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星宿海

【看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冷师兄……失明了？）

【自己并未听说此事，故而惊异非常】

冷师兄，我是心兰

【仔细算来，与冷师兄也有数年未见，他不记得自己也属正常】

紫云峰的莫心兰，还记得吗？

【想着风姿卓越的冷师兄如今竟双目失明，双眼不由有些湿润】

（怎么会这样）

莫心兰师妹。

【听着声音，脑中回忆了一番。想起之前教宋师妹做琴时，心兰师妹也跟着学。仔细算算，与她也有多年未曾罩面了。自己回山后，便深入简出与门人保持距离。也难怪对她的声音陌生了些。】

【山风冷冽，脚尖改了方向，引导人找到那处背风地站定。整理了一下衣衫，梳理了下发丝。】

师妹，来此处是找我？

【走得近些，师兄还是记忆中那风骨超然的模样，只除了那失了神采的双眸】

本是来找秦师弟的

【感觉自己身上所吹拂到的山风轻柔了不少，想起他方才变换站姿，唇角那抹笑多了丝温柔】

（师兄，还是那个师兄啊）

【尤记得那时跟着宋师姐找师兄做琴，他虽有些不耐，却还是耐着性子教了，那时便觉得师兄只是面冷心热】

师兄的眼睛……可是与所中的毒有关？

【心知他中毒，门中定是尽力救治，可私心想着若能尽一份心力，必然义不容辞】

可有缓解祛除之法？

【在脑海中搜寻冷师兄的双眼，记得是十分耀然有神的】

【双手调整了姿势抱着凤鸣琴，山风似乎小了些。不过衣袂始终被刮的猎猎作响，察觉人靠近，脚步自发的后退了一步。】

是中毒所致，也非不可解。

【怎么会解不了，只是自己不愿而已。这双眼若是好了，自己还能如此冷静的一旁守望？那是不可能的。】

【敛眸不愿再多想，掩了思绪，转头望向山风来处。指尖勾起一抹琴音，四散而去。静默片刻，转了话题，不愿让人多与自己牵扯。】

秦师弟并未上星宿海，师妹你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顿了顿，转头望向人。一贯的冷然嗓音。】

已入秋，秋风瑟瑟本就透体凉，师妹出门记得多添件衣裳。

（既然并非不可解，难道是师兄自己不愿解？）

【眉头打了个结，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解，任凭自己如何玲珑心思，也猜不透这被层层迷雾遮蔽的眼眸】

师兄还是要保重自己身体

【他不愿解毒自己不会强求，但毒素长期滞留体内，总是对身体无益】

心兰知道，谢师兄关怀

【看他身上也并非十分保暖】

师兄也是，出门多穿件秋衣才好

【琴音瑟瑟，仿佛荡漾在他那深不见底的心】

尤其在山上

恩。

【非是自己不愿多亲近人，只是这身子多了那些毒。虽说不会过给他人，但万一呢？！师弟妹们的心意，自己何尝不想坦然接受，只是一切都晚了。】

你找秦师弟是有事吧，还是早些寻到人的好。

【先移了脚步，朝下山石阶走去。抱着琴在人面前走过，虽盲但脚步却不迟疑。此地地形自己早就烂熟于心，不论是之前还是眼下。之前是两人一道，如今则是自己独行而已。】

【自己并不着急，看他下山，本想跟在其身后，但看其步伐稳健，再想到冷师兄的性子，应是不喜欢他人对他特别照顾的】

好，我再去别处找找秦师弟

【目送他下山，心中满是惋惜，还有说不清的怅然】

（冷师兄的心里似乎装了太多事，希望他能早日卸下，过得轻松自在才好）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自己将他们视作家人，却也不会干涉太多，只希望在他们需要自己的时候能陪在他们身侧】

啊，要去找秦师弟了呢

【从另一侧山路往山下走】

【身后并未传来脚步声，想着人应该是寻了另一条路径下山了。别人的关怀，自己总是这样的拒人千里。也难怪旁人说自己孤傲不合群。摇了摇头不去想那些，脸颊碰着凤鸣琴弦。有它作陪，也就足够了。】

【脚步不停，山风渐小，半个时辰后回到了赤松院。放好古琴，就去洗漱了一番后卧床小憩了。】

====== 结 ======

承平三年 夏
【在门内也查了些典籍，依旧对那发肤雪白之症无甚解法。蹙眉放下手中书卷，信步向外而去。胸中一股闷气，只觉看何处皆有堵塞之感，心念难平，下意识捡了高处上行，不知不觉却已到山顶，再难往上。默默立足，向下俯瞰诸峰，依旧难升旷达之意，不由默默一叹】

春夏交替，湿热之气霎时侵体，阴虚体质实难御。师父曾言通天峰顶有星宿海，中有奇珍异石无数，以天心石为最，可疗养寒症。
自通天峰而上，山势险峻，登高行远，绝顶止而眺望，竟有“一览众山小”之意，无愧五峰之首。
细觅山石，不知天心石是何形态，落于何处。

【想着事情，五感却也不差，何况背后足音清晰可辨。下意识冷冷一声谁已问出，蓦然省起此地乃是门派重地，想来不是外人。飘拂的衣袖重又柔顺垂于身侧，静立看看来人，一言不发又转回头，心情却更躁了，足下一错，咯吱一声，却是不慎踩坏了一块石头。】

