不必称区区在下先生，若蒙不弃，一声田兄便可。”虽说做了先生，实则自觉并非什么读书人，游学天下不过为尊先父遗训，解心头疑惑，恪守本心而已。

“倒是萧兄，可是辽国萧氏族人。”

【闻言不由挑眉，笑而视之。有些诧异他有此一问，然面色不动。曾在幽州与旧友认识，当他听闻自己的姓氏时，亦会误认自己是辽国人。边城之民或许会误会，但田先生亦有此疑惑，确实有些费解】

田兄倒是误会了。虽萧姓为辽人大姓之一，但我大宋境内也有萧姓氏族。萧某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士。方才田兄曾有一丝的蹙眉，可是因为萧某想起了什么？

【建元六年在辽境还真的遇到一位辽师大将。本来只想着安静地体验辽境民风，倒是让那辽帅挑起竞技之心。两人自黄昏拼酒到翌日正午，期间几次动用内力逼出酒气，若是不然，胜负输赢还很难说出个结果】

萧公子否认，不知为何心下却是松了口气。听人问话，心觉此人与洛少殇不同，心思缜密，双目如炬，洞若观火。

随手自桌上取来茶具，来到案前与其相对而坐，倒了一杯清茶递了过去：“为人师表，便要有个做派，故而此处没有备酒，便以茶代酒……方才在下唐突，还请见谅。”

而后理了理思绪：“萧兄的姓氏，让在下想起些许往事，不足挂齿。”

自己身世复杂，非辽非宋，似是天生便不容于天地一般。此间种种当世怕是连与自己共患难的杨剑都未尽数知晓，又何足与外人道，好似博取同情一样。

【观其踱步，相对而坐，起手斟茶，听其述因，执手接茶盏。提起“唐突”一事，无甚在意，他之反应不过自然而然，进而笑言】

诶，何需言唐突？倒是萧某不请自来，让田兄见笑。况且这清茶胜酒，身处空谷天音，与山色石瀑相融者，品茗最佳。若是能有一曲琴音缭绕，那便是更好。

【扫了眼四周，果然，有琴一方，质地古朴，想来便是田兄所有】

田兄既是想起些许往事，此刻又未能开口言明，想来是不便。不若就这琴音倾诉，端看萧某能否领会田兄心事过往之一二。

不知田兄意下如何？

闻言，心中苦笑，自己入庄前有约三不教，琴棋书画便是其中之一，究其原因不过有二。

其一，自两年前重获自由后，游学天下时才初学音律，乐道、武道殊途同归，皆须得常年苦练，故而算不上熟通。

其二，艺琴者不是富家子弟，便是秦淮河上的乐师，自己落魄潦倒无意做那附庸风雅之人，也不以此谋生，遂不愿教习庄内孩童。

然已回绝面前之人一次，再拒恐生嫌隙，唯有硬着头皮来到案前。

手抚琴丝，乐器中，自己独爱筝琴，其音铿锵有力，低沉浑厚，与北方苍茫孤绝之气相应合。

大袖一挥，席地端坐，观琴弦二十有一，凝神静思稍许道：“在下琴艺低微，还望萧兄见谅。”

左手压弦，右手撩拨，起先声色平缓，喜乐悠扬，而后急转沉闷，苍凉悲切……越拨越快，一头青丝遮面，随琴声不住摇曳摆动，如疯如狂，最后渐渐归于平淡，无喜无悲，直到止歇。

琴音静止，一曲终却是苦多乐少，仿佛自己还未醒觉一般，双眼轻闭一动不动，稍久方才缓缓睁开，与那人相视一笑：“献丑了。”

【闻其谦言，微笑以对，抬手以请。视其撩袍入席，姿仪端正，虽一开始，其形容有些无奈，想来是自己的请求有违他所愿，然其终究行至案几前，正襟危坐，起手抚琴。有些好奇，既是有难言，不欲抚琴，何以展琴一方，置于案上？】

【每每心内好奇，却不曾开口问询，知他人不欲为外人道也，若是执意知晓，于人于己，往往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琴音起，方合眸。起先，其律如溪水长流，潺潺而发，不急不缓，平稳如流。其声悠扬清远，悦耳动听，令人耳目悦享】

