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朝宗|古风·演绎·江湖

标题: |参差倒错|——原创 [打印本页]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3-30 11:43
标题: |参差倒错|——原创
本帖最后由 卜皓 于 2021-3-30 11:47 编辑

       剧目名称:参差倒错
       参与人员:卜皓  谢素衣
       剧中角色:翟恩毅  苏漾(苏槿薇)
       剧目类型:原创
       剧情简介:(部分魔改,娱乐之用请勿较真)


      1945年2月,翟恩毅收到已故好友迟来的信件,信上提及往日旧情,并求翟恩毅若是见到其妹必要收留。
      翟恩毅利用职务之便展开寻人工作,却始终没有结果。
      3月10日,军统一处处长来信约他共进晚餐,信中提及苏漾二字。
      翟恩毅稍加思索便毅然应邀,等着他的却是一场天罗地网。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3-30 12:22
本帖最后由 卜皓 于 2021-3-30 20:52 编辑

---------------第一幕----------------


新世界大酒店歌舞厅灯红酒绿,水晶灯上一粒粒璀璨琉璃映流光飞转。

穿旗袍的女郎在前引路,翟恩毅紧跟其后,他照旧是黑色大衣,窄檐帽略微压低,配着他不苟言笑的脸,与周围那些面带微醺的人格格不入,他却依旧自顾自的做派,大步进了包间。

女郎关门退出,包间里够十人的大桌却只做了一个人,他正是军统一处的罗处长。他亲自办宴,只请翟恩毅,可见其态度。

见翟恩毅来,罗处长稳坐椅中,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脸上笑容和善:“翟处长,快请坐。”

翟恩毅眉头微蹙却并不落座,罗处长也不急,哼笑一声:“我还怕你不肯大驾光临,如今既然来了,坐与不坐又有何不同?”

翟恩毅冷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那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吧?”罗处长始终面带微笑,将一杯酒推向翟恩毅:“这杯酒我敬你了,喝不喝便看你的了。”

翟恩毅目光落向酒杯,并不吭声,罗处长便自行起身,是要出门的样子,临走时与翟恩毅错身而过,不轻不重地落下一句:“这人情算你欠我的,往后再慢慢还吧。”

罗处长走了,转而又进来一个女郎,翟恩毅看她,心中猜到她的身份,却不贸然询问,只等她开口。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3-30 15:16
本帖最后由 谢素衣 于 2021-3-30 16:25 编辑

苏漾
迷暗的灯光四射将整个舞厅纳入一片声色犬马之中,靡靡之音绕梁穿骨,放浪形骸之人遍地都是,好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销金窟。

身上的演歌服还没有换下,裹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苏漾靠在墙上,整个人都没在了黑暗的沼泽里。指腹随着那节奏在墙上一下下轻轻敲着,一双睫毛在眼下投出了浓密的倒影。

那门开了,走出一个人,在苏漾肩上拍了拍,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

“希望苏小姐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不然……”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只是抵在她腰上的一禀冰冷冷的枪口告诉了她答案。她扬眸一笑,黑色的眼线将她丹凤眼勾得极深,眼里的媚意融入一汪春水,连带着嘴里的话都软了。

“罗处长,您哪儿的话……”

黑色的蕾丝布料包裹着纤细的手指覆上红唇送他一个飞吻,愉快得推开那扇厚重的命运之门。一眼就望到了那个人,他肩很宽,将那一件黑色大衣撑得很挺,拉平的唇角没有一丝弧度。很难想象苏维哲那个笑面虎是如何和他成了好友。

锋利的高跟鞋踏出声声脆响,在他对面停下。苏漾没有拉开凳子坐下,只是微微躬了身子,柔荑支在椅背上。苏漾微歪了歪头,发饰上的镂空丝网恰好遮住了半边凤眼。透着那网看他,他也好似分崩离析了一样。

室内的灯光比舞厅内要亮堂许多,紧身的束腰衣将那一对儿丰满挤的分明就要呼之欲出,胸口前大片的白皙堂而皇之的亮在他面前。苏漾的手,似情人的手,缓缓拂过那一侧锁骨定在那颈窝中,红唇勾出一抹笑意,嗓音端的是歌女的柔情蜜意。

“听说你在找我?是要听歌,还是要陪睡?不如让我猜猜可好…”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3-30 17:10
本帖最后由 卜皓 于 2021-3-30 17:12 编辑

“你叫什么名字?”

翟恩毅半点不接她的茬,纵然面前的人极致妖娆,但他却还是那副蹙着眉的样子,只是面向罗处长时的戒备松懈了些许,他取下帽子,将整个脸展露在她面前。

翟恩毅不过31岁,却因为经常蹙眉弄得眉间几道沟壑,他更常年从事侦察工作,眼里自然有看穿一切的锐利,与同龄人算是差了许多,猛地看去,说四十岁也不为过,风衣下是规整的西服,白色的衬衫,一丝不苟得像他整齐的发型。

他此刻看着女郎,便从她的发丝,眉眼,一直到她的手指的皮肤都看了一遍。

简单梳理出了几个结果,她确实是风尘里的人,她展露身体的神态里没有半点羞涩,是个纯粹的老手,她受过系统的教育,说话眨眼都有特别的情调,而这一切与她的身份并不冲突,至少证明她不是临时找来的演员,更不是军统的人,军统里的女人不会干这种事情,若她们能牺牲到如此地步,共党也不至于如此猖獗。

“你认为我找你做什么?”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3-30 17:24
苏漾

“我叫什么名字?”

一句反问,却突然笑出了声音,震的连整个身体都直了起来。

“你都知道又何必问。”

苏漾拉开椅子双腿交叠坐着,网袜将一双均匀修长的腿包裹着,但隐约露出的肌肤带着一丝张扬。层层交叠的裙摆堪堪遮住大腿中部。指尖自那双乳中间摸出一支烟来叼在唇中间 牙齿轻轻咬着烟嘴。手在腰际摸了一圈,也没摸着东西。

“喂,有火么。”

问似乎也白问,没指望他回答。两指夹了香烟在手中,烟嘴上还留着一圈唇印。她吐了一抹不存在的烟圈,抵了下巴打量着他。

“我苏漾也算是这新世界有头有脸的人,男人找我能做什么?当然是爱。”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3-30 17:34
本帖最后由 卜皓 于 2021-3-30 17:37 编辑

若她真是苏漾,那她就比他一开始预想中的样子差了许多,她或许并不需要救助,若让翟恩毅管她的事,他首先便要教她自爱。

翟恩毅仔细看着她的举动,甚至当真从兜里拿出火机来,他往她身边走了几步,浓郁的香水味便先一步侵入他的鼻腔,他点起火,将那一株火苗放到她面前。

“你哥哥叫苏维哲?”他点到即止,目光全落在她脸上,此刻比刚才更近,连她呼吸的频率也在他的计算里。

“你很享受这里,想这样待一辈子?”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3-30 17:42
苏漾

他送火而来,她必亲自相迎。

苏漾叼着烟福身过去接了火,狠狠吸了一道。还未来得及回味那烟草的味道,就被他的话呛了一口。

本是意料之中,却偏装意料之外。

“苏维哲?我那个不怎么好命的哥哥么?听说前阵子死了,还让我去收尸来着。怎么,你认识?”

烟雾在二人之间缭绕,一时间竟迷了她眼,苏漾半眯着眼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他,很高大,将她的光都罩住了。

“时也命也。你认为呢?”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3-30 17:52
翟恩毅看着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目光,而后拉动了她身边的座椅,以十分贴近她的距离坐下。

他也掏出烟来,是红壳的门德哈,他慢慢地抖出一根,漏出来些许烟丝落到了地上。

他端着火机,咔一声点燃,煤油味道又一次飘散,这回烟更多了。

“谁通知你去收尸?你见到尸体了?”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3-30 18:26
苏漾

他靠的极近,身上的烟味儿烈得有些呛鼻。

她皱了皱鼻尖抬手挥乱那迷乱的烟,好看清他那一双深邃的眼,他的眼里有太多,家国情仇,还有那微不可查又可笑的友情。

“你不清楚吗?见与见不到尸体重要么?

总之我也是认不太清的。囫囵一指便是了。”

两指夹着烟方向正指向他,莞尔。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3-30 18:36
“他死之前你就在这里了?他知道你在夜总会上班吗?”

翟恩毅对她的答案并不满意。

罗处长的酒还在桌上,就像她此时的态度,人在这里,爱信不信,她并未捏造任何故事,甚至也没说什么有用的话,严格来说确实像个被路人问及家事的人该有的态度。

“罗处长让你来之前,没对你说什么吗?或者嘱咐你什么事。至少给你说说我是什么人。”

有时候询问并不会得到答案,但对方回答的过程会流露出真相,翟恩毅善于此道。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3-30 19:47
本帖最后由 谢素衣 于 2021-3-30 19:53 编辑

苏漾

他的话愈加禁逼,她倒是愈加轻松了。

苏漾深深吸了口烟,夹着烟的手搭在椅背上。双腿换了个方向,复又交叠在一起。左腿迈过来的时候,那一瞥裙底风光,可能被他看见了,也有可能没看见,好似在他衣摆处碰了一下。

“苏维哲之于我,和你之于我,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她手指隔着薄如蝉翼的手套将裙摆甩了过来搭在腿边,俯身贴近他面,红唇贴着他锁骨,极近,却未靠上。

“现在换我了。你对他这么有兴趣。不如你说说你和他的关系。

还有,姑娘我是很贵的,按点付钱,你懂么?”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3-30 19:58
这是一场明目张胆的勾引,翟恩毅感到她的香软都进了怀里,布料缠绕着她的臀,早就把她身体的形状展露无遗,他看在眼里,面上却没有任何神色,只在她几乎贴上他锁骨的时候,轻轻蹙起眉,又是那道深深的沟壑。

他也有动作,只是他飞快地按住了她的裙子,丝滑的裙摆顺着她臀部往上,一直被掀到后腰上,黑色的丝袜遮不住她浑圆的臀部,那臀尖上,指甲盖这么大的一片胎记,像一点墨迹染了宣纸。

翟恩毅看着这点胎记,顿住了手。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3-30 20:16
苏漾

他动作之快,她猝不及防。

寒凉的空气直袭而来,苏漾下意识紧握成拳却也没有打出去。是要习惯,这新世界里的恩客不都如他这般,还指望他和谁与众不同。裙摆没有放下,反而将整个下半身赤裸裸曝露在他眼底。

指节勾了他衣领整个人都贴到他面侧,他耳后的痣都看的清晰分明。蓦地轻笑出声,贴在他耳根。

“原来这位爷也是会心急的,只要您钱给的足,我便一丝丝都给您看的干净。这就当是预先给您点甜头如何?”

