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朝宗|古风·演绎·江湖

标题: 梧桐院-别院（京畿路）——唐懈 [打印本页]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8-7-22 20:04
标题: 梧桐院-别院（京畿路）——唐懈
本帖最后由 唐懈 于 2019-12-6 22:18 编辑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8-7-23 00:17
本帖最后由 隋钰 于 2018-7-26 14:50 编辑

承平十一年 春

若梦境可为真，她定不愿转醒来。

初醒时便觉头疼欲裂，尚未睁眼，一双眉便已紧紧地拧在一起。她尚且记着在雨夜寻路到了梧桐院，又记着她对唐懈一阵发怒，再过后便只徒留混沌。

“嘶.....”

沙哑一声，总算是睁了眼。右手搭在前额堪堪遮去了刺目的光，再一侧首便瞧见了坐在不远桌旁的人。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8-7-23 15:00
她晕过去时，我就知道隐瞒无用。但也未好心到让出自己的房间，雨夜将止，抱着人前往隔壁的客房，被褥枕头皆是新的，供她一场安眠。

随后才叫醒了睡着的管事，他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人显然很是惊讶。但碍于我的存在，也不曾说什么，只听命去请大夫，我便在此候着。

直至大夫来了，挥笔点墨洋洋洒洒写了两张纸的药材时候，我才发觉事似有不对，拿过药方一看，眉尖蹙起来。

送走管事和大夫，我坐下来，看着床上依旧睡着的人。脸色总是不太好的，只因为她来的莫名，伤的也莫名。

真正是……麻烦事。

虽道麻烦，却还是坐在桌边。我在皇城司里也曾一人守至天明，因而没什么劳累的，只将新茶一壶慢慢饮，将饮尽时，天亦将亮了。

这时候，床上有了动静。我抬起眼，看着她动作掩了眉眼，放盏，声音平静

“感觉如何？”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8-7-23 20:04
虽然睡了半宿，却也是接连几日头一次合眼，此刻清醒过来也只是感到身子乏力，也不想坐起身来，就算听他问声话也是疲于开口。
只是侧过了身子，半张小脸儿也给捂进了被子里头，一双眼却是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坐在那处的唐懈。她只是一时在想，夜里头大概真是迷糊过头了，也敢对着皇城司的人乱撒一气，心念至此，也不免面色讪讪，好在这锦被挡得严实。

“我几天没合眼了...早些时候撑不住。”

她的确是无处可去，可唐懈也不是非收留不可，伦理来说，她应该只是个累赘。哪怕须弥山的事情与大同教脱不开干系，皇城司查案也轮不上她来插手，更别说借此赖在梧桐院....

不过这点儿厚脸皮，她却是有的。

“唐懈，你还没说留不留我吃白饭呢？”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8-7-23 21:58
喝了一夜茶，不需用早膳肚子也饱了。所以这茶先不喝了，只看她半张脸掩在锦被里，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怎地，无故受她一顿火气，按理说该动怒的，却是凉凉看着对方，眉梢眼底全是淡漠。

“等下药拿来了记得服下。”

这么说着时，又将指尖叩桌面，声轻轻，人语亦轻。

“我回答你之前，不如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的武功怎么回事？”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8-7-23 22:56
她又噤了声，半垂下眸，一张脸更是埋入被中，只露出一双弯眉在外，却也是蔫儿嗒嗒的。
将阿爹的尸骨埋在须弥山下，她便快马回了扬州。那时她只要赶一赶路，当天上山也是可以的，可她在扬州城里又兜转了几日。


阿爹与阿娘将她们送走时，她不过想着从此往后与小珏相依为命；小珏走失山中，她也知道自己一定要将阿妹寻回；她从不是个对今后打算感到迷茫的人。可她很犹豫...
决断的是，她要须弥山下的人都付出代价；犹豫的是，她不知如何回到太乙观中面对师父与师叔。她上山之前便知晓他们该是如何的劝解与开导、又或是知晓她意图后又是如何的失望。所以她回到山上后只字未提，只说要离开师门，离开太乙观。


“我离开师门，自然是要将学来的一起都留在山上。”