【随后，其音似有起伏，逐渐急遽，其势演变陡然，犹如千军万马，雷厉风行，愈演愈烈，终至高潮，起手含力而拨，一曲终了】

【久久回味，不能言语，唯有抚掌而拍，其响回荡环山绕水，仔细辩明，还可闻细微琴音在回荡】

田兄若是如此也称“献丑”，秦淮河上的名优琴师可要投江自保名节了，哈哈哈哈！

【随后二人于此地闲聊数句，再共同离去】

===结===

建元七年秋

【陆姑娘说刀剑春秋山庄有四奇景，来的第二天早上就被读书声吸引着去了妙笔如椽，后又跟着陆姑娘去了飞瀑为画和仙迹岩。本来说好了今天再带我去仙迹岩附近的一处山谷，早上醒来却有人来传话说陆姑娘有事出庄去了，让我自己安排】

【陆姑娘来不了，可也不想去别处，想着那山谷离仙迹岩不远，那自己应该找得到吧】

【对自己找路的本事从来都很有信心，仙迹岩边的山谷，果然不难找。听陆姑娘说，这山谷叫空谷天音，在谷中弹琴会有很奇妙的效果，想想自己弹琴的水平，还是放弃了带琴过来的念头。琴不能弹，笛子还是可以一试的。竹笛凑在唇边，动了动手指几个音节飘出去，虽然达不到陆姑娘说的效果，可既然开始了，那就吹完这一曲吧…】

【一早便早早起来晨练了一番，许久不活动身骨，身法都有些生疏了，才想着要去藏书阁附近的阁子里拿前几日借的书本】

【路过时却听见空谷天音有笛声传出，笛声源远流长，却突然断了，隔了一会儿又传出一段完整的曲子，从没听过的曲子，调子简单却十分柔和动听】

【走进一看却是一名陌生的女子，笑着轻声道】

嘻嘻，姑娘是庄里的客人吗？

【一曲终了，才发现自己方才吹奏的是师兄写的曲子，琴曲用笛子来吹，似乎也挺合适。等回了昆嵛，一定要拉着师兄陪我合奏】

【收了笛子就看到了一个模样娇俏的红衣姑娘，也不知道是主是客，礼节性地对她点头笑笑】

是啊，我是跟着陆姑娘来的。姑娘呢，是庄里的人吗？

【陆姑娘？定睛想了一想，走上前去】

是呀，我叫洛凤凰，嘻嘻，你吹的曲子真好听～

【瞧了瞧她的竹笛，就是这个笛子吹出来的吗，歪着头有些好奇的问她】

我从未听过这曲子，有名字吗？

【陆姑娘说她是洛家表亲，眼前的姑娘姓洛名字却不从无，应该是洛家堂亲了。荆湖路水土好，才能养出这样灵动的小姑娘】

凤凰姑娘好，我叫宋凝芝，昆嵛山来的

【把笛子举到眼前看了一眼，没听师兄说过这曲子有名字，摇摇头】

这是我师兄写的曲子，还没有名字。凤凰姑娘喜欢吗，不如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她看上去同自己一般年纪，却多了几分自己没有的成熟，心兰也是这般，斯斯文文的，昆嵛走出来的人莫不是都是这个气息？】

【因想着心兰，愣了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有些失礼，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甜甜的问道】

昆嵛山？那就是和心兰一个门派啦！

【又道】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凤凰就好，我没什么拘束，若是不介意，我也就叫你凝芝了，好不好？

【也就是对着生人的时候才能有个女孩样子，平时在山上可没这么安分，总是闹得别人头疼】

【没想到小姑娘还认识心兰，也对，心兰的问心好像就是刀剑春秋的洛公子，具体是谁，兰花好像没说】

对啊，心兰也来过的，只是我忘了那位帮她重新铸剑的公子是谁了…

【他们都姓洛，一定也是亲戚了，洛家的亲戚还真多啊…】

【没有什么比遇上好相处的人更开心的了，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当然不介意了，我们直接叫名字吧

