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园-西苑(河北路)——宋凝芝

【风雪归人，未免寒气过给病人，便将披风解了，早有丫鬟迎上接过。方才一路闲谈二三，倒也知晓那公子姓宁，正是几年前江湖中名噪一时的“宁公子”。只不过自己那时年纪尚小，只偶然听师傅提及一言半语，不想今日倒得见其伉俪。】

【听了帐内女子一声轻问，宁公子便近了床边含笑向她介绍，一面替她拢紧了被衾，怜惜之色表露无遗。当下微笑向宁夫人点头问好，道了声叨扰。略略一眼，觉那夫人至多不过比自己大上两三岁，面容娇美，一双盈盈眼眸流转生辉，自有一股轻灵之气。与那清拔温润的公子一处，当真是神仙眷侣一般。】

【见宁公子让出地方交由自己诊脉，笑答】

不敢。

【便伸手轻握与宁夫人腕间，为其细细诊脉。倒是与所料不差，风寒之余屋内太过燥热，不免有些血热失调。收了手，替宁夫人掖掖被角】

夫人并无大碍，公子不必担心。

等下暮归为夫人开副方子，调理几日便好。

【略一沉吟，补充道】

夫人受寒之余，体内却有些燥火，大补之物还是暂且停一停，待复原之后再慢慢调理。

[路过桃园，空枝残池未觉萧索，反因那梨落枝头，水映琼枝而凭添逸趣。天降瑞雪，来年园中花色必为盛景。一路行来小谈冰雪姿色，也算熟上两分，知其姓沈，单名为陌，便唤其沈姑娘。］

［丫鬟撩起门帡，立于一旁请她先行，随后步入屋内，暖意涌来，便立即阖扉落帘，以免漏了寒。轻弹肩上白雪，解下长氅挂于一侧。凝芝闻声探出头来，含笑应了一声。］

［见她脸色有些许苍白，难免心疼，步至床榻边拉过被子将她裹的严实，凝芝好奇的询问那位女子是谁，捏了捏她的小手，答到］

“屋外风雪正盛，故而让这位姑娘进屋避雪。恰好闻知这位姑娘通晓岐黄，便麻烦她过来替你看看。”

［遂起身腾出位来，方便沈姑娘替凝芝诊治。］

“姑娘，有劳了。”

【那公子提及府中之人，神色便不自觉柔和下来，唇角一瞬即泯的笑意更兼三分怜七分宠。虽未见其夫人，大约也能揣度到二人恩爱之情。待到公子敛袖行礼，便含笑回了礼】

不敢。

【随他进了甯园西苑，只觉这宅子内雅致清幽，却不显古板沉抑。花木多而不杂，正合人意趣。又思及那公子言情清正儒雅，想来这夫妇二人皆是志趣高雅之人。】

【转过花廊便至于主卧门外，早有丫鬟打了帘子。进了屋，果然暖意袭人，将花窗外风霜雪意隔成另一重天地。屋内似有淡淡药气，绣床垂帘里传来带了些微鼻音的活泼女声】

“师兄，你回来啦？”

【接着便是一直白玉般纤手拉开床帏，露出娇小可人的面容，想来，这便是公子所言病中的夫人了。】

[雪落裾角，风惹长丝，凛冽如斯，也只有那红炉在侧贪眠暖榻的丫头不知寒愁，只念着天地珂雪再美上几成。嘴角隐似含笑，无奈一叹。]

［闻她缓言道来，眉间稍蹙，想来却如是。秋冬易燥，凝芝又非阴虚体质，一通大补，约莫适得其反。］

“幸得姑娘提醒，是在下疏漏了。不知姑娘可有良方？”

［抬眸却见其似有思虑在心，缄默不答，我亦不言待之，所谓风雪总易引人思。片刻回神，面有尴尬神色，我只作不知。闻其通得岐黄之术，面露喜色，敛袖揖礼］

“如此便有劳姑娘了。”