“我要下山来了结我的念想，自然也要将身侧干系都断个干净。”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8-7-23 23:03
听她这么一说，眉头倒是扬了扬。她这话说的干脆，行动也是干脆的。两月不见，改变竟这么大。可她不曾想过，门中见她如此干脆，是该多伤情。

到底是个孩子啊……心下叹了声，对她这举动没有兴致评价。正巧门口敲了敲声响，起身去开门，一碗药汤用托盘装着送了过来，淡淡说了句我来就行，便接过托盘将门掩上。单手端着托盘放在桌上，取了药碗，走到她跟前。

按理说此刻应是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可我做到这一步，已耗尽了我所剩无几的善心。只将碗一递，示意她接下。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8-7-23 23:22
这时候倒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离了锦被，单薄纤细的身子又冷得缩了一下，赶忙的把暖和的锦被往怀里拥了拥，腾出一只手去将他手里的药碗接下。


她是不爱喝药的，只因为从前在外流离多年，身子虚，被师父带回山上后总是熬些补药来喂她，虽是习惯了，却也不喜欢那一股子中药味儿。不过此间端来药碗，倒是眉头也没皱一下的一口喝尽。
捧了碗，又仰头去望他。


“我回答了，你还没回答呢。”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8-7-23 23:30
看着她面不改色喝下，倒是不像其他的小姑娘还需要什么蜜饯去去苦味，也算省心。
自她手中接过空碗，听到她这么问时，只转过身朝桌边走去，然后坐下。
将空碗一置，这才抬起眼看她。

“可以。”

话说的干脆，眉尖渐渐松开。

“但吃白饭总得有个说服我的理由，在你伤好之前想出来，我就继续留你，想不出来该怎样，你心里清楚。”

难得有人对着我说这种话，不留下来看看有什么好戏，怎对得起趣味的人生。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8-7-23 23:37
....这便一时哽住，连那眸子也微微眯起——吃白饭要是有理由那便不是吃白饭了。
自然，她是不会将心中所想贸然道出，否则这皇城司的唐大人，心情好似梅雨季的天儿，说暗便暗了。不过白吃白住的事儿着落了，她便又松下神来。

缘不是个多么规矩的姑娘，只是这几年在山上硬是熬得安静下来，虽不是枷锁，却也轻松许多。

这一轻松，困劲儿便直冒，半掩唇打着呵欠，断断续续地又与他说道。

“上次我来的时候就瞅你院儿里没什么仆从，实在不行我帮着管事做做事儿也不算吃白食...”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8-7-23 23:41
想来是药效上来了，她说话时声音也懒怠了些。既留了人，也不会在这个点赶走她就是。
便手肘支起下颚，随她一般，声音也是淡淡应答：“我这里有管事的，倒不用让你费心。”
这话方落，便见她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当然没什么恶趣味去打扰她休息，放下手起了身，脚步轻缓地离开。
房门打开，背影半掩天光，甩下一句休息吧，便合上房门。

—————— 结  ——————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8-7-24 00:52
本帖最后由 隋钰 于 2018-7-26 14:50 编辑

——承平十一年 秋


赶上京城入秋时候，天朗气清。
这大半年她倒也不怎么往外跑，唐懈若不在便守着管家在屋里头瞎转悠，有时又会托上街的家仆带些草药回来，捣一捣药，捯饬些简单的伤药，或外敷或内服，时间一长，她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一股子药味儿却一天比一天要重。


可她还是想出去的，便左右磨着唐懈答应在休沐的日子陪她一道往城里转悠转悠。
但说好的天朗气清说变就变，淅淅沥沥的雨虽不至是倾盆大雨，但也让人没法儿出门去了。


“......雨声这么大，你看书能看得进去么？”


唐懈难得休沐，可也只能窝在他屋里头，看他在窗边儿坐着看书，而她只能跟着在一边儿拈着管事备下的果仁儿，吃得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8-7-24 01:26
正是秋雨梧桐叶落时。