低首寻觅间，幽静之中一声谁惊了耳。手抚心口安定，细望而去，远远立着一人，衣袂迎着山风，飘飘袅袅。
粉衣，桃花峰弟子无疑。见人年纪相仿，一声同门不由出口:“这位同门，我乃通天峰弟子。”
挪离原地，步步近之，却闻人脚下一声脆响，垂眸而视，但见半块残石露人靴外，再思师父所给图样，细辨之，惊道:“天心石！”

【听人招呼仅微一点头，也未回身瞧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山顶地方不大，容下二人也是绰绰有余，身后这人应当不会定要挤在自己身旁的。】

【谁料脚步声却越发近了。蹙眉转身欲另寻清净所在，惊呼入耳，隐约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望向她的方向】哪里？

目不移离片刻，紧盯其足下之物。闻人反问，似犹未察觉。起指点人靴下，蹙眉有憾意，道:“脚下。”
这星宿海虽是天心石所产之地，然物贵即稀，是半日难觅。今日恐要徒劳一场。

【闻声低头下视，几片碎石赫然入目，普通的片状碎石，与旁的石头似乎无甚两样，移开步子仔细查看，望见一小块质地不大一样的，弯腰拾起托于手心，却不予她】此物？何用？

======开======

建元四年 冬

【自破庙与昆嵛弟子交手，再到通天碑狭路相逢，昆嵛一地便是不宜久留。只是离开之前，总还有些惦念。一早便去青风日常习武之处，穿过枝桠缝隙，出神看了一会儿。一招一式，虽是平足无奇，大抵与会武之时昆嵛惯使的套路一无二致，但气度丰仪却远逊诸峰魁首，倒像是——像是巷陌杂耍的武把式，“噗嗤”就笑出声】

【然而靥笑之余，心中又平添了些凄楚，可能就是中原人所说的那般轻渺如烟的别时愁绪。定了定心神，才几番敦促了他上山去采那本是无用的天心石】

【缓缓沿着山坡而上，一根枯枝拾在手中，随意抽打着一路所经枝桠覆雪。一时雪花层层叠叠，宛若棉丝簌坠不断】

听说你们昆嵛山遍植瑶草，那星宿海可有什么掌故，能育得天心石那般灵物？

【不时有雪珠溅到脖子里，冷飕飕的缩了缩脖子，边走边回头道】

昆嵛山人杰地灵，占尽天时地利，不然当初祖师爷怎么会选在这里建派

【说话语气间自是意得满满，又透着几分无奈】

【就在刚才一早起来练功还被她嗤笑了半天，现下又被拖着来爬通天峰】

【自从在山洞无意救了她，便留在昆嵛养伤，如今伤已好了大半，师父也曾问过自己她的来历，我说了半天反被他骂了一顿，告之昆嵛派不收留来历不名的人，既然她伤好了就赶紧让她离开】

【只是这话怎么跟她开口呢，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除了动不动会贬损我两句，还是挺愉快的】

【唉，真是为难】

【毕竟有行武的底子，一路脚程行得极快，又有积厚的内力，并不畏寒。可转眼瞧着他缩头缩脚的样儿，反倒觉得自己不意间就漏了马脚，也只他个呆子才恍然不识。足下的步子将将缓迟了些，一壁呵着气，两手不停揉搓着，手中的枯枝在手里左摇右摆的。一壁跳着脚，并不以为意的说着】

“地灵”倒是当得，可这“人杰”二字却是两说的。好比会武那日，虽是同门相较，却也不免虚招诈术，又遑论泱泱江湖。虽是你镇日狡猾的跟猴子似的，却因久居深山，不谙世事险恶，没准下山就遭人暗算。

【转了转眸子，拿眼去觑他，知他秉性纯善，却是极喜欢逗他。要是能见得他脸上被抢白的一时红一时白，心下定是欢喜】

不过也多亏了你。不然我就上不了昆嵛，拿不到天心石，治不了顽疾。可是你怎知我不是歹人？

【被她说的不服气，瞪了眼就欲驳，却被她后面一句生生怔住】

【清晨的阳光此刻照在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发着光，好似融化的白雪，软软的很是舒服，眨了眨眼，有点结巴道】

那。。是。。自然的，也不看看我是谁

【腰板一挺，中气又足了起来】

都跟你说了不许小瞧我，若是连这识人的本事都没有，我还怎么混

【朝她得意一笑，眼睛又亮了起来】

【听他支吾的口齿，瞧他挺直的腰板，红扑扑的脸色辨不得是寒是羞。只那被风吹鼓的衣衫兜着朔风，上下一瞧竟也与气鼓的脸色一般无二，登时心下一阵哑笑】

诶，外界只传昆嵛派大道归一，万剑归宗。莫不是还给弟子开了能辨尽天下忠奸的阴阳眼？

可惜我没你那千手千眼的功力，倚仗你两句吴语就把我唬了去，还呆头呆脑的跟你跋山取石。

那天心石我原也是不识的。不过我叔父说过，天虽至神必因日月之光；地虽至灵必有山川之化。想这昆嵛有日月相照，以山川为障，万物皆灵。

说白了，你随便在山巅捡块石头，都是至灵至宝之物，一下就能把我唬了去，我怎么辨识？

【看他眸子里的亮光，纯净的一如松涧絮雪，澈骨清寒里泛着莹白暖晕，随着光影那么一晃，就融在心里，化开了去。一时心下意兴，抽着手中枯枝就袭向他挺起的前襟，连带了枝梢未散的雪霰子，齐齐甩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