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阳将自己手创的教会命名“全真”,历史上有多种解释,一说是“真性保全”,一说是“精气神三全”,一说是个人内修的“真功”和济世利人的“真行”兼备两全。但不管哪种解释,全真教从成立的第一天起,就把扶危济困、怜孤惜寡当作了一项教务,造福一方百姓,这一点和小说是吻合的。 王重阳选对了路,山东半岛道教氛围浓厚,蓬莱仙山更是大名远扬。加上此时金国统治者有意扶持道教,故而在山东,王重阳陆续收了丘处机、谭处端、马钰、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和刘处玄七个得力弟子,即著名的“全真七子”。此外,王重阳又得到了牟平大富周伯通的财力支持。有了徒弟,有了资金,全真教顺利地在山东站稳脚跟。 小说中的周伯通是老顽童,办事极不靠谱,但历史上的周伯通对王重阳及全真教贡献甚大,没有周的鼎力支持,全真教的壮大不会这么迅捷。当然,周伯通没有出家,这一点上,小说和史实吻合。 然而,正当王重阳准备大展拳脚之际,厄运突然降临,1170年,王重阳突然去世,享年58岁,算不上长寿。 长春光大 王重阳开创全真教一共不到三年就溘然长逝,传承、光大全真教的历史重任就交到了全真七子手上。全真七子出家前有两个共同点:第一,基本上是一方富豪;第二,大多数是知识分子,即传统的儒商阶层。 马钰出家前“富甲宁海,家饶于财,号马半州”,自幼出身儒门,“长通经史”,娶妻孙富春(孙不二),也是当地富豪之女,且“礼法严谨,素善翰墨,尤工吟咏”;谭处端“世居宁海,为人慷慨”,且智力超群,“记诵敏捷,同辈罕及”,绝不是小说中的粗鲁铁匠形象;刘处玄“乃祖乃父,世居武官”,他自己也曾“舍良田八十余顷与龙兴巨刹”,相当有钱,王重阳表扬他的诗作如“松之月、竹之雪,不受于黄尘”,极具特色;王处一家境如何史载不详,但也是自小聪慧,七岁能参悟玄机;郝大通“家故富饶,世为宦族”,又“禀赋颖异,识度夷旷”。 以上六人,都是既有财又有才的人物,唯独丘处机与众不同。丘处机祖上也曾富过,“家世栖霞,最为名族”,但到了丘处机的爷爷这一辈,家道开始中落,已经变成了纯粹的农民(“祖父业农,世称善门”),到了丘处机这一代,由于父母早亡,故而家境十分贫寒,自然也受不到什么好的私塾教育。 但最终,丘处机成了光大全真教的第一人! 全真七子(一说马谭刘丘四大弟子)在终南山安葬师尊、结庐守墓三年后,于1174年的中秋之夜,开始了一场开诚布公的内部会议。此次会议的主题是“后王重阳时代全真教的未来走向发展趋势”,与会代表各抒己见、畅所欲言,每个人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希望得到大家的认同。 他们都是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每一个人出家后都出版过道经专著,对如何传承、光大全真教都有自己的独立见解和坚定立场,所以,众人对全真教未来发展之路的思想认知产生了分歧。 各人各持己见,“马曰斗贫、谭曰斗是、刘曰斗志、丘曰斗闲,四子之志各异,翌日乃别”,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能不欢而散,各奔东西:马钰留在了终南山祖庭,创立全真遇仙派;谭处端和刘处玄南下洛阳,游方于闹市,乞食于街巷,分别创立全真南无派和全真随山派;丘处机西去宝鸡磻溪,后于陇州龙门山开创了大名鼎鼎的全真龙门派;王处一隐居胶东昆嵛山(不是西域昆仑山),开创全真嵛山派,并在此获得了“铁脚仙人”的外号;郝大通北上赵魏之间,开创全真华山派;孙不二先留胶东后赴洛阳,创建了全真清静派。 七个人开创了七个新支派!