她留在身边也有大半年了，这段时日不算长，也不算短，总还是让人能适应有这么个人存在。因而家里家外，连管事有时候也会顾着她些，时不时相询该添件衣裳，买件绸缎什么的。

我倒不欠这么点钱，只是听他这么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口……最终还是只能让他去处理了。

那人拿了新衣裳倒是开心的很，眼瞅着她这般模样，自说不出什么刻薄话，只得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便入秋了。

她想来是胆子大了些，不似初来乍到时还对我恭敬的很，拉着我就要朝外跑去。奈何天公不作美，沐休日正好下雨，只得拾了书卷慢慢翻看。

也听着她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

再听询问，只是慢慢翻着手中的书卷，语调也是慢悠悠的

“应个时节罢了。”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8-7-24 01:36
“....可我总瞧着你是一年四季都应这时节。”


她幼时离家正是学龄，不过那荒野地的村子里头也没什么教书先生，左右不过阿娘闲下来时与她和小珏说上一些，偶尔有些稍有见识的小商贩过路，村子里的小娃娃们便一窝蜂的拥上去要听故事。
后来她去了太乙观，总算是有人教她，读书写字不说，还有些珍藏典籍有时也是要看看的。


只不过她也没记下太多。念书，总归是比较枯燥的。更多时候，她都会与同门的师兄师姐跑一跑后山，或是陪着师父捡捡药材。


“你平日里回来也是看书，连休沐也要看书....喏，吃点儿东西再看。”


她到底是觉着一个人无趣，唐懈又不是个爱说话的主，捏着个果仁便往他嘴边儿递去，努了努唇，偏是要他吃才行。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8-7-24 14:40
“看书是个消遣，不看书，这老天也不会让我出去不是？”

合上书册，对她说这话时还带着几分笑，是惯常的笑意还是冷冽的笑，全凭他人自己判定。

“不闻‘已觉秋窗秋不尽,哪堪风雨助凄凉。’？有你在，我倒是想凄凉也没法凄凉……嗯？”

看着近在咫尺的果仁和那张期盼的脸，眉头一抽，身子朝后一仰，下意识避开。

“你吃就行，不必给我了。”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8-7-24 19:02
“您平日里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味儿还说我闹腾了....”


她真是胆子大了，连唐懈也敢埋汰。
眼瞧着那人还往后一仰，仿佛她是个什么祸害似的，细眉登时拧在一块儿，反倒上赶着递过去，上半截儿身子都欺了过去。


“吃个果仁能噎死你不成，你不帮我吃点我就快被你家管事喂成猪了！”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8-7-24 19:30
“他那是一片好心，到你这反而成胖成猪？”

闻言难得笑了一下，复又坐回去。一只手拿着书册，看着死命要塞给自己果仁的人。

“再者这东西可是他给你买的，用的银子也是我出的，我又不好这口，借花献佛还是省了吧。”

说着便将书册丢在桌上，准备起身。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8-7-24 19:40
唐懈果然就是唐懈，说得再多也是油盐不进。

“谁要借花献佛了，你出去问问，有几个人能说你有佛相的，分明就是黑白无常....”

再看他要起身，谁知道又要去做什么，他有事可做，自个儿可没有。想也没想便伸手去捞住了他一只袖子，将那只手给按住。

“你别走啊，我不让你吃了不成...么.....”

只是话说了一半，眼帘子便挂下了，瞅了瞅自个儿没个规矩的手，又瞅了瞅被按住皱巴巴的衣袖。一时也不知是放开他，还是不放的好。心思转过几回，才弱声弱气的接着方才那话。

“没法儿去城里头，你也答应了今儿让我跟着的...”

