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青丘阁（开封）

【来人引路不卑不亢，隐约估摸着分量，直到步子停在三楼门外，方回神过来深吸一口气，抿起薄唇又觉得这弧度太不自然，大概是太久没习那闺秀礼仪，连矜持一抹微笑都不记得了。转而作罢，眸波平静若水，十指指腹贴在掌心免得因紧张而轻抖，抬步迈入。】

【阁内芳香四散，拢若有似无着春息，却再无多心思缓缓打量多余之事，回身看了一眼门外候着的人，斟酌开口】

小女永州顾氏，得沈管事指点，冒昧拜访阁下，为的是求得双亲消息。

【学会了自我保护，自然话从未说尽。沈管事知道的也不过是自己为双亲寻仇，而父亲母亲在永州名不见经传，当时便撒了谎说是双亲被人绑了去而杳无音信。眼前的人，或者说脚下立的这块儿地，我要求它，必先让我信它。外人夸赞再多，都不作数。】

小女双亲几年前忽然不知所踪，现下究竟尚在人世仍未可知，熬着这些个年头，全为了这一个念想。还望阁下看在沈管事给的面儿上，给这事儿一个考虑——

【方缓缓抬眼细瞧了人几分，自然也只是一瞬的事。交底二字一出也明白人自然是不信我简单一个请求，毕竟在茶肆里头坐了三年，一举一动都是沈管事眼皮子底下的事儿，自己面上沉静，显然也不是急于寻人的样子，索性咬唇开口】

已然三年杳无音信，说句不孝敬的话，里头好歹我自也有几分揣测。只是事出无因，总是心里落个不甘心，不愿一味苦等，即便接不回人——

【至此一顿，想着姓名，籍贯，特征皆备好在纸上，停了音徐徐解下腰间香囊，抽下红绳从里头几瓣茶花片里捏出一卷小笺，以指腹屡平低头又细看了看，才道】

我并未写上双亲生辰，阁下若有笔墨，烦请借我一用。

【始终我未开口称她一句姑娘，总觉得那气息与我们不同，一如昔年街上巧遇年轻先生，纵其不愿亦唤不出一句公子一般。复顿了顿，还是轻声却清楚的补上一句。】

也得知个究竟。

……这是封楼线……

【闲坐青丘阁，三楼清静，轻易不得上来，遂偌大朱阁久而久之便成了我与韫欢几人长待之地，各凭喜好的，我置了书架，穆昀华种了毒草，孟韫欢则凛冽的在门口摆了大刀，沙场磨砺出来的寒光，倒有几分震慑人心，但与孟韫欢来说，不过玩笑而已了。手底下摊着基本账册，片黑中夹杂着几个赤字，也未多在意。指腹漫不经心的摩挲着账簿纸页，心思却随目光转到了别处】


【春波无限绿，白鸟自由飞，满目碧空，天净云高，淡雅清爽至极，放眼一望才知道春天又来了。发个会呆，回过神来又抽出前几日所得的地图，一张记载了西夏剑冢所在的地图，虽还不知真假，但是心里已经想着走一趟。因为听闻明泉剑，收藏其中】


【或许走之前该去拜访徐叔叔，他为隐世高人，说不定对西夏剑冢有所了解】

【时隔多年，再闻冥教，内心仍难掩汹涌，流血漂橹，满目猩红，午夜梦回间如梦魇缠身，时常惊醒大汗淋漓。几日的心不在焉，半点瞒不住师父，俯首告别时，唯一锦囊相赠，只道出谷方可查看。】
【锦囊轻便，拆开只“青丘阁”三字赫然入目，暗叹师父果真心细如发。至青丘阁，已是银辉洒地，路上行人渐少，青丘阁内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抬眼望，有美人凭窗依靠，清辉之下，娴静如水，嘴角轻扬，岂非正是自己所寻之人？足尖轻点，借力而上，于廊檐之上携剑抱手而立，声音平稳，夹带半分玩笑】
慕姑娘好雅兴，可惜形单影只，只怕独酌无味。