表面上看是一种力量的分散。但实际上,七人分别以终南山为中心,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散活动,各自收徒传道,全真教的影响力反而比王重阳时期发展壮大了很多。小说中全真七子平时散居各地,各有分观,就是一种暗喻。 七人之中,王处一、孙不二向东走,谭处端、刘处玄向南走,郝大通向北走,马钰原地不动。唯一一个向西传道的,就是丘处机!当年王重阳在陕西家乡传教不利,无奈只能东去山东传法,如今他的爱徒反其道而行,从山东反赴陕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向着师尊的故地披荆斩棘、踽踽前行。 丘处机选择了姜子牙垂钓旧地磻溪以及汉代就声名远播的道教名山龙门山传道,自然也是“人以景贵、景显人名”,通过长达13年的修真布道,终于收到了井喷一般的效果:信徒众多、影响广泛,以至于到了1188年,金世宗完颜雍聘请丘处机北上燕京主持万春节醮事;1191年,继位的金章宗完颜璟,也就是小说中完颜洪烈的父皇,赐给丘处机家乡一座大道观,题名“太虚观”,以彰殊荣。 从王重阳到丘处机,两代全真掌教都接受了金国的册封和赏赐,这和小说中全真教扶宋抗金的情节截然不同。丘处机以后的列代掌教,包括尹志平,都接受了异族政府的册封,无一例外。 随着13世纪初蒙古崛起草原、金国日渐衰落,政治嗅觉敏锐的丘处机迅速看出蒙古是一支“潜力股”,全真教要继续得到上层建筑的扶持,保持长盛不衰态势,应该立刻舍金亲蒙,捞取新的政治资本。 1219年,日渐老迈的成吉思汗和所有的封建帝王一样,开始渴望长生不老之术,在听闻了“丘处机是三百岁的活神仙”传闻后,下定决心要请丘神仙帮助自己长生不老。1220年,已经72岁高龄的丘处机欣然应召,带了18位弟子西行面圣,1222年初夏,在大雪山(阿富汗兴都库什山),铁木真隆重接见了风尘仆仆的丘处机一行。 虽然丘处机并未提供长生不老药,但给出了三个“锦囊”:清除杂念、减少私欲、心地宁静。耶律楚材在《玄庆风会录》中将其归结为两点:去暴止杀、济世安民。 成吉思汗并不满意初次会见的效果,但依然厚待丘处机在身边一年时间,每天被丘处机灌输诸如“敬天好德、宽仁止杀”“内固精神、外修阴德”“清心寡欲、净体凝神”“体恤苍生、爱护黎民”之类的教导。教的人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听的人耳濡目染,也多少有所触动。在成吉思汗执政晚期,对中原的军事政策有所缓和,且派人将仁爱孝道的主张晓谕四方,这些和丘处机的功劳是分不开的。 听了丘处机一年的课后,成吉思汗终于确认丘神仙没有“藏私”,这才派了五千骑兵护送丘处机东归。对于成吉思汗赏赐的大量奇珍异宝,丘处机坚决谢绝,但接受了成吉思汗对全真教的优待条件:免除教徒各种税赋。 丘处机回国后,成吉思汗又赐给他信符、玺书,让其统领全真教并掌管天下道门,同时划拨金国皇宫御花园翻建全真宫观(即今日北京白云观的前身),全真教至此到了发展的最高峰。 1227年,丘处机病逝,享年79岁。在他死后,弟子李志常编撰《长春真人西游记》,记述了这段不平凡的旅程。 毫无疑问,全真教的崛起、兴盛,主要功绩是丘处机建立的,他虽然是全真教第五任掌教,但比起他的师父、师兄,无疑站在了更高的高度,所以也看得更远。丘处机去世后,他的弟子尹志平、李志常、王志坦、张志敬(小说中的赵志敬)、祁志诚等全真第三代弟子陆续接过掌教的位置,传承丘处机的思想,完成丘处机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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