倒像是把她给委屈着了。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8-7-24 19:46
她倒是眼疾手快的很，一把压住了我的衣袖。如果要挣开也不是不能，只是这衣袖就得破个大口了。
再看她这低着眼的模样，知道的是她来强求我，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欺凌了她。真是……唉，不知不觉，叹气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先松开吧。”

收回衣袖，随意掸了掸。这才垂下手，看看她，又看看这碟子里装着的果仁，摸来两颗随手一掰，丢进嘴里。
果仁入口清脆，只是总不爱这口，因而梧桐院中甚少有此。
咽下去后看她一眼。

“我吃了，你也吃吧。”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8-7-24 19:57
她说得轻声，却又偷瞄着去瞧他神情，听来那一声叹息颇多无奈时，便也弯了眼角。
依言松了他的衣袖，又规规矩矩的坐回原处。
起初她在梧桐院便不怎么去招惹这人，一是没什么话可说，二是唐懈总一副生人不近的模样，虽然皇城司事务繁多，可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与管事先熟识过后也总听这老人念叨着自家公子，久而久之便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见他吃了果仁，也算是又满足了自个儿一个要求，也就不再闹他看书，捡着碟子里的自个儿吃。
只是窗外风雨不歇，她却又想着自个儿的伤好了不少，距离下山也过去了大半年...


左右还是心里兜着须弥山的事情。
只怪唐懈又是个人精，她眼角一耷拉也能晓得她要说些什么，屏退了那些有的没的想法。


“雨下这么大，估摸着后厨还没去市集上买东西，要么晚上我跟着他们去捯饬捯饬药膳吃清淡些吧——”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8-7-24 20:07
“这种事你们决定就行。”

我倒是没什么忌口，纯粹就是不爱吃某些东西。有管事在，我想她也捣鼓不出什么令我厌烦的东西。因而这话说的轻松，随后又回身坐了下来。

窗外风雨倒是小了些，靠着记忆翻到先前所看的地方，像是在看书，眼角觑到她起身离开屋里，想来是去忙活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 结 ————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9-4-20 21:46
——承平十二年 春

一岁往来。
这一年间，须弥山此事已成心中念想。不论是小妹未寻到，还是父亲被逼身亡，这种种都在她心中扎根深种。唐懈向来不提起皇城司的事情，她倒也不问，不论是须弥山还是大同教，她都晓得这人不喜多言。

可今晨醒来，她仍旧记着这是父亲的忌日。
是她发现阿爹死去的日子，也是她决意离开太乙观、执意报复的日子。

唐懈这一日并非休沐，她便在别院的台阶上坐了整日，与平日一般撑腮望着小院的那道拱门。到入夜时，便能听着唐懈慢踱来的脚步声，再瞧见他衣衫一角入眼。

“我还在想你今儿是不是得去巡夜呢”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9-4-21 19:43
来来往往，眨眼一年。
都说皇城司内的人不好相处，唐懈更是个笑面虎。可是因何而笑，不过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若说起因是因为那人与母亲，倒也不算对。可独自生活这么多年了，心下很清楚，走到今日这一步，不仅是因为那人，还有这些年所见过的是是非非。
却在一年前，生活有了些许变化：那便是身边多了一个人。
像是主人，却非主人。像是客居，可她毫不客气占了梧桐院一间房的光影还历历在目。不是没想过让她离开，只是那个凄冷风雨之夜，那双透过雨幕的眼死死粘在身上，莫名的，就让她留下来了。
管事似乎也惊讶自己为何有如此举动，能回答他的，随她去吧。这一随，就是一年。
近来皇城司难得没有什么大事，除了巡夜，便是回梧桐院待着。随后也发现了她近来有所异常，只是未曾说，算是尊重，也不想强迫。
——若需要帮助，她应会说的。
如此想着时，天黑了。携一身风尘回来，恰好看她坐在院门口，想了想，还是过去，就听她开口。
“近来并无琐事，我离开一阵也无妨。”
只能这么多说了。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9-4-21 20:03
唐懈 发表于 2019-4-21 19:43
来来往往，眨眼一年。
都说皇城司内的人不好相处，唐懈更是个笑面虎。可是因何而笑，不过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

唐懈并不像一开始那么排斥她了。
就像她这么些年在太乙山上待着，有时也会忘记须弥山的事情。以至于某些夜深而人静的时刻，她会想着，若她没有执拗的回到须弥山，或许她现在还是太乙山上那个捣捣药的小弟子。

幼时她依靠阿爹阿娘、再后来便是师父师伯，现如今....
总之她瞧着唐懈走过来，唇角撇下几分，连平日里染笑高扬的眉角也耷拉下来。

“唐懈，我从须弥山离开有一年了。”