【细细的研究那有些年头的地图，最终圈定了几处有可能是剑冢所在的位置。再抬头是天色竟然已经黑了下来，灯笼高起，楼下声响鼎沸。反观窗外，却是清寂】



【抬手揉了揉泛酸的颈项，忽而听闻声响，顺声看去一抹白色身影落到飞檐上，看清来人面上泛起笑】正想着要拜访徐叔叔呢，你就来了


【晚风钻进窗来，卷起纸张，将东西收好夹在书册中，又拿镇纸压着，侧了侧头与他道】怎的想起来看我？难道专程找我喝酒的么

【晚风携春意袭身，袍边飘袂，令人气定神闲。见人收起物件，调笑】
慕姑娘小气了，我不远千里而来，有好物件你竟私藏不与一观。
【言罢微摇头轻叹气，似是就此表示失望，然不过转瞬，转了话锋】
罢了，有好酒相待亦可。
【言间，顾自入内，此处头次来，与她却是相识数载，随性洒脱间早已将繁文缛节抛却，若是当年的连怀瑾断不会如此无礼。待坐定，无入主题之意，言语携带慵懒】
无酒不欢，桌前空空，我倒忘了此行目的。
【指腹敲击桌面，只待好酒上桌。】

【闻言失笑，理了理衣裙与他道】等着


【亲自往阁楼寻了自齐云先生那处得来的“风曲”，此酒为他闲赋山中自酿而成，据其言需石窖发酵，清蒸回烧，七次取酒，八次发酵，九次蒸煮，虽工序繁杂却是好酒，空杯而留香不息，常得意的将胡子翘上天】


【回到屋内，将酒水上桌斟与其，酒水入杯清澈晶亮，酒香幽雅细腻，推盏至人跟前，取笑道】徐叔叔不给你酒喝么，一来就同我讨酒

【酒杯酒杯，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酒自清香而无好杯相配，则味有所差，显然慕姑娘深谙其道，端杯一饮而尽，酒自入喉，而口留余香，当下眼前一亮，较之谷中佳酿，别有一番风味】
今日果真来对了地方。
【提及师父，白发老者，性似顽童，常年酒不离身，只道常未饮酒而醉】
师父嗜酒如命，若有佳酿必定不愿多分予我，私藏之地偏每次都被我寻着，以致现今酒不离身。
【好酒入腹，又添几杯，方敛了性子正色道】
师父道你江湖之事一应知晓，此番前来，我自是有事相询。
【微顿】
我想知道十年前中秋夜前夕，御剑山庄灭门惨案详情。
【叙述之时，面无神色，好似事不关己，安知自入谷中便随师父学喜怒不形于色，年少之时，戾气太重，回壁剑法本是名门剑术，也因心有邪念，以致招招狠戾。师父常言，如此出去，未过招先毙命，不如以静制动。】

【玉盏方至唇间，闻言又顿下，御剑山庄？十余年前的御剑山庄声名亦是显赫，乃是望族，儿时常自父亲口中听闻一些事迹。倒是后来我入了佛狱便再没听闻什么消息了】


【复又将酒杯放下，他不会无故同我打探一个已经销声匿迹的旧门庭的，但也不知其中有何渊源，索性也没问，将酒推远了些】

徐叔叔过誉了，一应知晓甚的倒是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


【这些年游走各地，交游也算广泛，加之佛狱各领域皆有涉及，通晓杀人数者有，司情报者有，经商者亦是有，所以想要甚么情报旧事还是不难】


【理了理袖子，想起夹在书册中的地图，盯着他忽而一笑】不过有条件



【现今韫欢不知在何处，昀华又不善管事，我若想动身前往西夏，将他留下来帮我看着这青丘阁是最好不过了】

【条件？微挑眉】
说。
【既是有求于她，以条件相换反倒不欠人情，如此再好不过。指腹抚过桌上剑鞘，纹路精致，所有纹路独具匠心，图似山水，实为地图。剑身以千年玄铁打造，锋利无比，寒光凛冽，可惜多年不曾出鞘，未见人血，以致剑身印记尘封多年。壶中玉液已过半，提壶予人斟酒，静待下文。】