苏漾牵着他手握上软腰后的丝带结,只要他一拉,整个束腰衣都会四散开来。因为她除了臀上有一块胎记,胸下还有一款红痣。若他要确定,那便是整个人都会给他看遍。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3-30 20:44
本帖最后由 卜皓 于 2021-3-30 22:21 编辑

翟恩毅却没有再看,将面前温香软玉视若无睹,像路过了不感兴趣的货摊,他站起身来,从袋中掏出一袋银元摆在桌上。

“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些,”他终于看向她,给了她一页地址:“如果你有一天不想在这里待,就到这个地方去,我应承了你哥哥要帮你,就必定会保你平安,但这乱世,纵然是我也未必有明天,你想清楚,便来,若不,那就由你自己。”

他不轻不重的丢下这句话,便从包厢里走了出去,留下屋里的人。

他离开新世界,拒绝了下属的车,而是在夜色中步行,他走得很快,几乎有些微喘,到家时他已经汗湿了后背。

而后几天他便将此事忘记,专注于侦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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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翟恩毅得了消息,军统那边行事有些奇怪,其中包括罗处长在内的几个人,突然改了喝酒赌钱的毛病,终日思考着什么,像是一场大计划;共方面也破获了一些信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情报网络正在浮出水面。

但共在这方面过于机警,他们的情报网络依托于最底层的人民,送牛奶的工人、拉车的车夫,蹲街的摊贩,他们仿佛无处不在,但通过这些人,背后却关联到了一个军统的人身上。

此事属于机密,翟恩毅连夜审了两个人,早上十点才从看守所离开。

春日已近,风总透着些许的刺骨,将树上残叶垂落,翟恩毅坐在车里,瞧着车外人佝偻前行,有摊贩,有乞丐,还有拉车的车夫与工人,这些人中都出过共。

翟恩毅瞧着,却见一抹红色身影,像要凭一己之力将初春樱粉化作深秋枫红。

翟恩毅没有叫人停车,但车却到了地方,翟宅开了大门,等着他进去,他从车上下来,目光却看向她。

还是不发一语,他习惯等对方讲话。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1 14:28
=苏漾=

冬末的时候,春天就快近了。

路上的梧桐树光秃秃的,连一片叶子都没有。苏漾低了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那一页纸。纸上苍劲有力的字体一如其人,想起那日他的样子,她不禁笑出了声音。

红色的高跟鞋在柏油路上踢踏,一个旋身又落在了一片落叶上,发出“吱哑”一声。手指勾起那被风吹入口中的长发挽到耳后,一双明眸落在了那远处的宅邸上。

这是宿命,不是吗?

那日的相逼还在眼前,闭上眼她还依稀感觉得到他身上那浓重的烟味儿,没忍住,她打了个喷嚏。呵出的白气将她整个脸都模糊了。越靠近那栋宅邸,越觉得寒气逼人。连毛呢外套都抵挡不住这刺骨的冷意。

他来时,她似乎已在门口等了很久。

苏漾转头看向他,身体似乎有些僵硬,脚崴了一下,匆忙间她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稳住了身体。鼻子好似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儿,她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待站稳了身体,才抬头看向他。素净的脸上未施粉黛,只是那嗓音里的娇软依旧如此。

“你叫我来这地方,我便来看看。不过,你和我那个不亲的哥哥是什么关系?”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2 09:31
本帖最后由 卜皓 于 2021-4-2 15:29 编辑

许是上次见面的时候翟恩毅做了些过分的事,如今再见苏漾他倒有些愧疚。

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位红衣的小姐虽是火辣,但其实早就被寒风吹透了,他上前去,低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苏小姐里面请。”

翟恩毅在调查处权力极大,也做惯了说一不二的人,他开口,自然不容许别人拒绝,他迈步往里走,苏漾便只能进去。

这院里有一栋洋房,小三层,完全是西式建筑,管家老何迎在门口,他身边还有个不到十岁的小子,穿着小西装,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见翟恩毅身后有个漂亮的小姐,不禁睁着一双眼盯着她瞧。

翟恩毅到了门前,指挥管家:‘苏小姐是客人,命人奉茶,再送个炭盆来,你带小少爷去书房看书,我等会儿再去抽查课业。’

小少爷圆嘟嘟的小脸瞬间就没了神采,像被暴晒过的花,蔫了下去。

他们走了,翟恩毅继续领着苏漾往里走,越过了宽敞的客厅,径直去了书房。书房里大书柜立了足有四个,书桌临窗,旁边还有一套皮沙发,十分宽敞。

“你先坐。”

翟恩毅自己则往书柜去,在两本书的中间取出一封信来,他看着信,有片刻的停顿。此时侍女送来茶水喝炭盆,翟恩毅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将信放到了茶几上。

“这是你哥哥给我的信,”翟恩毅在她对面坐下:“如果论关系,我与他曾是同窗,而后我们被安排了不同的工作便各奔东西,我也没料到,学校一别竟无相见之日。”

他又停顿了片刻,目光落在信上,白色的信封印着四方的红框作为装饰,正中是苏维哲的毛笔字,苍劲有力地写着翟恩毅先生啓。

苏维哲此人贯爱开玩笑,也喜胡乱给人取外号,兀自选定一个名称便以亲昵为由长挂嘴边,翟恩毅当然也被他取过不少昵称,同窗几年,如此正经见他连名带姓地称先生,竟然是在信封上。

翟恩毅让自己看向苏漾,仔细地看着她的五官,竟也确实从她身上看到了苏维哲些许影子。

“他托我照顾你,你有需要只管找我提,能力之内必定相助。”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2 10:55
本帖最后由 谢素衣 于 2021-4-2 16:04 编辑

=苏漾=

他的话不容置疑,她也没打算置疑。

进入这栋宅邸本就是她的第一个目的。

随他进入时,苏漾目不斜视,好似对这洋房并没有什么好奇之处。也是了,自从成了歌女,又有什么样的洋房没见过呢,不过这一栋更大更华丽些,一丝丝都看不到老祖宗的影子。像他,也不像他。

门口的小公子倒是很有意思,情报里好像提及过是他哥哥的孩子。这翟恩毅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来找“苏漾”了。

苏漾坐在书房里那一个单人皮沙发上,许是白天,她连坐姿都收敛几分,双腿交叠并在右侧,脊背挺得笔直。翟恩毅拿出的信就在桌上,她的目光落在那信上许久,但并没有拆开来读的意思。

视线从信落到他脸上,早晨的日光不骄不躁,将他眉心的沟壑勾勒的清晰深邃。她抬手将一绺碎发挽至耳后。

“就如那天我所说的。他之于我,与你之于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本就是自幼失散,就算认回除了那一丝的血缘关系也没什么亲情可言。你实在没有必要如此上心。”

话落至此,或许是本心的那一丝不满在作祟。至于不满什么,苏漾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动了,纤细的手撑着茶几沿,倾身向他。一双眼将他瞳孔里的倒影看的分明。唇角上扬,挂着一抹嘲讽道。

“翟处长还是收着吧,说什么照顾呢?给钱还是照顾生意?那你与那些恩客又有何不同。不过是一丘之貉。有本事你娶我,明媒正娶。”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2 14:33
翟恩毅没料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这远超于他的预期,乃至于他始终内敛的情绪都外露到了表面,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瞬,他沉下脸来,在心中计算了许多可能性,但他最愿意相信的一种是,一个漂泊无依的女人,一个常年在歌舞厅见惯了世态炎凉的女人,心里想要一个家。

“你想清楚,我虽然身居要职,但现在局势并不稳定,内外因素之下,身份再高的人都未必能有好下场。”更何况,他调查贪腐,一直都在阻止不法者动国家的利益,这无意义挡人财路。

关于死亡,翟恩毅想得很清楚,但他更清楚的是,若再没有人去阻止那些人,国将不国。

“你如果只想要个阔太太的身份,我可以帮你寻一个好人,身份和收入必不少于我。”他语重心长,不掺杂半点私心:“我已将侄子过继到我名下,你若嫁我,即便明媒正娶,你也要给他做后妈,你当真愿意?”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2 17:40
=苏漾=

翟恩毅那一番语重心长在苏漾看来颇为可笑。如今时局动荡,朝不保夕,人人自危。他以为苏漾只要一个阔太太的身份,也把她当成了一个肤浅的女子,也罢。

她起身走到他书房的窗前,扶上那窗棂放眼远眺。

“翟处长,这世间还有好人么?”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回以一个问句。

关于这时代,苏漾在新世界看的很清楚。翟恩毅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只可惜与她是对立面。

她手指在窗上轻轻敲了两下回身迎向他。

“你即受苏维哲所托,就该好好照顾我。当后妈不是你操心的事儿。

还是你没自信你能’照顾’得好我?”