趁着人还未走近，她便起身往前去，又探手牵住了那人的衣袖。仰着张小脸儿，黝黑的眸子映着清冷的光。
她心里揣着这事儿已经一年了，她躲在唐懈这儿养着内伤也是一年了，她天天偷摸着练些粗劣的偏门拳脚也是一年了。

她等不下去了。

“我阿爹死了一年了，我想回一趟须弥山去祭拜阿爹和阿娘。”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9-4-21 21:11
我知道她有心事，选择不说也是尊重。只是她过来拉住衣袖仰着头认真说出那句话时，我只能在心中叹上一声：果然如此。

一年前她匆忙而至，是为了双亲。我知道就算我不说，她也不会因为停留在这里的须臾光阴选择真正放下，或者说，让她放下的我，又何尝不是冷眼旁观的凉薄人？

只能不说，让她慢慢去想，想到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也是个人选择了。

夜未深沉，因此能看清她眸中光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

“回去以后呢？”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9-4-21 21:23
唐懈 发表于 2019-4-21 21:11
我知道她有心事，选择不说也是尊重。只是她过来拉住衣袖仰着头认真说出那句话时，我只能在心中叹上一声：果 ...

唐懈此人，狡猾得很。
她虽未出口相问，但也晓得他一直都明白自己心中执念为何，又意图如何。可他又将问题抛给了她，似乎是要她再做一次选择似的。

“冤有头、债有主。杀人偿命，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她似乎少了几分底气，语调弱弱，可望向对方的一双眸又愈发清晰起来。她晓得这人不会干涉她的决定，甚至是出口相劝也难。
可心中意难平，哽在心头的那口气也咽不下去。

“还是说，皇城司的唐大人能替我阿爹平冤、又能找回我小妹、令我双亲在九泉之下安息？”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9-4-21 21:28
一语中的。

对于她这样的选择，不是没有预料到。只是真正听到她如此说，心中反而有块石头落了下来。若让旁人知晓，只怕会说一个两个都疯了。

可这个世道，又有几个人真正清醒呢？

闻言，蓦地一声轻笑，驱散四周晦暗氛围。眼看着她，未曾转移，只是淡淡道

“对于疯子，只能用疯子的法子才会让他明白什么叫痛。只是，你可想明白了？”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9-4-21 22:20
唐懈 发表于 2019-4-21 21:28
一语中的。

对于她这样的选择，不是没有预料到。只是真正听到她如此说，心中反而有块石头落了下来。若让 ...

“我早想明白了。”

他的反应倒是令她有些意外。所以她答得也闷声，只是牵住他衣袖的手攥得更紧一些。
此时浓云蔽月，她眸子里清冷的光散去了些，却更是晶亮晶亮的，只望这素来是笑的人，又晃了晃他手腕。

“唐懈，我若从须弥山回来了还到你这儿，你是不是得抓我进皇城司去了？”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9-4-21 22:30
沉默地看着她，连她晃了晃手臂时也没什么动作，眼帘垂下，不再对视，片刻后，轻轻点头，一副明白的样子。

“你需要我帮忙么？”

终于还是说出这句话，只因为这一年时间算不得白费。而她孤身一人，朝着那个既定的结局奔去，算是属于唐懈的一番敬意，也是怜她年幼，只要她不后悔就是。

看了她一会儿，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淡淡道：“那可说不好，如果要抓，你可要跑远些。”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9-4-21 22:46
唐懈 发表于 2019-4-21 22:30
沉默地看着她，连她晃了晃手臂时也没什么动作，眼帘垂下，不再对视，片刻后，轻轻点头，一副明白的样子。
...

“不就是个不开化的小村子，我应付得来。”

她想着明儿一早便要动身去燕山府，什么都不带，等到了地方再去往城池中准备。这件事儿她想了一年，每到什么地方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情，都想得一清二楚。

可她还是要回来的。
并非无处可去，只是与一年前一样，她自个儿想着要寻唐懈这人。

“就你这腿，一步能抵我两步半呢....”

