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月中天丨——原创

【身处皇室，没有谁是无辜地，那孩子不曾生下来亦是好事，若然见着这般残忍无情的世间，想来亦是有悔。】

【将那娇软身子揽在怀中，薄被轻覆下十指牵握，这是他曾想过许多次的场景，只是梦中人从来不是怀中人罢了。身处高位，见惯了腥风血雨总是渴望最简单的温情，便如此刻的他，嗅着女子身上气息，靠在她瘦弱肩头，像个玩儿累的孩子。】

【他问他开心吗？却不知这样的问题在许多个日日夜夜里自己也曾问过自己。锦衣玉食，重权在握，朝野之中流，国运之砥柱，他的荣耀从来伴随着责任，即便是对千秋雪的感情也因着责任变成一种沉寂，到最后换来的不过一场空梦，他甚至连一具尸体都得不到，他，开心吗？】

涟漪，开心是有心人才能感觉到的。

【他早已无心，何来的开心。】

我......怀孕了,快两个月了。

【女子充满甜蜜娇羞的一句话于他却是平地惊雷，猛然坐直身子将人看着，他伸手轻轻覆上女子腰腹，如抚摸着稀世珍宝一般，眉角由最初的冷硬渐渐柔和。】

这是本王的孩子？

【他从无子嗣，亦不许任何人怀有他的子嗣，只因心上有人，故即便子嗣也要留给那个让他动心的女子，可他却又渴望孩子，那样小小软软的一团儿仿佛脆弱却拥有改变这个世界的能为，只是此时……他不可能让自己有任何的把柄落到别人手中，唯有真正的冷心绝情他才能够成功，才能得到他真正想要的。】

打掉！

【忽而冷颜起身，他拂袖望向窗外如墨苍穹，天高月远，仿佛这世界从来都是这般清冷冷的。】

涟漪


嗯。

【轻轻地点头应了，自己进宫，还不足满月，而孩子却早已月余，明显和身边的这个男人有关，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这般温柔的一面，上次看到，又是多久以前呢？】

打掉！

【还未来得及开心，便听到他抛来冷冷的两个字，甚至不含一丝的感情。看他猛然起身，自己也跟着坐了起来，眸中映入他那冰冷的模样，半晌才鼓起勇气仓皇的看向他道】

我不要。

王爷，就算涟漪求您，留下他......好不好？

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贱，不配产下您的孩子，可是......这是您的第一个孩子啊......

涟漪求您，只要让我留下这个孩子，以后无论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心甘情愿。

【慌乱的跪在他面前，眸中清泪早已抑制不住的滚滚滑落，就那般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曾几何时，自己竟会天真的以为他真的会爱上自己，可如今看来，又是多么的讽刺悲哀......】

我保证，他......不会成为您的弱点。

【妇道人家终究是难将眼界长远，此子若是萧长珏之子对自己尚有利用价值，可他偏偏是自己的孩子，更是出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南方结盟之事正是关键，若让南怀王知晓他已有子嗣，联姻变成奢望，如此南怀定不会出兵帮自己。再者若今日软下心肠留下血脉，他日兵临城下萧长珏若以此子相胁又当如何？】

【断不能让这孩子留在世上！踏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若自己失败，莫说自己难逃活命，涟漪与这孩子更不能活。】

哼，妇人之仁，你以为萧长珏会容忍本王的孩子安然无恙的在他身边？一旦毫无利用价值，他会毫不怜惜丢弃，傻涟漪，你还不曾看透吗？

【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任是他这般冷硬心肠亦是几分不忍，难怪她如此绝望，萧长虞矮身托起女子下颌温柔一吻，语气低缓些许。】

我们还年轻，日后若是想要，可以再生。

【在这爱恨情仇里，他自以为早已失了自己的心，可他从未曾想过，也许这一刻的长久也是真实的，他真实想要给予眼前这个女人的！】

【只是当时道寻常，回首已枉然！】

【祥嫔宫内传来滑胎事件不久，皇帝为安抚其失去孩子的痛晋升妃位赐号祥妃，一时独宠后宫。两月后，满城飞雪时南方怀国举兵入侵，一时长驱直入直到南靖夜凉城而国无可用之将，同月武氏元帅遭萧氏一族余党埋伏暗杀而重伤无法出兵迎敌，满朝哀哀，长宣王萧长虞一身战甲入殿仿佛战神下凡般单膝下跪请缨出战，帝忧之而拒，长宣王于雪地长跪三天不起终引百官跪辅，帝无奈而应。】