她微侧了头看着他,言语中难得有几分打趣。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2 18:08
比起能不能照顾好,翟恩毅考虑的是,一时冲动会导致付出更多,但付出的人绝不会是他。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翟恩毅言出必行,次日便问过了新世界的规矩,得知苏漾这样的舞小姐并不存在赎身,或者说她愿意或不愿意去了任何地方,都没有人在意。翟恩毅派来的管家便当天就给苏漾换了个稍微体面一些的住处,又过三天,翟恩毅便派八抬大轿把她迎进了门,甚至照习俗开了酒席,请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中统的,军统罗处长不请自来,空着两手便上门吃酒,席间与他攀亲,嘴上说什么寻妻的恩情,潜台词满满都讲翟恩毅欠了他恩情,往后要是翟恩毅公事公办,他就是忘恩负义。

翟恩毅心里清楚,却不愿意去解释,任由他随便说去,只是顶头上司叶局长对此事颇有微词,敬酒之时专门拉他到人少处,低声提醒:“你书香世家,为人一向谨慎,怎么也会着女人的道,酒色财气都是害国的病根,你应该比我清楚。”

翟恩毅是叶局长提拔起来的人,行事上常不问缘由任他做主,可以说给足了信任的,亦师亦友,今天被他如此敲打,翟恩毅汗颜,却也只能说:“请局长放心,我娶她全因承人恩情必要归还,不是罗处长讲的那些..”

叶局长怎样的人物,他才不管翟恩毅如何应答,只是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未到开席便拂袖而去,经这一闹,宾客也都有些拘束,早早就吃过散了,就是罗处长走前非要拉着翟恩毅的手,满嘴乱夸,称兄道弟,最后也是一抹嘴上的油,出门去了。

翟恩毅回了屋去,大红的盖头下,窈窕女子静坐屋中,他望着她说:“不论今后如何,都是你自愿选的路了。”

第二天一早翟恩毅便离了温香软玉,照旧上班去了。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3 10:34
本帖最后由 谢素衣 于 2021-4-3 11:02 编辑

=苏漾=

翟恩毅的动作很快,不过三天苏漾就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太太。他们本就没什么感情,就连洞房花烛也不过是关上灯的按部就班。

早晨他离开时,大抵也没有注意到床上的几滴红痕,也罢,为了信念而付出这个东西,是苏漾一大早就做好准备了的。

梳洗罢,她的一头黑发被卷成了大波浪又盘在了颈后,露出那纤细的脖颈。月白的旗袍勾勒出她的完美身形,耳垂上坠着的一副珍珠耳环也是崔恩毅给的,说是总要有个阔太太的面子。刚一来到客厅就看见她那名义上的儿子在餐桌上用餐。小小的少年穿着西装粉妆玉砌,那一双大眼中透露出几分探寻又惧怕的目光。

苏漾没什么和小孩打交道的经验,但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她也曾和一个小姑娘相依为命。虽她与崔恩毅信仰不同,但是又何必牵连到一个小孩身上。

她莞尔一笑,朝他走去。

“小宝,早安!”

她没等他回应就坐在了他的身旁,与他一起享用早餐。西式的牛奶面包确实不如豆浆油条好吃,但是也是个新奇的东西。吃饭时他还在打量着,苏漾也没有过分亲近。

一切都需要时间。

“嘟”的一声,是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有佣人上去接,说是找太太的。她还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对她现在是翟太太了。

“喂,您好,我是苏漾。”

“苏小姐,哦不,翟太太~新婚夜过得可好啊?”

“那自然是不错的。”

“翟太太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不然…”

“当然不会忘,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做头发哟,再见!”

没等对方回复,苏漾一把挂了电话,面上端的是亲切笑意去迎合管家探寻的目光,内心里却也风起云涌。这个罗处长,也未免太急了。在翟恩毅那儿得了好处不说,还要威胁苏漾帮他做事。只可惜,他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这宅子里。

不知不觉,在这宅子里已过了月余。家里的佣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家里有这么一位“太太”。嫁过来以后承办了一次贵太太间的派对,也安排的井井有条,让管家也是甚为欢喜。

筵席中受了一位贵太太的礼,是一本时下新兴的小说。无人时以火烤纸面,浮现出来的字样便是这次的任务。

寻找翟恩毅的共奸细名单,传回组织,时间紧迫。

……

“妈妈,你在想什么呀?”

一声童声和着旗袍袖子传来的力气把她的思绪拽回。苏漾低头摸了摸小宝的头,温柔道。

“妈妈在想小宝长大会不会像你爸一样帅气。”

小宝从一开始的只是礼貌性的叫,到现在越来越多了真心实意,不得不说孩子还是比大人好哄。而且这么可爱的孩子又有谁不爱呢。今日带着小宝去置办了一身行头,平日里翟恩毅总给他穿黑色的西装,明明是个小孩子,却总往成熟的打扮。今日里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西装,配上她的宝蓝色旗袍,倒是像极了母子,就等着翟恩毅下班回来给他看看。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3 11:30
翟恩毅从门前路过,自然把屋里母慈子孝的画面看进眼里,他照常一言不发,只是注视他们的眼神变得柔和。

这屋里两人,一个是他刚进门的老婆,一个是他哥的孩子,如今都是他最后的家人。

翟恩毅受的是翟家最传统的教育,婚姻这样的事情,通常也是找一户门当户对的女子,娶回家能贤惠照顾人便可,多的事情,他从未考虑过,这次娶苏漾最大的阻碍是她的身份,以及其后带来的各种人情上的问题,比如罗某人时长要把恩情挂在嘴上,叶局长又担心他真徇私枉法。

叶局长要他做调查处的处长,本意也不是让他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的,叶局长需要一把要利刃,在关键时刻切掉党国身上的恶瘤,这事情他做了许多年,从未出错,现在却成了隐患。

翟恩毅要从行动上表明自己的态度,向叶局长证明他信念从未动摇,于是这一个月他几乎住在调查处,咬着一个月前抓到的两人不放,熬鹰一般守着他们,从心里到生理全方面施加压力,最终得到一份名单,现在,到了要查证名单上人员的时候。

翟恩毅并未打扰屋内两人的闲趣,他把满身的疲惫都带进了卧房里,倒头就睡得昏天黑地,转醒时,已是傍晚,他走出门去,在饭桌上瞧见了低声说话的人。

宝儿坐在高椅上,晃荡着两条小胖腿,嘟着嘴问苏漾: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起来吃饭呀,他会不会看我的课业。

翟恩毅心念微动,望着已是他妻子的美丽妇人问:“在等我吗?”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3 11:44
=苏漾=

翟恩毅回来时,带了满身的疲惫。

可他的疲惫,意味着苏漾的同志们又多了一份危险。

他进去休息,她就告诉小宝小点声音不要打扰,一边陪着小宝做作业。虽然以苏漾的学识,这些问题是难不倒她的,可如今,她是个舞女出身的太太,这些题她只好装作不会。

正在犯难时他正好醒了,眉心的疲惫看上去是少了一些,但依旧蹙在一起。

“嗯,在等你呢,小宝在等你检查作业。”

她说着拿起了挂在一旁的大衣披到他肩上,替他拢好衣边。

“小宝说想要爸爸检查作业,我也不会,只能等你起来。”

她仰头望进他眼底,融进一汪墨色的泉水之中,难以抽身。晃了晃头将思绪扯开才说道。

“对了,你看今天我带小宝出去买衣服了,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别总是给他穿黑色的,他还是个孩子。应该再活泼点。”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3 12:04
本帖最后由 卜皓 于 2021-4-3 18:42 编辑

翟恩毅在这些事情上,从未有过关注,他满以为一切都该有管家或者丫鬟张罗好,如今却生出家里还是得有个主事人才行的念头。

大家族的小姐们从小便要学账目,学理家之道,开放一些的家庭也有送去读书做学问的,如今局里就有不少留过洋的女学生,总穿着时髦的短裙,处理文件得心应手。

苏漾在外形与时髦方面绝不逊色于她们,只有在学识上偶露短板,翟恩毅看得明白,也不强求:“衣服的事你看着办就行,课业既然不懂你就放着,我回来时会管,如果忙不过来,张秘书会来,你或许还没见过他,最近太忙。”

“坐下吃吧。”

翟恩毅拢了拢衣服,在主坐上坐下,长辈先动筷,晚辈才能用,所以他提起筷来,夹了口菜,小宝在一旁眼巴巴地瞧着,等着,只等他父亲翟恩毅把菜吃下去,才连忙动筷子,去把他盯了许久的鱼肉夹进碗里去。

做父亲的应当有威仪,这样才能管束孩子,以前家里少个女主人,所以翟恩毅管得少,算是变相的纵容,如今有女主人了,他便拿出了派头。

小宝想要苏漾给他挑鱼刺,翟恩毅便在旁边盯着他,使他心虚气短,只能悄悄埋头,用筷子一点点挑。

小宝又看上了远处的菜,往日早就喊仆人动盘子了,这会儿刚开口,翟恩毅便说:“食不言。”

小宝惧怕父亲严肃的脸,虽然这个父亲在他心中是最伟大的存在,但也令他害怕,他低下头去乖顺地夹面前几个菜吃,等到快吃完了,小家伙便站起来,十分乖巧地说:“父亲、母亲,我用好饭了。”

翟恩毅说:“那你回去把课业准备好,我等会儿检查。”

小宝走的时候眼巴巴地瞧着苏漾,她刚来不过一个月俨然已经成了小宝最大的依仗。翟恩毅瞧着,心里是高兴的。小宝走了,翟恩毅也吃完了,他坐在原处没走。

“这几日你新结识了朋友?”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3 19:45
=苏漾=

翟恩毅在饭桌上真的是派头十足,这便是大家庭养出来的人。小宝几次投来求救的视线,苏漾看了眼翟恩毅,也只能给小宝摇了摇头,示意他要听他爸的。

曾几何时,苏漾也是有人宠的,只不过那时她还不叫苏漾,叫苏槿薇。

小宝被翟恩毅赶离饭桌时,便知道他有话问她。因为他平时不这样。苏漾默不作声将饭菜用完,执起帕子擦了嘴放在一旁等他问话。他这幅做派到像极了他们相遇的那一日。

他一问,她便笑了。

他还在防着她。

“是啊,你不在家时我总得找点事情做。过去在新世界总听那些军官说自家太太又办了什么什么宴会,请了些什么什么人。他们说,太太们之间打好交道,对丈夫的帮助也是有的。”

说到这儿,苏漾抬头看了眼他。他眼底还是一片漆黑,也只有她的身影在里面。突然心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苏漾咬了下自己的嘴唇,侧过了头不再看他。

“你要是不喜我交际,我便不做了。”

没等他回答,她便起身将凳子推回桌边,逃回了小宝的房间。没错,是逃。与这个男人相处这么久,苏漾愈发觉得崔恩毅并不是个坏人,只是站错了派别。这洋房是中统给的,甚至连管家都是上司拨给他的人。这样的人,在国民党里又如何存活的下来呢。

苏漾第一次,想救他。但是,他对信仰的坚持如她一般。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3 20:45
苏漾逃跑似的离开令翟恩毅有些懊恼,或许她多少有些介意自己的身份,她从歌女到官家太太,在那些名门世家出身的太太们眼里,必然是和姨太太一样的身份,甚至会认为她玷污了太太的名号。

翟恩毅虽然不善人际,但不代表他不懂人心,大部分时候不过是懒得管罢了,于是他的关心还未出口,就成了压迫,也许点了她的痛处,他在饭桌上沉思片刻,还是去了小宝的屋。

原以为她要躲他,谁料到她从桌上,躲到了孩子屋里,大孩子小孩子缩在屋里,翟恩毅一开门,就看见两双紧张的眼睛都看着他,一个怕他查课业,一个......