她也垂下眸来，这一句音渐低落，只咬一咬唇，终究是整一团儿扑了他满怀，一双手攥他后背衣衫紧得皱皱巴巴。

“有什么可跑的，皇城司管吃管喝还管住，我在你这儿吃惯了白食，去别处还得自个儿想法子，早晚得饿死。”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9-4-22 15:21
分明是一条不归路，于情于理，我应该阻拦她，却没有阻拦，而是垂下眼，抬手抚过她的发梢。
或许我太明白，作为一个‘疯子’在这茫茫浮世之中，要清醒，是怎样的代价。
沉默了一会儿，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平静道：“只要你不后悔，那无人能阻碍你的行动。”
凉薄的话语，或许是能给她最后的祝愿。
祝她，永不后悔。

—————— 结 ——————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9-4-23 20:26
——承平十二年 秋

车马停留在院落外，正压上一地的梧桐落叶，枯叶碾碎的声音窸窸窣窣又吱吱呀呀。
她不晓得唐懈这会儿在不在院儿里，但管事老伯必定是在的。只托着车夫上前去叩响紧闭的院门，她便乖乖顺顺地往边儿上一站——

顺带捂好了敷药绑绸的手腕儿，活脱脱一副犯了错要回家挨骂的模样。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9-4-23 21:46
一场秋雨一场凉。
皇城司近来无事，难得闲暇，竟不知是该说好事还是坏事。大抵是忙碌惯了，才产生了无所事事令人难受的错觉，只是抬头看着渐渐枯黄的梧桐树，目不转睛。
养的那只雀儿正在笼中，挂于身侧的支架上。一院寂静中，只听得见雀儿扑闪着翅膀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视线转过去，正巧有一缕阳光落在鸟笼上，扑闪着翅膀的雀儿就像是追求自由的人。
人么……低笑一声，负手转身，正欲回屋内，门口却传来一阵敲门声。眼光一扫管事，让其过去。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9-4-27 15:21
唐懈 发表于 2019-4-23 21:46
一场秋雨一场凉。
皇城司近来无事，难得闲暇，竟不知是该说好事还是坏事。大抵是忙碌惯了，才产生了无所事 ...

那车夫叩响门后便走，只余下她一人在门前漫长等候...倒也并非漫长，里边儿已传来了开启门扇的动静。那门扇一开，便瞧见了管事老伯，眼瞅着他先是一愣，再有笑意浮上面儿来。

“大半年不见，你这小丫头还晓得回来。”

平素里唐懈冷冰冰，可管事待她倒是好极，她听此一句便努了努唇，揣着一双手便往里钻。

“这不就回了嘛，唐懈是不是去当值了，我先偷摸地去把他书房占——”

可这话没说完，便噎在了嗓子眼儿里，砸了咂嘴，瞧着那端端站在屋檐下的人，一阵哑然。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9-4-27 15:56
对于管事的热情性子，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习惯。而是因为管事是随母亲来到府中，又在那般情形下随自己来到梧桐院，无论是辈分还是年岁，唐懈都该尊重他。因而有些事，交予他，并无不放心。

就在要踏入屋内时，敏锐的耳力捕捉到笑语，一回头，哪怕是远远的，也正好看到一道多时不见的熟悉身影。

索性停步在屋外，就看她笑语连连，随之看到自己时，宛如哑巴，一瞬熄火。眨了眨眼，转身嘱咐道：“让她进来吧。”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9-4-27 16:06
唐懈 发表于 2019-4-27 15:56
对于管事的热情性子，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习惯。而是因为管事是随母亲来到府中，又在那般情形下随自己来到 ...