我要去一趟西夏，正好，你帮我看着场子吧


【笑眯眯的将如意算盘说与他听，顿了顿又道一句】我保证我回来的时候，御剑山庄的消息也会来



【现今佛狱已见颓势，有好几人有意叛出，只碍着生死叛的毒而坚守其职，实则暗地里已经协定后路，今日去之前，同他们一说他要的御剑山庄消息就是，只是陈年旧事，查起来定要费些时日，不不出大岔子，这时间也够我从西夏回来了】

【得人言语轻笑】
就这事？
【怕人反悔，立刻应下】
好说，只是届时你务必要给我些许消息。
【出谷已有段时日，盘缠也是越发吃紧，如今毫无头绪，就待她所供线索，不如顺势歇下。】
你这地方鱼龙混杂，我涉世未深，你人走了，可得给我留两人手。
【三教九流地，消息遍地生，有意外收获未可知。未了，添句】
早去早回，你若去个一年半载，此处我可撒手不管了。

嗯，我将沈管家和重光留下


【点头应下，沈管家管着我所有家业，不止这处，海市和钱庄也要他操劳，能力不错且信得过，至于重光，虽然还小身手却好，二人留下也是正好。】


【瞧了眼天色，已经入了后半夜，更声已经响了好几次，他非下人，自然不能让下人同住，也非外人也不好让住客栈，思衬一二起身，理了理衣角回头看他】住就在毓园吧。只要不调戏我家的姑娘就行

不管留下谁，能帮着打理就成。
【再欲斟酒，壶中已空，轻摇两下，置于一侧】
你若回来的晚，那就难保了。


结。

————建元八年。春————

【闲来无事，便叫萧逸留在客栈照理商队，自个儿带着阿蛮揣了银两四处闲逛，胭脂香粉买了一大堆，眼瞅着钱袋快要见底，瞅见路边赌坊，眼珠一转，对阿蛮】

我有个快速生财之法，你想不想试试？

【见她忙不迭应了，便带着她进了青丘阁。自小在云州长大，各国赌法都熟烂于心，只不过小时候爹管得紧，没时间亲自操练。这回以小赢大，偏要赢个盆满钵满。叫阿蛮站在自己身边，压了一两银子，仔细听着罐中骰子作响之声，每每趁它落地之时施了内力往前一推，三两下便赢了三十两。心满意足抱着赢来的银子往外走，语气轻快】

阿蛮，今儿晚上带你去留香楼好好吃一顿。

【在青丘阁已有两年光景，每日上下转悠也算恪尽职守，沈管家跟在身侧絮絮叨叨，也让自己大长见识。三教九流，各出奇招，为了赢钱也是绞尽脑汁。】
【于二楼走廊往下看，整个一楼大厅尽收眼底，目光逡巡间，见一俏丽女子暗施手段，赢得风生水起，短短几把，腰包丰满。见人收势，快步于门口将人拦下】
姑娘带上我可好？“见者有份”。

【前脚刚踏出青丘阁，后脚便有人跟上，更是拦在自己身前。抬眼打量一番，看他也不像是赌坊里的人，只当是来蹭吃蹭喝的。戚了声儿站定看他】

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公子且说说，缘何要带上你？

【抱臂站在门外，好整以暇看着他】

明人不做暗事，我在二楼可是看了姑娘好久，我要是现在喊一声，你猜那些被你赢钱的人会怎么样？
【赌坊，愿赌服输，本与自己无关，却也不能助长歪风邪气。】
或者姑娘怪在下未当场拆穿？如此俏丽的姑娘，若让人知晓行事不端，只怕颜面挂不住。
【双手环胸，见人不承认，干脆靠在门口，好整以暇的上下打量她】

【未想方才之事被人尽收眼底，面上霎时变得通红，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左右想想来这不过都是些投机取巧之人，赢钱各凭本事罢了。这般想来不知怎的就有了底气， 迎上他目光】

俗话说得好，捉贼要拿赃，你无凭无据，怎么就认定了是我。

【哼一声，回头去瞅赌坊里面满头大汗的人】

输了钱是他们没本事，难道每个赢了钱的你都要这样追出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