翟恩毅一辈子没考虑过情爱的事,即便如此也从苏漾如水波一样的眼里瞧出了一些情感。

他先肃脸让小宝去课桌上,默写一段诗词,然后又指苏漾:“你随我出来。”

到了门口,他先看了走廊上,确实没人,再把书房门关上,叫小宝单独在屋里,最后又看向她

:“你喜欢结交就去,打打麻将也可以,不必每天关在家里,你来给我当妻子的,不是来坐牢的。”

他说的慢,每个字都斟酌措辞,声音也轻,是从未有过的轻柔,他不适地摸了摸鼻子,感觉挺胸抬头活了这么多年,忽然不那么硬气了。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3 22:00
=苏漾=

刚一钻进小宝屋里,就接受到了他那一双充满关心的大眼照顾。苏漾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她和翟恩毅之间的事儿,只能说自己没事儿来安慰小宝。

可她偏偏忘了,翟恩毅是要来检查作业的!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翟恩毅跟她说话,她还是能圆满的打回去的。可如今,她却只会逃了。虽说这曾是姐姐教过的对付男人的法子,但她总觉得,自己这一招并不是如同姐姐所说,其实是有些身不由己。

书房外,两人站的极尽,连他身上冷冽的烟香都清晰可闻。他的声音也很低,苏漾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

他说着,她低着头听着。

好像……从他话里听到了那么一丝的关怀。苏漾抬头看他时,他正好摸了摸鼻子,那样子和小宝第一次真心叫妈妈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原来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也有可爱的一面。

苏漾笑了,她伸出双手搂上他脖颈在他唇上送了一吻。她和他相比,那么娇小,整个人都好似陷进他身体一般。

只一吻,蜻蜓点水,她便离开了。她低头没看他,只是离他唇很近时,低声说了句。

“谢谢你。”

手离开他脖颈时,滑到了他掌心,留下一个“等”字。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3 22:34
翟恩毅着实被苏漾热情的举动作弄得无所适从,先是僵着身体,受了个香吻,而后又被撩拨的手心发痒,手痒了,心跟着痒了,这样的事情在小辈房门口做,完全算得上有失体统,但他没有喝止她,还让她一溜烟的去了。

“荒唐。”他轻声咒骂,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去,乃至于查小宝课业时,令小宝以为自己犯了重大的过错,结果连往日必有的警训都没有,翟恩毅就这么走了,留着小宝看着书桌,以为自己最近勤奋努力终于得到回报了。

但其实翟恩毅转头回了自己屋子,与家里的美妻着实胡闹了一阵,但他始终克制,夜里睡了几小时,起来便又走了,这回他走之前穿衣的动静扰了苏漾,听着妻子在床上无意识地嘤咛,他便又去为她仔细掖上被角,等她再次入睡才离开。

如此的日子过了一阵,翟恩毅心头关于家里的事越来越多,偶尔临近五点时,他便会想晚上或许会路过程记酒楼,那家的桂花糕做得好,带些给苏漾尝尝;或者那些时髦的女下属聊起时装时,他便会留心听一声,哪家裁缝的衣裳做得好,他便命人去请裁缝到家里去,为苏漾量身定制。

他心里觉得,苏漾原也是大家小姐的,命苦才流落了红尘,是真的可怜,如今既然成了他的妻子,成倍对她好也不过分,所以他更心安理得地对她好。回家里最常说的话已经成了嘱咐小宝的:你别总缠着妈妈,男孩子要自立,自己出去玩吧。

那日翟恩毅又要走,叶局长喊住他:“去哪?”

翟恩毅抿了嘴,下班两字说不出口,叶局长又问:“名单上的人找齐了没有?何时收网?”

翟恩毅答:“已确认其中大半的人,通过盯梢,又顺藤摸瓜找出了几个,只是他们总不在一起行动,其中几人只有代号,互相沟通也用暗号,想一网打尽很难。”

“知道难,就要加倍投入,”叶局长言辞十分严厉:“家固然重要,但没有国,哪有家?”

翟恩毅羞愧难当,那夜起,他又回到了过去的生活,自早到晚,或在部署,或在检查记录,或直接参与审问,他离家又远了。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4 15:11
本帖最后由 谢素衣 于 2021-4-7 08:37 编辑

=苏漾=

翟恩毅的变化苏漾都看在眼里。许是自父母被日军戕害,再无人如他这般疼她,一时连她也迷失了自己,竟让自己也享受起了这般相敬如宾,夫唱妇随的日子。

直到那一通电话,管家说孙世家的姨太太来电话约着一起去做头发,只因她不在,他便帮她接了。

苏漾听了这一席话,心里扑通跳了一下。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苏漾开口应了一声,让管家回电说会准时到,就带着小宝回了屋子,让他先去做作业。而她趁着四下无人来到了翟恩毅的书房里。这几日偶尔也会陪着他办公,苏漾轻车熟路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厚厚的书籍,将整本书都翻阅了一遍,并没有看到直接消息所说的名单。正准备把书放回去时,却从那书架上飘下来一张泛黄的照片。

苏漾下意识将那照片捡起,照片上的两个人都很熟悉,却也不熟悉。那两个年轻人彼此搭着对方的肩头,朝着镜头放肆的笑着,还有着年轻人的朝气与张扬。

是翟恩毅和……苏维哲,那个她名义上的哥哥。

她眼皮跳了一下又把照片放了回去,将书架收拾成了她从未动过时的样子,连书的角度都和之前一般无二。

晚上翟恩毅回来时,她告诉他第二天要和孙家姨太太去做头发。他这几日似乎格外的忙,每日倒头就睡,也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也怪不得姐姐会这般的着急。

第二日一大早,孙家的车就在外等着了。

仲春天已渐热,苏漾穿了件酒红的旗袍,是翟恩毅前些日子让人做的,很合身。她见到孙家姨太太时,又仿佛很久没有见过她,一双眼里盈满了欢喜跳脱出笼。挽着她的手,苏漾感觉到了许久未有的安心。

发廊里,她和孙家姨太太的头发都被药水浸着慢慢的烫,苏漾盯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既陌生又熟悉,久久没说话。

“最近和翟恩毅相处的还好么?” 孙家姨太太在镜中开口道。

“回姐姐的话,不错的。”

“那你呢?”

“就像姐姐你说的,予他一片真心,有时连自己也忘了自己是真是假。”

突然苏漾的下巴感觉到一阵力被带到了姨太太面前,苏漾看着她精致的容颜,回想起她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恍若隔世。她的手在苏漾脸上轻轻刮蹭着,挠得苏漾心痒痒。苏漾想要开口说她想她,却被她的话隔断了。

“有什么异常?”

“他从不在家说工作的事,只是近来回来的更晚了。”

“呵,他还真是中统养出来的一条好狗。咬着军统不放便罢,还有心思想把我们的人一网打尽。名单找到了么?”

“没有……”

“你要加紧速度了。要不这么吧,军统罗处长最近要在码头交易金条,你想办法把翟恩毅引过去,让他转移下注意力。这样也能缓解我们同志身上的压力。”

“好的,时间呢?”

“你凑近来……”

头发做好了,只是烫成了小卷,让苏漾又多了几分成熟。他们回来时,恰逢与罗处长的车打了个照面。罗处长摇下了车窗,与苏漾说道。

“翟太太,几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日啊。不知你与翟家小公子相处如何,需不需要我帮你……”

他说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苏漾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瞪了他一眼。

“你敢?罗处长倒是好大胆子,当街威胁要员夫人,要是让蒋大人知道,你可是项上不保啊。”

“罗某就是开个玩笑,翟太太不必当真。”

“希望如此。”

“也希望翟太太能在翟处长面前替罗某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

与罗处长当街见面的事,翟恩毅一定会知道。她回家时,看见小宝正在客厅坐着吃水果,她的心顿时落了地,走过去替他擦了下唇角,还问他新发型好不好看。在小宝眼里,他的妈妈自然是顶美的。

翟恩毅照旧没回来吃饭,她也没有早早睡去,洗了澡披着丝绸睡裙就坐在床边等他回来。他周身还带着外头的凉气。她倒是一头扑了上去,埋进他胸膛之中感受他的寒冷与热情。

“你周末休息我们出去约会吧,好么?我们从来没有一起出去过。就去港口转转,听说晚上可热闹了。“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4 16:40
本帖最后由 卜皓 于 2021-4-4 17:17 编辑

“港口?”翟恩毅鲜少了解娱乐方面的事情,听曲也罢,舞厅也罢,哪一项都不沾,逛街这类女人喜欢的事情,他更不参与,娶妻前生活用品都是秘书置办的,现在突然听了个地名,他竟有种恍惚感。

学生时代他也常与同学们四处闯荡,港口也去过,那时候较为繁荣,确实有不少的舶来品在港口附近摆摊售卖,如今也不知是怎样的境况,于是他便同意了。周末时小宝被留在家里,已经算不上新婚夫妻的两人,一人西装黑帽,一人丝质改良旗袍搭白色珍珠云肩,小洋伞下,她既白又美。

翟恩毅觉得,即便港口什么都没有,在微风与海浪声中携妻散步也挺好,他们便慢悠悠携手散步,偶尔低声说些悄悄话,他在外面克制内敛,她却常做些小恶作剧去逗他。

临要回转之前,翟恩毅在码头上见了个熟脸,是罗处长手下一个办事员,名为赵坚。他不动声色地带苏漾背过身去,避免了与那人的正面相遇,而后记下了对方的动线,只是这么一个小插曲,很快就结束了。

次日翟恩毅去到办公室,调阅了几样资料,心中有了盘算,他往叶局长办公室去。

“前段时间,美国来了一批物资,它的去向叶局长知道吗?”