唐懈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管事老伯这边儿又闷声笑了起来，撇着嘴多瞪着他两眼，又悄声碎碎念叨一句。

“阿伯你怎么不提醒我他在屋里呢！”

可提醒了也没用，方才分明是她一溜烟的就要往里钻，也是她不瞧清楚情形就满口胡话便来——这唐懈到底是她的克星，眼下也只好灰溜溜的进了院儿，又灰溜溜地跟着唐懈进了屋，活像从前那只小尾巴。

只是进屋去，她却又眼巴巴地凑上跟前儿，也不管唐懈是个什么模样。

“你今天怎么没去当值呢，就算是休沐你怎么又没窝在屋里看书呢，这时节看书打发时间最好了”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9-4-27 16:13
见到她时不是不惊讶，只是没想到离开这么久，她竟在这个时节回来了，还是从前那副模样，像是个小尾巴，叽叽喳喳跟在身后。

进了屋内，拾了张椅子坐下。回头看她一眼，模样倒是没怎么改变，这心大的样子也没怎么改变，连男女之防都忘的一干二净，只眨巴着双眼睛，看着自己。

只是……

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难得空闲，我也想放松一下。倒是你，寻了个地方坐下来吧。”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9-4-27 16:23
唐懈 发表于 2019-4-27 16:13
见到她时不是不惊讶，只是没想到离开这么久，她竟在这个时节回来了，还是从前那副模样，像是个小尾巴，叽叽 ...

她似乎能从唐懈的眼神中读出一句话——“怎么过了这大半年这小姑娘还是没长进。”
可并非是她没有改变，只是过去了这么些时候，她原可以待在太乙山下，那儿有她置办好的住所，还有扬州城内她盘下的茶楼....可她养了大半年的手伤，却还是抵不住到这儿的心思。

唐懈叫她坐下，可她只眨了眨眼，这动作像极了他有时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学来的。便只蹲下身，就在他跟前儿，还是仰着那张小脸儿，模样认真极了。

“可我想你了，就想与你说说话呢”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9-4-27 16:41
一句想你了，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能看见人微微一怔，像是没有想到。对着她的眼神，也就这么久久凝望着，像是想看出她心中的秘密。

可随后，视线一转，看向屋外。管事已将房门掩上，偌大的屋舍内，只剩下彼此二人。也不需担心被旁人偷听到彼此交谈。

我知她心思如何，可在此刻，却不愿说出，只能又回头，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你的事情，处理妥当了？”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9-4-27 16:52
唐懈 发表于 2019-4-27 16:41
一句想你了，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能看见人微微一怔，像是没有想到。对着她的眼神，也就这么久久凝望着，像是 ...

“算是妥当了吧，连小珏我也遇上了，只不过太仓促，来不及与她说些什么便走了。”

如此应付他这么一问，倒也不提及她自个儿是与小珏提剑相对一番。那时她不过能应付那些个村民，面对小珏只能节节败退，负伤离去。若非瞧见了小珏不经意露出的配饰，她也是认不出的。
只是那时候也来不及解释许多，只匆忙逃离罢了。

唐懈未应承她上一句也是意料之中，可这般已令她笑弯了眉眼，又偏偏去问他下一句。

“现下唐大人是要将我扭送至皇城司呢、还是收留府中继续当个吃白食的米虫？”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9-4-27 17:00
果然如此。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叹息，明知她选择什么样的路，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不阻拦，或许是能帮她的唯一助力。如今见她归来，仍是那个俏皮玲珑的模样，仿佛她此去只是春去郊外，踏青访友。

摸来一盏热茶，茶盖撇去浮沫，低头一抿茶汤，随之合上盖子，仍是不温不火，甚至接近冷漠的模样。仿佛生死之事，不过玩笑一语。

“你认为呢？”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9-4-27 18:48
唐懈 发表于 2019-4-27 17:00
果然如此。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叹息，明知她选择什么样的路，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不阻拦，或许是能 ...