【次日便是出兵之时，他知道这一去是生机更是死路，是荣耀归来亦或兵败黄沙皆未可知，自皇陵出来，他仰头望着灰惨惨的天，红梅被风推着摇落肩头，好似安慰。】

阿雪，你地下有知，助我成功。

【闭目轻叹，风雪簌簌而落，待得住了脚步却已在祥妃宫墙之外，原是还有牵挂吗？】

【纵身一跃入得宫墙，帝王早被政务缠身哪里顾得上这里，窈窕纤细身影立再庭院里，被风吹的烈烈，她像枝头摇曳的白梅花，带着刺骨的凄凉。】

【静静看着她，他知道之所以选择她并非是因为她像极了千秋雪，偏偏却是她最不像千秋雪，所以萧长珏才能放下所有戒心。】

涟漪！

【是告别或是别有算计，这一刻竟是除却涟漪二字再念不出其他，自身后将人抱在怀中，他看着这雪飘飘然落下，落白了整个世界。】

【或许是这雪，落得太伤人吧！】

涟漪


不，不可以......

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瞒过他......

【自己知道，自己本来就是行走在刀尖上，这个孩子生下来，更是没有好下场，可是，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更是他的，自己又怎么忍心不要他？】

我们还年轻，日后若是想要，可以再生。

【瘦削的下颚被他挑起，泪眼朦胧的看着那满脸认真地男人，终是无奈的点了头。他的要求自己向来无法拒绝，更何况，自己也真的不想给他留下一个这么大的隐患。】

【当孩子离体的那一刻，浑身都在剧烈的颤动着，脸色苍白到可怕，最终仍是耐不住的晕了过去，而最后一眼，便是看到他决然离去的背影。】

【祥嫔？祥妃？面对着满宫朝贺，自己却觉得如坠冰窖，不过是一个称号，于己来说根本没有丝毫的意义。尤其是用自己孩儿的血换来的，更让自己觉得无比讽刺。】

【前朝动荡，后宫自然也是极为不安，为了安抚武家，皇上一连去了几天乾承宫，自己倒也落得清闲，虽得了太医嘱咐静养，只是却再也没有了那修养的理由。】

【窗外的雪洋洋洒洒的下了几天，在屋子里闷得难受，便独自步出了房门，看着院中开的正盛的红梅，映衬着洁白落雪，竟是分外的惹眼。】

涟漪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冰冷的身子落入温暖熟悉的怀抱，只是心里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喜雀跃。】

你来了。

什么时候走？

【半晌终是没有忍住，低声嘱咐道】

刀剑无眼，王爷定要保重。

【没有挣脱他的怀抱，亦没有回眸去看他一眼，他想做的自己都懂，只是此时此刻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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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今时今日，她原也不该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的，他了然一切不过自己一手推就，心下微叹却也只是叹而已！】

【若一切从头来过。他依旧会选择同样的选择，因为有些路，在他们生下来的那一刻便是命中注定。唯一的变故，也许唯有他与她的心而已！】

【雪花依旧在落，随风回旋，仿佛一种仪式，一种祭奠。他想起那一年五哥夺宫失败全家两百余人满门抄斩时，天上亦是这般下着雪，他就站在雪里看着那一颗一颗人头滚落将白染成了红。】

五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就是早知今日，故行当初，生在皇室，这就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那是一条看不见希望的路，充满了厮杀与肮脏一路走来，他失去自我，失去了太多，可他没有回头路，所以他走的比五哥彻底走的比五哥更狠！】

【风雪侵衣，吹冷的从来都是人心，他一如既往转身离去不曾予她一个离别，一段路铺满了雪，及了膝，那冷便从脚底蔓延开来，随了一路，待的随军一路穿越荒城漫道翻过雪山长河至夜凉南怀军营，红烛暖帐时，已是春来早，鸳鸯红盖头下的笑颜孤傲讽刺，方才顿悟原是人心更冷！】

‘早听闻长宣王贤名，如今看来，不过欺世盗名罢了！’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素来唯有成王败寇，名声？呵！

【她是他的妻，鲛绡帐下她对他冷然一笑便是将他全盘否定，那一双明眸里写着满满的失落与同情，他视若无睹引樽独醉春宵，月，将圆未圆！】

‘我喜欢你一身戎装的样子，杀人的时候，最是纯粹，对女人有着致命的诱惑。’

【六月已是盛夏，双方布局之下南怀称降，大军班师回朝，黑色锦龙旗下南怀鹰旗随风飘展，他的新娘一身艳丽军装坐于马上飒飒如月下红梅，他纵马前行闻声回头看去，朝阳正升起在女子身后，霞光万丈里她对他说。】

‘如果你只是判乱而非叛国，我也许真的会爱上你！’

【他未答话，只将视线错落在女子身后红日之上，暖橘色的光芒下，世界好像也暖了起来！】

果然！

【都城之上高高架起的弓弩与那泠然而立之人落去视线里，是在预料之中，三军住，但见一人被押解而来，窈窕身姿，最是熟悉不过。】

涟漪……

【低声呢喃，像过去的很多时候他念着阿雪的名字，此刻，他念着涟漪……涟漪……】

‘萧长虞，朕知道你不甘心，可朕不曾想过你真的会勾结外邦乱我祖宗基业，你太让朕失望了。’