“物资当然分往各处.....”叶局长骤然反应过来:“那些人真是胆大包天,这种危急时刻还敢倒卖物资?军统的人?”

翟恩毅点头:“我注意到罗国超手下一个叫赵坚的人,频繁往码头去,又查了货船进出港的记录,一家商行最近接走了不少货物,货物记录全是伪造的。其中必有猫腻,但我还未展开调查,中统内,罗国超眼线太多,我若明察,只怕会被他逃脱,物资追回无望。”

叶局长终于露出笑意:“此事你必要办妥,只需向我一人汇报。”而后,叶局长道:“物资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报告也不要写,全部只向我汇报。”

翟恩毅离了办公室,果然开始调查,为免消息走漏,此事只有他一人知道。

他在调查上确实是个好手,不过几天的功夫,便已经足够证据将赵坚抓捕,但紧接着次日,赵坚横死家中,消息传来时,翟恩毅几乎不敢相信,回想调查时种种行径,即便有人察觉他在港口见到赵坚,也未必就能猜到他查到线索,更别提如此弃卒保车行径。

翟恩毅疑办公室已不安全,便把手中几分资料、连同共的名单也一起存在食盒里,以给夫人带食物之名带回家去,谁料刚进门,只见罗国超正在客厅,他身边小宝天真无知,正给他展示自己的画作。

翟恩毅眼皮狂跳,他令小宝回屋,自己在罗国超面前坐下:“罗处长光临,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我好提前在家恭候。”

罗国超便笑:“弟媳妇都是我介绍的,自己人,何必这么见外,我等你一等也没什么。你早晚得来的,不是吗?”

他这个等字和来字都加了重音,含沙射影他在前走,翟恩毅后脚就得跟来。

翟恩毅没什么好耐性了:“有事?”

罗国超把手里雪茄灰弹落在沙发上,单手杵着椅背说:“这我哪儿知道啊,不是全看老弟你吗?你没事儿,我自然就没什么事儿了,你那便宜儿子,是老翟家的独苗吧?”

罗国超常混各种场所,讲话自带着一股子油腻,说话时一双只剩下缝的眼睛总透着毒光:“你翟家也是时运不济,到你们这辈,你哥本来警察局副局长当得好好的,结果非要管日本人的事,最后埋到了土里,你家老爷子倒是走得早,不用见这样的场面,你呢?”

国家如此,不少人都未国而死,在翟恩毅眼里,他的兄长自然也是,彼时日军做大,街上乱成一团,他兄长去帮忙,后被流弹打死,再后来嫂子也因此一蹶不振,不过两个月也死在家中,那几日,白色的布在翟家宅上取不下来。

罗国超要放的屁都放得差不多了,他站起来,又摆出语重心长的样子:“你好好想想,给你自己和老翟家留条后路吧,你那便宜老婆不知道怀孕没有,哈哈,这会儿要是怀了,我劝你还是仔细看看,万一不是你的呢?老翟家的子孙太少了,听老哥的,谨慎点好。哈哈哈哈哈。”

罗国超起身欲走,看见翟恩毅带来的食盒,伸手要拿。

翟恩毅挡在前方:“翟家的事情,就不劳罗处长挂怀了,你自家的事情顾好便是,听说你八姨太最近已怀上孩子,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还是要能见到父亲的好。”

罗国超见他如此,登时翻脸,骂一句走着瞧,便拂袖而去。翟恩毅坐在客厅,那未散尽的烟味沉在客厅,皮沙发被雪茄烫开一道口子。

又晚些时候,苏漾从外面回来,他从阴霾中抬起头来看向她。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5 19:15
本帖最后由 谢素衣 于 2021-4-6 13:20 编辑

=苏漾=

那日与翟恩毅在港口约会时,碰见了罗处长手下的人。她的计谋算是成了,翟恩毅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罗处长身上,那份名单她虽然还没有拿到,但是眼下同志们并没有那么危险了。

今日她照旧置备饭菜时,送菜的小贩在菜篮下垫了一张纸,这是与同志们约好的信号,纸上要苏漾午后三点去咖啡厅接应同志。

午餐后苏漾哄小宝入睡,她便与管家说到今日她与孙家姨太太约了咖啡厅小聚,可能会晚回来一些。今日让小宝在家好好做功课,就别出去了。孙家姨太太与苏漾是好姐妹的事儿翟家人人皆知,倒也没多说什么。

苏漾没有动用翟家的车,只是坐了黄包车来到咖啡厅,在咖啡厅前,她对着门口玻璃上的倒影理了理耳边的发丝,手指拂过那一对儿珍珠耳环时,她想到偶尔翟恩毅也会亲手替她摘下,亲吻她的耳垂。她晃了一下神,才迈着婀娜的步伐踏入了安静的咖啡厅。

穿着西服背心和白衬衫的侍者将她引入了二楼的包厢,虽是靠窗的位置,但她踏入时窗帘紧闭,掩去了所有日光,就像她,所做的事都见不得光。她看不清来人的样子,从轮廓上大抵能看得出是个男人的样子。

“胭脂请坐。”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又有些熟悉。包厢的门在身后合上,她坐在那人的对面,却也一言不发。直到那人打开了包厢里的灯,她才看清了他的模样。而那个模样与她而言太过熟悉了,正是将她引领入党的人。她低声惊呼:

“是你,老师?”

“不用称呼我为老师,如今你我都为同志,而且都从事这项工作,称呼我的代号,老鹰就可以了。”

“好的,老鹰。你不是在南京么?日方面如今怎么样了?”

“你不用担心。如今我们已与国际方面取得合作。日方投降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那真是太好了!那你这次来上海是路过么还是?”

“我这次来,是要来接手上海的地下工作。胭脂你的工作很重要,所以我想听下你亲自回报工作。”

“是!……”

他们聊了许久,有眼下工作的进展,有对美好未来的畅想。上海或许是光鲜的,但这是诸多势力在上海互相制衡的结果。她不知,如果有朝一日这个平衡被打破,她会如何,翟恩毅又会如何。

回家时她去李记酒楼买了两斤酒。翟恩毅没事儿的时候偶尔也喜欢喝一口。

她进门前,特意理了理头发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极了。可她一进门,就察觉到不对。佣人们恐惧的神色,与坐在沙发里,阴郁的翟恩毅,都让她无端生惧。她走到他身边,蹲下身看着他,余光撇到了皮沙发上的一个洞,一个被烫出来的洞。翟恩毅是不会这样的,那还有谁。

她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轻轻附上他的手问他。

“发生什么了?是谁来过了?”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6 11:55
本帖最后由 卜皓 于 2021-4-6 13:54 编辑

翟恩毅看着他的妻子,从她的神色中看到了极度的惊慌,连声音也十分无助,于是他强打精神,将自己从阴霾中脱离出来。

“罗国超来了一趟,”他没有把话说完,也并不想提及具体内容,主要是怕苏漾联想到她自己,毕竟罗国超携恩索惠的事情人尽皆知,于是他说:“是公事。”

这时代其实有许多人,他们从未见大世面,也不知大局势,十分努力只求眼前能过好,但或货币贬值,或政权更替,大事情总会害得他们平白无故损失许多,于他们而言,这就是天降灾祸,灾祸降多了,便成了达摩克利斯之剑。

人们警惕着,惊恐着,为这不知何时落下的悬顶之剑惊慌失措。

在他看来苏漾也是如此,她经历了太多苦难,得来安稳就患得患失,而罗国超或许是她过去舞小姐身份的标志,拥有将她打回原形的力量。他心中疼惜,便又用温暖的怀抱将她揽进怀中。

“你放心,明天我便会派兵来,你只管在家里保护好自己,也带好小宝,此事很快就会了结。”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6 13:02
本帖最后由 谢素衣 于 2021-4-6 13:20 编辑

=苏漾=

听他说罗国超来了一趟,苏漾心里不知是难过还是放松。

放松的是自己还没有暴露,难过的是她心里清楚,罗国超来并不是为了他嘴里所谓的公事,而这一切也是因为她。

被他搂入怀中时,苏漾的身体还有些颤抖,是怕也是担忧。她伸出手抚上了他宽阔的后背,轻轻安抚着他。这个男人肩上所担的事情太多,而他活得又太板正。他的一生光明磊落,可他的敌人都在暗地里滋生蔓延。

她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想抚平他眉心的苦难与悲伤。

“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保护小宝。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你是我们的天。”

整个客厅只余下二人的呼吸,看似抚平了一切苦难,但又似结局来临前的悲鸣。苏漾想缓和一下气氛,目光落到了茶几上的食盒上。近些日子翟恩毅回来总会买些她喜欢的好吃的,她拍了拍他的手,强提了唇角逗他道。

“你今天又买了什么好吃的?我今天还去买了两斤你喜欢的酒。早晨煲的鸡汤我让厨房热热。我去叫小宝吃饭呀。“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6 13:32
翟恩毅有点担心她动食盒,但她没有,于是他也松了口气:“我带了桂花糕,晚上一起吃。”

等她离开,他便带着食盒上楼去了书房,再出来的时候,书房上了锁。

他把食盒摆回刚才的位置,又在沙发上坐下,此时家里是温馨的,她的高跟鞋声轻巧地在厨房走动,偶尔小跑几步,楼上小宝也听到召唤,咚咚咚地跑下楼来。

小宝看见翟恩毅,马上又一改闹腾的样子,乖顺地站直身体,既不敢上餐桌,也不敢在沙发坐下,规规矩矩站在翟恩毅面前,不安分的小脑袋四处张望,他在找苏漾,翟恩毅看在眼里,心中更坚定了要保护他们的念头。

他说:“小宝,你是男孩子,翟家在你这一辈是最大的孩子,未来你妈妈或许会给你添弟弟妹妹,你便要肩负起照顾他们的责任,我对你严厉,便是要你早早自强,唯有自强才能保护家人,保护国家,知道吗?”