他又将问题给抛了回来，可她再眨了眨眼，却接不上这话茬了。抓便是抓，留便是留，左右她是没猜透过唐懈的心思，这要问她，摆明了是在为难人。

“那我不晓得，我只晓得阿伯肯定是愿意我当只米虫的。”

只是她又将自个儿一直揣在怀里的手腕给拿了出来，亮给他瞧那断了手筋过后被整日包裹的模样。

“只不过我这回要当一只彻头彻尾的米虫了，我现在提不得重物、也做不得什么活计，没准儿连果仁都剥不了。就算是进了皇城司，你也得找人来给我喂饭呢”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9-4-27 19:38
目光一凝，落在她腕上。心中蓦地浮现一股古怪情绪，说是怜悯却也不像，说是惋惜应也不算。指尖动了动，还是将茶盏放下。默然了一会儿，起身来到房间的另一处，靠近窗沿的地方正好有个木制小箱，将其打开，拿出一支细长药瓶，拿到耳边晃了晃，听个声，确定还有剩余后，才揣着药瓶与拿来的药布回来，先将药瓶放在一边，对她招了招手，然后拉过手腕，取下遮盖的药布。

伤口已经凝结，见不到血色。但见其伤口深度，难免让人皱起眉头。不知何等情况，竟让她选择如此抉择。拇指一抬，打开木制塞子，将药粉仔细涂抹。

好在涂抹伤口的动作并不算生疏，或许是因为伤惯了，才显得极其平静和迅速。药瓶放回桌上，让她抬着手腕，用药布包裹好再打个结，这才抬眼，淡淡道

“因何如此？”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9-4-28 04:33
唐懈 发表于 2019-4-27 19:38
目光一凝，落在她腕上。心中蓦地浮现一股古怪情绪，说是怜悯却也不像，说是惋惜应也不算。指尖动了动，还是 ...

她倒也是静静地不发一言，似乎只要是他不问，她便如同哑巴一般什么都不讲。只是如此静静瞧他动作，为她上药至包扎完毕，才问出那一句。

如此便收回手，指腹碰触药布细腻，沉寂片刻，才小声应言。

“我与小珏相见时，并未多说什么，她只以为是我害死整个村子，我那时也没认出她，只以为是个寻常的江湖人。”

“只是我一早便舍弃了太乙山上学来的东西，也敌不过，才落了下风，也负伤不浅。至离去时瞥见她随身带着串儿铜铃.....那编法是我从小与她两人才晓得的，连爹娘都不清楚。可再多解释也无用了。”

“离开后，我到底想着师父与师伯当初劝我的话，纵是须弥山的人再是冥顽不灵，也是被奸人怂恿所致，罪不至死。我是阿爹阿娘的女儿，家破人亡的仇我放不下，可身为太乙观的弟子，我如此行事到底愧对师门。自断手筋也不过是一念之间....我心里能好受些罢了。”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9-4-28 16:16
对于太乙观，我并不了解，只知道这些江湖门派早已隐世多年不曾出现，所以门中如何处理，我也不太清楚。本以为这伤是她门中所规定，因此才落得如此下场，却没想到竟是她自己所弄。

也不知该有什么样的表示，起了身，倒是没有坐下，而是看着她，片刻后，平静道

“我也不问你后不后悔了，你觉得不后悔，那就足够了。只是你现在伤的不轻，我看了下伤口，今后就算要恢复也很困难。我这里养你一个倒是没问题，但你，真的不回去看看么？”
作者: 隋钰    时间: 2019-12-11 15:06
唐懈 发表于 2019-4-28 16:16
对于太乙观，我并不了解，只知道这些江湖门派早已隐世多年不曾出现，所以门中如何处理，我也不太清楚。本以 ...

“我不晓得。”

她自是晓得唐懈必定问这一句。
也不必唐懈来问，她自个儿也是想过的。她念着师父，也记着师伯，且太乙山上的一草一木，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这日子啊，日以继夜的过，她记忆中的景象怕是再清晰不过，也今非昔比。

她甚至不晓得见着长辈们，该是尊称道长一声，还是如昨日般唤他称谓。

“我没想好，也不晓得回去之后会不会被拒之门外。起码你这儿不至于将我扫地出门”
作者: 唐懈    时间: 2019-12-13 15:14
一句不会扫地出门，倒是让人有些忍俊不禁。只是看她这模样，那抹惯有的笑意在唇角轻提一瞬后复又恢复平静。沉默了许久，已知眼下局面怕是无法改变了，一切，除了先任其发展，还能有什么呢？

便见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梧桐院虽然不大，留你一个倒不算困难。你留下吧，先好好养伤。其他的，改日再说。”

—————— 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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