【山庄四景到今天是走完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好玩的，之前都没来得及问陆姑娘】

我已经去过了仙迹岩，妙笔如椽还有飞瀑为画，庄里还有什么我能去的好玩的地方吗？

【听她说起自己哥哥，朝着她歪着头朗声笑道】

你说的是我哥哥，洛少殇，哈哈～心兰跟我说了～

【瞧她摆手的样子，心里又多了几丝好感，倒是自己没看准人，这姑娘性子爽朗大方才对，哈哈，正好对了自己的胃口】

【急不可耐的说着】

咱们山庄漂亮的地方可多了！你若是没事我带着你好好逛逛保准你大开眼界！嘻嘻～

【顿，笑着扬着裙摆转了一圈，指着环形状的山谷说着】

这地方就可有趣了！是咱们庄内四奇景之一呢～哈哈， 你猜猜里面有些什么奇妙？

【兰花没多说那位洛公子的事，自己的心思却已经想到别处去了，抿了抿嘴还是没好意思问凤凰。这种事情太不好开口，总不能直接问人家“你哥哥和我师妹是不是有情”，太离谱了】

【听她说好玩的地方多，眼睛一亮】

真的吗真的吗，那凤凰你有没有空，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这山谷的妙处陆姑娘倒是提过，但看着凤凰明快的笑，眨了眨眼睛，晃晃脑袋】

陆姑娘只说在这儿弹琴会有不一样的效果，我不会琴，刚才吹了笛子，还没彻底明白过来，不如你告诉我啊

自然是有的，哈哈哈，你要是找我呀，那就是找对人了~

【眯着眼睛疑神疑鬼的说道】

咱们刀剑春秋山庄里多少漂亮景色和秘密，外人可不晓得的，嘻嘻

【伸手随意取下一片叶子，对着山谷的方向，放在唇边轻轻吹响，便有细细的回声传来，扬眉说道】

我不会琴，琴的效果更佳好，只要对着那山谷，怎么样的琼霞妙乐都能听清的

【说着，又与她介绍起别处的景色来，拉着她四处跑，话匣子打开了，自然关系也就亲近了】



======================结=======================

------------建元八年·春---------------
自清明与暖儿一别，回到山庄时常感觉烦乱异常，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这日，庄内孩童下学，无意回返，独自留在空谷之中，凭栏听风，苦思武三叹武功破解之道。

在丹枫客栈与其放对，便觉此人内功深厚，又会移脉换穴的奇功，谅自己剑术再为精妙，徒手恐也难胜之分毫。

越想越觉无解，遂将镇纸压实，左手提笔，欲借习字来养性静心。

清风吹拂，撩起额前青丝，然自己不为所动任其在风中摇曳，虽是左手写字，却如使右臂，笔力如铁画银钩，洋洋洒洒，凝而不收，颇显狂放不羁。

“天地无心，生民亡命，往圣绝学，乱世不太平。”写完，宣纸之上，诸字竟也是反向而显。

【天朗气清，本来是要去找哥哥赴约的，路过空谷天音却看到了熟悉人的身影】
【这不是田桓哥哥吗，对了，上次那个女孩自称是他的表妹，正好这次问上一问】


【走上前去，却见他正专注的写着什么，疑惑的瞧着却看不清是个什么字，诶，这个字怎么如此奇怪】


【在他身后探了探，正好他回过头瞧见了自己，不好意思的笑笑，扬着笑容问候道】

田桓哥哥，嘿嘿~ 早呀~

【顿了半响，瞧着他左手的笔，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神，揉了揉眼睛，惊异地说】

呀，田桓哥哥你怎么用左手呀？

忽闻身后有人，回身相望却是洛少殇之妹，名作凤凰，与其兄心地一般宽厚，没有寻常富家子弟的骄纵跋扈，故而心生亲近，双手做拱轻施一礼：“原是洛小姐到此，一时不察，还望见谅。”

转而听她询问，不觉看了看手中的毛笔，嘴角上扬，笑道：“闲来无事，便学着左手写画。”

似是觉得如此解释尚不明了，故而又道：“若是被那些腐儒大夫瞧见，自是以为不屑，然江湖之中便没恁多规矩，只当做练功，颇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