小宝懵懵懂懂,一概都回答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

翟恩毅叹息:“行了,去帮你妈妈吧。”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6 13:55
=苏漾=

苏漾转身进了厨房,方才脸上的一点温馨都敛了去。佣人想来帮忙,她将其屏退说想亲手为他热汤做饭,其实她是需要冷静一下思考该如何让这个任务尽快完成。

现在牵扯进来的事太多了,罗国超,翟恩毅,还有小宝。翟恩毅会把小宝保护好的吧,她只能这么想。

她系上围裙将汤锅架上炉子,又洗菜切菜,只是她想着一不小心却切到了手,不由“嘶”了一声。

“妈妈你怎么啦?” 一声稚嫩的声音闯了进来,小宝站在厨房门口用他那一对儿大眼关切的看着他,融化了苏漾寒冷的一颗心。

“妈妈没事儿。”

苏漾这么说,小宝却不依,非要拿过她的手,看见了那一个口子眼泪珠儿都要出来了,一个劲儿的呼气。

“小宝之前受伤,妈妈说呼呼就好的。妈妈不疼,小宝呼呼。”

苏漾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拥入怀中。小宝的个头窜的很快,过不了几年或许都会超过她,趁她还小,让她多抱抱。

“妈妈没事儿,你快去陪爸爸。说饭一会儿就好。”

小宝不依不挠,却被苏漾推了出去,嗔了翟恩毅一眼,要他陪小宝玩一会儿。平时他总是工作忙,陪小宝的时间太少了。

不一会儿,她就做好了三菜一汤,葡萄鱼,清炒虾仁,荠菜春笋还有一道母鸡汤摆了一桌,色泽鲜艳。佣人们将菜上桌,她便从茶几上将食盒取了,果然是程记的桂花糕。

打开食盒时,苏漾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这本是双层食盒,中间却空了一层。严谨如翟恩毅绝不会犯如此差错,他定是带了什么回来。

苏漾压下心头的疑问,褪下围裙换了身旗袍上桌和他们吃饭。她不喜油烟味儿,总想让翟恩毅看见她最好看的样子。

她夹起一块儿鱼剔掉鱼刺放到小宝碗里。“小宝尝尝,看妈妈做的好不好吃。”

知晓翟恩毅定要说她太宠了,她便先给他眨了下眼叫他今日别多说,坏了气氛。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6 14:39
翟恩毅确实想阻止她,但夫妻之间,必有一人宠爱孩子,一人管教孩子,他很自然认领了严肃管教的一边,便也不对她宠爱孩子的行为多加干涉。最重要是她眨眼的样子,确实灵动。

那夜无话,第二天果然有一队军人来到屋前,这些人都归中统调查处管,配了荷枪实弹,是要把翟宅围成铁桶,而翟恩毅则从电话局等地方展开了全方位的搜查,一是要查调查处里的内奸,二便是落实罗国超倒卖中间的关系。

四五天的功夫,翟恩毅集了所有的力量做这两件事,行事上也更加谨慎,对应的共方面的事情就松了不少,几条线虽也有人盯,但少了翟恩毅亲自敦促。

时值六月,美国又来了一批物资,东西照样分发下来,也过了罗国超的手,但还没有出港就被翟恩毅扣住,紧接着一条线上的人都被翟恩毅顺着抓了,罗国超得了消息,连夜出逃,也是那天夜里翟宅出了大事。

小宝被守门的兵带了出去,老管家警觉并上前阻止,被当场毙命,得他的庇佑,小宝逃了回来,却中了一枪,打在肚子上。

子弹穿过他小小的肚子打在墙上,血花四溅。

翟恩毅赶到医院的时候,一大群医生围着小宝,他在一旁看得心焦却束手无策。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6 15:10
=苏漾=

翟恩毅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几天里苏漾都没有办法出门,只能在家里陪着小宝。守卫愈发的严密,她就愈发紧张。

自那天起,她发现翟恩毅的书房上了锁。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六月的上海已开始闷热,翟恩毅回来的越来越晚。那晚宅邸的守卫有些空荡,许是翟恩毅带人去抓捕罗国超了。他没跟她说,但她能猜到。

深夜她趁着宅邸无人,以钗头撬开了锁芯闯入他的书房。她没再去动那本书,因为知道那里不过是一张照片而已。苏漾打开了他书桌下的柜子,在里面找到了她想要的名单。刚把名单折起放入内衣里缝,一声枪响在整个宅邸炸裂开来。

苏漾知道定是宅邸中出了内奸,翟恩毅的麾下并没有军队,那军队便是他借调而来。她顾不得再将一切收拾妥当,刚想逃回卧室,突然又想起了小宝,她匆忙下楼,却眼睁睁看着一枪直接穿过了小宝的身体。

“不!!!!!!!!!!!!!!!”

苏漾疯了,她拼命跑向小宝接住了他的身体。此时此刻已有诸多军人赶到,将行凶之人一枪毙命。周围再多喧闹与她无关,她的手紧紧捂着小宝的肚子,可是血液从她手中一沽一沽汹涌而出。她的眼泪如泉涌一般一滴一滴滴落在小宝的衣服上,她看见小宝张了张嘴。她凑近道:

“小宝小宝没事的,妈妈现在就去找人救你”

可她凑近了,也听清了小宝说的

“妈妈别哭……”

她瘫坐在地上搂着小宝,那一刻她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离。有人好像想从她怀中抢走小宝,她抱着死活不肯放手,谁都不能抢走她的儿子。

“你再不松手他就没命了!”

一句惊醒了她,她的双眸有了焦点,她看了眼那人,是翟恩毅提过的张秘书,他们见过。她把小宝交给了张秘书和他一起赶到了医院。


翟恩毅赶来时,小宝已经做完了手术,她月白的睡衣上还残留着大片的血迹,都来自于小宝。她握着小宝的手,看着他惨白的脸。她第一次这么后悔……她后悔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那紧紧贴在内衣里的名单告诉她,这是她的使命。

她透过医生们的身影看见了站在病房门口的翟恩毅,她张了张嘴对他无声道。

“对不起”

两行泪自她眼角滑落,她此时此刻好需要他,可却也怕他。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6 15:26
在人群里,翟恩毅看到了苏漾,她始终十分注重外貌的,她本也漂亮,穿上合身的旗袍或洋裙,戴上那些珠宝首饰,面上略施粉黛,从容华贵的气质,不输任何官家小姐。

但此刻的她与往昔大不相同,盘好的发丝乱了章法,月白的衣服染了猩红。她如此憔悴又如此担忧,如同一切伟大的母亲。

翟恩毅将她带出人群,在走廊里,第一次如此越矩地拥抱她,让她埋首在他怀中,他轻柔地为她梳理发丝:“不是你的错....他会好的,会好的。”

他低声诉说的话,也像在安慰他自己。

他无法找任何人追究责任,那个叛徒死了,看顾了翟家几十年的老管家也去了,最终小宝和他的亲生父亲一样,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你家老爷子倒是走得早,不用见这样的场面,你呢?

翟恩毅不自觉紧紧将苏漾护在怀中,他的家人,也不过只有她和小宝罢了。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6 15:45
=苏漾=

翟恩毅的手很大,将苏漾的手整个都罩住了。他的怀抱很温暖,给了她在这乱世之中唯一的港湾。苏漾埋首在他怀中,眼泪放肆的流,他越是安慰,她哭的越狠,连她平生所受的苦也一并哭了出来。她的泪,瞬间将他的大衣浸透了。

“你们哪位是小宝的家属?”

一声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漾和翟恩毅同时转向了他,小宝的主治医师。

“我是!”

两人异口同声的答道,又相视看了一眼。在小宝的事情上,她与他总是高度一致的。医生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苏漾心里有些害怕,连问询的声音里都有着明显的颤抖。“医生,我们小宝怎么了么?”

“对不起,是我们救治不力,小宝已经去世了。请二位珍重。”

医生的话音还未落下,苏漾的身体已经僵硬到无法挪动分毫。去世,是她认为的去世吗?小宝还那么小,他还没有长大,还没有见过人生的美好。她开口想问医生是不是跟她开玩笑,可她的嘴张着,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握着翟恩毅的手,握得极用力,指甲仿佛都掐入了他皮肤之中,急火攻心,一时眩晕站不住她晕了过去。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6 16:02
翟恩毅与苏漾相反,他是个越遇到大事脑子越清明的人,他来时便料到有这一难,如今预想成真,他心中痛苦,手上却并不慌张,他将苏漾打横抱起,大步流星送进病房,医生们又团住她,心电图也好,血压计也好,都给她上了。

翟恩毅再往小宝的病房去,那个小小的孩子,还没长成顶天立地的大树,就已经失去生命,永恒的停在了这一天。

苏漾哭泣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翟恩毅并没有流泪,但心里已经泪成了河,他的泪,苏漾的泪,他分不清,他轻柔地摸了摸小宝的头,这孩子,一生都没能从他这里听到称赞。

这是翟恩毅言传身教的方法,那老人家总说,孩子不能夸,夸多了便会自以为是,会骄傲盲目,所以翟恩毅也从不夸他,即便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是个好孩子。

翟恩毅俯下身去,轻轻吻那小孩儿的额头,还未完全散去的温度残留在他唇上,他说:“翟其琛,你是个好孩子,天下最好的孩子。”