做都已经做了，多说何益，我为何如此作为，想来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

‘为了一个千秋雪，你竟背弃家国天下，萧长虞，在你做这一切的时候，你可曾想过阿雪，想过你的姓氏，可曾想过你这一步踏出……她，涟漪，这个为你牺牲所有的女人，她的下场如何？’

不过一颗棋子，本王输得起！

【如果走到这一步，他还有退路，她还有退路，不知是谁会先踏出这一步！他望着面如死灰的她，仿佛遥遥相隔是一场逃不开的宿命。】

【只是到了这一刻，他不可能退，也退无可退！】

涟漪


【他走了，带着一身的杀伐与决绝，只留自己一人独自站在雪地里遥望，雪白的宫装逶迤，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盈盈身姿似乎孱弱纤长，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逝。】

【冬去春来，转眼又已入夏，得胜的消息归来，举国欢庆，喜了臣民之心，却独独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越添忧思。放飞了最后一只信鸽，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真的是你？

为什么？前有千秋雪，后又是你涟漪，朕究竟哪点比不上他萧长虞？

皇上很好，只可惜涟漪心里早已住进了王爷。

【没有否认，只是淡漠的说出事实，今日的下场早已想过千百次，真正事到临头反而释然了，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雪白纤长的颈项被他狠狠掐住，似乎下一秒就会生生的被他掐断，略显痛苦的看着他，眸中清明平静，并无一丝惊恐。】

朕，不会让你死，朕要让你亲眼看看你心里得那人究竟是多么的无情。

【大手松开，玲珑娇躯无力的滑落在地，肺部因缺氧而剧烈的猛咳着，甚至流出了眼泪，只是那泪却不知是心伤，还是无奈，看着那扬长而去的明黄色身影，心中那唯一的一点愧疚之色烟消云散。】

【不出意料，两军阵前，自己被押上城前，看着那两军阵前威风凛凛的王爷，绝美的脸上突然绽出笑容，他回来了，带着他梦寐以求的成功。自己说过，绝不会成为他的弱点，而此刻能见他最后一面已是心满意足。】

（王爷，记得要幸福快乐。）

【无声的看着他说出最后一句话，孱弱的娇躯冲破阻碍，翩然朝着楼下跃去，鲜血溢出，落在雪白的宫装之上，犹如雪地里的点点红梅，无风自香。】

【他看着她如断线纸鸢一般坠落尘泥，泪无声滑落，他以为他舍得下，可这眼泪却不争气落下，一滴一滴溅落在手背上，空握缰绳的手终还是葬送了一切。】

涟漪，恨我吗？

【轻轻抚摸着她苍白脸颜，那双盈着泪光的双眸紧紧闭着，再不能和他对视，予他柔情！】

【艳丽的红自她身下脑后溢出染遍雪衣，仿佛她倾尽的一生。】

是谁为你风雨添衣？是谁为你守岁春秋？是谁为你生死不顾……

【是你，涟漪！】

‘原来，你也不是完全不在意。’

在你们眼里，我究竟在意什么？

‘权势，名利，欲望……你是黑暗的奴隶，抛却了所有的光明与人道，沉沦在无尽绝望里，带给所有人无望！’

【红装女子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可悲的男人。冷眉中更见凌冽，抬眸与城楼之上的帝王对视一眼，但见后者无奈闭眼，恍惚中那人亦是泪流满面微颤的唇角轻轻抖动，她看见他在轻唤‘阿雪！’】

嗯……

【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贯穿胸口的长剑滴落朱红开遍乱世红梅，萧长虞突然觉得一切讽刺的让他想要流泪。他看着红衣戎装的女子，眼中充满迷惑不解，女子悲哀看着她闪身让出身后帝王，君王居高临下，睥睨而笑。】

‘萧长虞，这一切不过朕之谋算，阿雪之死不过引你阴谋败露，涟漪之事朕不过顺水推舟，南怀与你合作亦是朕亲自授命，而今种种皆是朕一手策划，你，输了！’

【输了，输的一塌糊涂，原以为的真心不过是这江山社稷的祭奠，亲手放弃的初心是埋葬在权利欲望下的腐烂，萧长虞望着他的兄长，他一生的敌人，笑亦难，哭亦难！】

【此一刻，注定的结局，也许便是最好的结局！】

涟漪，涟漪……

【踉跄而行，胸前长剑被拔出，血染尘沙，一步一步变得沉重，直到再次将已然冰冷的尸身揽入怀中，方知原来千山万水，已是生死两相隔！】

【真真假假，其实他早已分辨不清！】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