小宝被送进了停尸房,翟恩毅又回到苏漾的病房,她还在睡,医生来告诉翟恩毅,苏漾怀孕了,不到四十天。

翟恩毅看着苏漾的肚子,觉得也许他们与小宝的缘分依然存在,于是他更百般呵护她,除了料理小宝的后事,余下的,便是把苏漾安顿在最好的病房里,从吃饭喝水,到睡觉,都有他守在床边。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6 16:27
本帖最后由 谢素衣 于 2021-4-6 16:34 编辑

=苏漾=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当苏漾醒来时,医生告诉她她怀孕了,她一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医生只当她是悲喜交加,吩咐她要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她摸了摸内衣,感觉到名单还在,又看到了睡裙上的一滩血迹。原来一切都不是梦。小宝也是真的不在了。她说想去看看小宝,翟恩毅说她身体不适合去阴冷的地方,她连小宝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

接下来的日子,翟恩毅对她呵护至极,一切都以她为重,事事都陪在她身边。她知道,他只剩下她了,可她越觉得罪孽深重。因为这个孩子,不能要。

那天午后,翟恩毅出去打电话处理公务,小护士进来给她测量身体数据。今天的小护士有点面生,可却在桌上放了一盒胭脂。苏漾惊讶的坐起身想要说话,却被小护士摁住示意她噤声。

胭脂是她的代号,只有她的同志们才知道。

她把内衣里的名单交给了这名护士,又指了指肚子,比了个叉。她希望小护士能为她找来打胎药。那护士看了眼她,也知道她为什么做出这个选择,点了点头。

名单交出去后,苏漾大大松了一口气。

小护士的动作很快,稍晚点便送了打胎药给她。她接下来,却没有吃。手抚摸着肚子,现在似乎感受不到这孩子,只有偶尔恶心时才知道她怀孕了。她把药藏了起来。恰好翟恩毅回来了。

她拉过翟恩毅的手将他拉坐在床边,搂着他脖颈埋在他怀中。

“你去哪儿了……”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6 16:49
本帖最后由 卜皓 于 2021-4-6 21:08 编辑

       
“他们有些事情要办,已经处理好了。”翟恩毅没说实话,那电话是叶局长打来的,提到他最近玩忽职守的事情,说他因私误公,他难以应答。

在此之前翟恩毅收到下属的报告,姓罗的已经往南边去了,对于南边有哪些人,翟恩毅还是清楚的,更清楚的是,时局要变了,他们中统也要变了,但具体怎么变,他像是个局外人。

翟恩毅对苏漾说:“我们回家。”

他们果然收拾好了东西,出院。

回到家里,翟恩毅照旧先照顾苏漾,等把她安顿到床上,这才顾得上自己,但他并没有休息,而是去了办公室,他要检查文件,但名单早已不翼而飞。

他当然有备份,这样的东西自然是抄下来分发各自调查的,但如果落到了共的手里,他们会连夜出逃,名单上的所有人会一夜之间消失。

他并未声张,而是将整个书房仔细的搜查了一遍,进而发现书里夹着的照片也发生了变化,他一直以为内奸出在调查处,所以他避人耳目将资料带回家中,但如果......内奸出在家里呢?

这猜想如同火药在他脑海中炸开,澈骨的凉意将他卷入一场无法停止的推理,最早追溯到那封信,那封托他照顾妹妹的信。

翟恩毅几乎站立不住,他撞在书桌上,碰翻了桌上的东西,又惊惶地站起来,他大步奔出门去,出门前只对门口的警卫说:“守住门,不要让任何人进出,包括...”他看向远处卧房,那里灯已熄灭:“包括苏漾。”

他走了,那一晚是调查处的不眠夜,也是中统的不眠夜,处于监控中的地下联络站在同一时间被查,但他们扑到的不过是一场空。人跑了。翟恩毅难辞其咎,他怒得双眼通红,不断在医院和苏漾有过联系的人中间调查,一切有关系的人都在一夜之间入狱,自此时起,苏漾的饮食均由张秘书负责。

又过四日,翟恩毅带着满身的疲惫与红透的眼,回了家,他连续多日没睡,胡茬挂在脸上,但他已经无心顾及,他走进家去,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根烟。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6 23:03
=苏漾=

苏漾回了翟家,虽然翟恩毅对她还是那般的好,但苏漾的心却始终提着,就连胎也安不好,整日吃什么吐什么。

她想出门透透气,却被警卫告诉说翟恩毅让她好好休息,现在世道不稳她还是不要出去了。

苏漾知道,她的事,或许败露了。

她回了房间,看到她妆奁里放的那颗药,渐渐晃了神。终于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翟恩毅很多天没回来了,他越是不回来,苏漾的心越空。她整日的吐,吐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往日里的衣服如今在她身上都仿佛空荡荡在晃。

她整日只能在这空落落的宅邸晃荡,自那事以后,这宅邸再没一个她熟悉的人,她也不开口与人交谈。张秘书定点来送饭,她也是按部就班的吃,按部就班的吐。

每次听到开门声她都会下楼看看,她希望看到翟恩毅,哪怕是两人的针锋相对,都比现在无端恐惧要好的多。

四日了,她想,她知道了答案。她打开了妆奁,吞下了那粒药。无声的眼泪自她双眼缓缓流下,她抚摸着肚子想跟它说说话,但是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又是开门声,她擦掉眼泪,顶着红通通的眼眶下楼,她终于如愿的看到他。

苏漾看到翟恩毅坐在沙发上,眼下的黑眼圈与眼袋都让她心酸。她慢慢走向他,轻轻的。即便是那烟味儿让她不是很舒服,她还是靠近她。

一如那天,她在他身前蹲下,覆上他的手,但这次,她再也没了底气,反而是害怕被发现的惶恐与明知结局如何的悲伤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嘶哑。

“你这么多日没有回来,我好担心你。”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7 10:44
“担心我?担心我以内奸罪被调查吗?”

翟恩毅的目光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即便相遇之初,他也从未用这类包含怒气的声音对她说过话,但他心中怒不可遏,他以为的母慈子孝家庭和睦,不过是一场骗局。

他与罗国超的这场恶战,不过便宜了她这渔翁,她稳坐钓鱼台,他失去了小宝。

他钳着她的下颚,迫使她面向灯光,灯下的她依然美丽,但她消瘦了,原本小胖起来的脸好像一夜之间被刀削出了棱角,她也憔悴了,眼底的青色像洗不净的妆。

“你真是我的好妻子,小宝的好母亲啊。”翟恩毅声音嘶哑而悲恸。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7 11:48
本帖最后由 谢素衣 于 2021-4-7 16:07 编辑

=苏漾=

她的下巴被翟恩毅钳得生疼。

听了他的话,苏漾知道一切都已败露,可她还要赌。赌他对她的爱,赌他对这一切到底知道多少。

苏漾一双丹凤眼骤然蹬圆,她就立在那儿,被他钳着,仿佛动也不能动,但她其实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

她伸手够了一下,却只拽上了他的衣角。此时的翟恩毅,好若离她万丈远。指节勾了他衣角一下,又滑落在了她自己的身侧,晃了几下,蹭着她的睡衣往后绷着,凸出了略微有些鼓起的小腹。她手缓缓落在了肚子上,此时小腹已隐隐有些坠痛,她的额头也染上一层薄汗。她缓而开口,声音里难得的清冷。

“这么久不回来你就是为了质问我吗?”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7 18:10
要不是因为实在证据太多,翟恩毅几乎以为一切都是他错误的判断,他的妻子在家中等他,而他带着愤怒回来。若一切真是如此,他甘愿背负骂名被他责骂。但事与愿违。

他松开了钳制,从袋子里掏出几张照片来,像丢弃垃圾将它甩到她面前。最上的几张照片,都是同一个人,一具尸体,她低垂着头,烫过的卷发脏污不堪,但身上不过一套囚服,其上满是血迹、污迹,她死前所经历的一切自不必细数。

“不如你看看,这几位是不是你的闺中密友,红兰。”

翟恩毅声音冷冽,每一个字都仿若掷地有声,尤其红兰二字更如嚼肉。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7 18:38
本帖最后由 谢素衣 于 2021-4-7 19:19 编辑

=苏漾=

比翟恩毅声音更冷的,是那被撒了满地的照片。

苏漾愣在那儿,眼睛瞪得老大。她的颤抖顺着她的骨骼到皮肤,连带着她的睡裙都在不住的震颤。她伸出苍白的手拾起那一张张照片,手指轻若浮云想要擦去她身上的血迹,却没能做到。她又擦了一次,把她苍白的指腹擦出了血色,也没擦干净。

她突然笑了一下,然后放肆得越笑越大声,胸腔都震得不住晃动。眼角的泪流不下来,她的泪早都流干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还说什么呢?”

苏漾仰头与他平视,此时的她前所未有的镇定,这才是真正的她。她想要撕开所有的伪装,可是不能。红兰,也就是孙家姨太太,她被抓了。那她的同志们,是否都被他抓了,她做的这一切难道都前功尽弃了么,她不甘心。

“还是说,你只抓住了她?可这又能证明什么?”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7 20:53
“当然不只是她,但她是目前第一个死的,还会有下一个”他怎么看不出她此刻痛不欲生,但这就是他的目的:“和更多的其他人。”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窗外最后的光亮也消失了,屋子里没有人开灯,唯一的一盏台灯勉强照亮两人,翟恩毅的脸色沉在灯光的阴影中,像蛰伏的野兽。

翟恩毅当然是文质彬彬的,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沉默的书生,他看破一切玄机却不声张,所以总能出其不意,但今天他完全展露出内心凶恶的部分,他盯着苏漾,如暗夜中的巨蟒。

“你以为你从病床上把名单送出去,真的能让他们逃走吗?名单在我手中不止一个月,天罗地网他们往哪儿逃?但你可以救他们一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7 21:12
本帖最后由 谢素衣 于 2021-4-7 22:03 编辑

=苏漾=

是,他说的没错。

翟恩毅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可此刻,苏漾的网也该收了。

她的手攥紧了手中的照片,坚硬的照片边缘划伤了她的手指,嫣红的血液和照片里的混在一起,不知是她的,还是红兰的。

她迈进一步贴近他的脸,好似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得清他眉心的每一道沟壑。她唇角微扬,手轻搭在他肩上,宛如他们曾在一起的许多个夜。

“翟恩毅,你又了解我多少?”

苏漾的手滑落到他的掌心牵着他的手从她眉眼细细描过,落到她的唇,还有每一寸他曾触及过的地方。

“你是第一个碰到这里的男人,也是我唯一的男人。可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男人,尤其是你。乱局之中,女人就是这水中的浮萍,而男人就是吹动水波的风。男人总以为他可以掌控着一切,可是浮萍遇土生根,我偏要用女人的柔去克你的刚。”

她顿了一下,扔下了他的手。那一双眼里漆黑如墨,满目的恨意将他全部吞噬进去,扬着的唇角携卷了无尽的嘲讽。

“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你以为你可以保护的了所有人。结果呢?你连小宝都保护不了。最想杀了你的人天天就睡在你卧榻之旁,欺瞒着你。你觉得你能成为中统的一把利刃,你不过就是中统的一条狗罢了。啊不,就是我苏漾的一条狗。我随便勾勾你,你就去打罗国超。你怎么这么蠢啊。我的目的达到了。翟恩毅,你就是个笑话。“

腹中的坠痛越来越明显,她的腿不住打颤,光洁的腿上依稀能感觉到有液体从她那里逐渐流下。她笑的愈加张扬,带着一丝疯癫,压着他的手用力摁向自己的小腹。

“翟恩毅,我不但杀了小宝,还杀死了你的亲生孩子。”

作者: 卜皓    时间: 2021-4-7 22:32
本帖最后由 卜皓 于 2021-4-8 23:34 编辑

他们太熟了。

翟恩毅甚至感觉到他的谎言半点都没能骗到苏漾,他当然没有抓到人,他唯一抓到的一个,在拷问的第二天就想办法自杀了。
红兰,是自杀的。

翟恩毅不过是从她住处残存的蛛丝马迹查到了部分的内容,其中有一张照片,是红兰与苏漾的合影,在她们更年轻的时候,两个小姑娘,手牵手站在银杏树下,穿着时下学生才会穿的布衫。

那时候翟恩毅才知道苏漾其实读过书。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乱世中一个想要安稳的女人,一直以为她如她所表现的那样温婉、乖巧,他以为,都是以为。

原来他从来都不了解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厌恶他至此。他呆在当场,想到那些如梦幻泡影般逝去的过往,他蠢吗,他真的蠢吗?

“你想要什么?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翟恩毅平生第一次感到迷惘,他不想相信她的话,却又拿不出任何证据来反驳她,他以为她爱他,如今他再也不敢如此猜想。

手掌下曾经温暖的身体,现在如风中残叶微微颤抖。

“孩子呢?孩子呢?!?!?!”

翟恩毅声嘶力竭地质问他,他攥着她纤细的手腕几乎把它掰断,但他只能感觉这个疯狂激怒她的女人正虚弱地软倒下去,就这一瞬间,他疯狂地抱住她滑落的身体,与她一同跪在地上。

她爱穿的睡裙很短,掩不住艳红的血沿着她白皙的腿落到地上。

“你只不过想激怒我,以此躲过拷问,你以为我看不穿吗?你把我看的太简单了苏漾!”翟恩毅竭尽全力显得冷静而睿智,但一滴泪从他眼眶落下,他睁大眼,要收回一切情绪:“你想要死,我偏不会让你死得这么轻松,你听见了吗!苏漾!”

苏漾当然无法听到,她已经陷入昏迷,至此时翟恩毅才发现,她憔悴如斯,原本鲜活的生命在此刻似乎走到尽头。

他当然知道,作为调查处的处长,他有他的职责,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他穷尽一切精力都在抓捕乱党,抓捕贪腐,他从不认为自己错了。

但罗国超没死,本来应该受到严惩的人去了南边,改换了身份,拿着贪污来的钱摇身一变过上了新的生活,这是他一个人在贪腐吗?不,其背后必然牵连甚广,甚至于超越了叶局长的能力,这些年他也很清楚,叶局长坚守立场,很大一部分原因只是为了牵制军统,中统内部就没有问题不需要调查吗?不尽然,劫持小宝的卫兵不正是铁证么。

渗透与反渗透是高层的博弈,而为之付出一切的,只有他,或她,或无数如同他们一样寂寂无名的人。

他轻轻将苏漾揽在怀中,用染上血迹的手轻轻为她抚顺发丝。
这个女人害死了小宝,也亲手杀了他未出生的孩子,甚至也许从未爱过他,但他此刻要看着她死了,却又如此不舍。

翟恩毅看着她紧闭的眼,耳中是她曾轻声在他耳边说过的话。那么轻,那么柔,其实苏漾从不知道,她说话总带着一股子柔劲,生气也好,耀武扬威也好,微微提起的尾音像在撒娇,也像在蛊惑人心。

“有本事你娶我,明媒正娶。
“你周末休息我们出去约会吧,好么?我们从来没有一起出去过。
“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你是我们的天。

翟恩毅觉得,他此生大概是逃不出她的手心了,如同此刻。

他站起身来,吩咐卫兵将她送往医院,又要他给足钱就走,卫兵眼神里满是探究,却也不敢违抗命令,带着一车人往医院出发了。
翟恩毅留在屋中,窗外最后一丝夕阳彻底落下,灯下已经无人,他在她留下的血边,伫立许久。

待到他终于动起来的时候,他回到沙发边,拿起公文包里的文件一起带往书房,燃起火盆。烈焰在盆中翻滚,一页又一页的调查资料落入盆中,最后,一张照片也落了进去,照片中银杏树下,少女笑得像春日艳阳,而后火舌烧穿了树、烧破了阳光,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灰烬。

翟恩毅静静地等待着,在近黎明时,拉开了书桌前的座椅,他坐在椅中背负朝阳。

砰!

枪声撕裂清晨。





作者: 谢素衣    时间: 2021-4-8 07:59
本帖最后由 谢素衣 于 2021-4-8 12:06 编辑
尊敬的老鹰:

见字如晤。

此次“猎犬”计划顺利完成。但红兰同志不幸折损,其余同志们都顺利离岗,完成了这次地下的交接任务。

以下是对本次任务的具体报告。

1944年12月,埋伏数年的苏维哲同志发现中统开始调查我党地下网,且已有线索。上海有部分同志已罹难。而他的身份也岌岌可危。苏维哲同志策划假死,改由我,苏槿薇埋伏在中统调查处处长翟恩毅身侧。我改名换姓苏漾,代号胭脂。

1945年2月,开始交接。但我被罗国超先一步发现,他以将我送到翟恩毅身边为由,逼我成为他的内线。我假意应承,顺利接近翟恩毅。但翟恩毅此人防范之心颇重,并不把名单放在家中。每拖一日,我们的同志就多一份危险。

同年5月至6月,借红兰同志的消息,我引导翟恩毅前往港口发现罗国超的走私行动。并将翟恩毅的调查透露给罗国超引得中统与军统内斗,接机盗走名单并成功转出。

6月底,我埋伏一事败露,害的红兰同志被捕死于狱中,此罪难赎,恳求党组织予以惩罚。

同时,翟恩毅自杀于自宅,此次“猎犬”行动完成。

胭脂

1945年8月15日,日军投降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中国。上海的大街小巷处处都充满了欢歌笑语,这是一场难得的胜利,是中华人民用血泪换回来的胜利。

人们走到街上争相拥抱,他们不用再惧怕战火,不用再担心朝不保夕,以为最好的日子即将来临。

弄堂里的一间二层小楼里,苏漾靠着窗坐着,折好信纸放入信封当中。她将信递给了身后仅有十余岁的少年。她知道,少年会将信送到老鹰手里。她和过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人还是那般瘦削,整日挂着笑容的唇角珉的平平的,一如翟恩毅过去的样子。她穿着素色的旗袍,连口脂都未施。

或许这时不该唤她苏漾,该叫她苏槿薇。

她又想起那天她醒来时,入目的是一片没有任何颜色的白,这就是天堂吗,她该下地狱的。

双臂一阵无力,撑了半天她才坐了起来。阳光透过玻璃罩在她身上,晃的她半眯了眼。身上的患者裙和手上的针告诉她,这不是天堂。她拔掉针,趿着拖鞋走出病房,血液顺着针口在她手背流出一道血线。

她仿佛无知觉的行走在大街上,茫然得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旁边的喧嚣在她耳边,又好像离她好远。

“申报申报!中统调查处处长翟恩毅死于自宅中!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申报申报!”

翟恩毅…死了?

她抬起手想要从那带着邮差帽的少年手里拿一份报纸,却只触到了报纸边,又掉到了地上。明晃晃的大字扎在了她的眼底。

中统调查处处长翟恩毅于6月30日自杀于自宅!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自杀?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苏槿薇的世界在那一刻似乎无边的大……憋在她胸腔里的郁结已久的气似乎也消散了。

苏槿薇对着镜子描起了眉,细细的弯弯的柳叶眉。指腹沾了一点胭脂在颊上晕染开来,为她苍白的面容添上一点血色。抹上口脂时,她像极了做翟恩毅太太时的样子,又似乎不太像。她即将前往南京,这次她的名字叫苏离。

临行前,苏槿薇捧了一束菊花抱着一把琵琶穿行过一个又一个墓碑,最终在一个中规中矩的墓碑前停下。她的手落在墓碑上,抚过那名字的每一道沟壑,一如千万次她抚过他眉心的褶皱那般。

“你还未听过我唱曲呢。”

她低低念了一句,抱起了琵琶,手指在四弦上一拨,铮铮琴音叮当作响。她清了一道嗓,唱起了吴侬软语。

“我有一段情呀 唱给先生听
先生先生 静呀静静心呀
让我来 唱一支秦淮景呀
细细呀 道来 唱给先生听呀
秦淮缓缓流呀 盘古到如今
江南锦绣 金陵风雅情呀
瞻园里 堂阔宇深呀
白鹭洲 水涟涟 世外桃源呀”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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