［引人入园至西苑］

【雪下得越发紧了，轻轻抖落伞上的积雪，拢拢有些吹散的长发。自方才运气御寒，现下身上也已转暖，活动自如许多。听他这般说，便含笑道】

尊夫人受了寒，想必府内必会多多注意防寒取暖之策，冬季最易生燥，若病气不得发散，又急于大补，只怕未必妥当。

【此言才出便微微一愣，果然是跟药罐子混久了，也变得这般爱操心了？药罐子若是见了，肯定得笑话“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医者父母心”了。想着又愣了，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他了？起了风，一片雪花吹在脸上，凉得回过神。方觉有些尴尬，便又解释道】

在下略通医术，若公子信得过，可让在下替夫人看看，或许能帮得一二。

［其言辞从容，含笑行礼端是一番清丽，又自称“在下”未行常礼，想来应是江湖行客。闻之所言原是贪此琼景故而驻足，摇首示意不必做失礼之语。］

“是我唐突了。”

［恰时风雪更盛，寒意陡起，青石板路上白雪已落了薄薄一层，怕药材受了潮失了药性，故而理了理长氅将药包护的更严实。听她问及，看了眼怀中药包，道］

“冬来见凉，内子小染风寒，好在体质不弱倒也无大碍，不过是些滋补之物罢了。”

【扶着墙勉强站住身，有些气恼的皱起眉，一个人孤身行走江湖了这么久，怎么今日反倒浮躁粗心起来。略捶了捶腿，方自觉缓和了一些。正要离去，却听身后传来一把温润男声】

“风雪扰人，姑娘不若进园小避片刻。”

【是对我说话？此间四下也确实再无旁人，想来是个热心的路人见了我的窘态，出言关心。转过身，几步之外站着个身形挺拔，白袍裘氅的男子。他身量修长，稍仰起脸方才看清他的面容。略略望去，心猜他应有二十余岁，想来是这园子的主人了。又见他气韵清拔，似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自有从容温蕴的暖意一般，让人无法厌恶。感念他的好意，又实在怕麻烦别人，便行了一礼，微笑道】

多谢公子盛情。

在下一时见城中雪景美盛，不自觉在贵府外踟蹰。这已是在下失礼了，又怎好再去府上叨扰。

【忽见他手中提了几包药材，笼在大氅之内，不曾被风雪侵势，略一怔】

公子府上，有人病了？

［寒冬时节，祭灶将至。昨日晨起时推开门扉见初雪落了满园，凝芝素爱冰雪天气故而闻及此言甚是欢喜，足未着丝履只披单衣便急匆匆蹦下床跑到门前看雪，皱起眉头把凝芝抱回床上看她穿戴整齐，末了再替她披上一件披风才许她出门玩雪。这丫头竟像是未长大的孩子，在雪地里嬉闹许久。到了夜里果不其然有轻微咳嗽之症，虽尚不严重，年关将至也不可掉以轻心］

［今日晨起放轻了动作，一袭白袍，长氅加身，出园时凝芝睡的正熟。平日里我与凝芝鲜有病痛故而园内并无滋补之物，不过想来也该备些。手中提着药包自医馆而归，见早集上叫卖着些稀奇玩意儿，便顺手买来带给律儿。］

［未到甯园，雪花纷至，俄顷片若鹅毛，将药包护在长氅之下，驻足远望，心意疏朗，想起诗中一句“欲验丰年象，飘摇仙藻来”，想来又是一年丰瑞。］

［至甯园时见有一女子驻足于家门口不远处，似是远望街城之景，回首欲离时许因冻僵了腿脚身形有些不稳，看了眼漫天鹅毛大雪，她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总归难行，便让她进园避避风雪吧。走上前去，温声言道］

“风雪扰人，姑娘不若进园小避片刻。”

========== 承平元年  冬 ==========

【入了腊月，偶然行至昆嵛山下的城镇，只觉这里的雪又与往年山中所见格外不同，是以格外喜欢踏雪而出。这一日方才从客栈出来走了不久，笼天覆地的鹅毛雪花便又纷纷扬扬洒落而下。】

【撑了伞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也不知在谁家的院落围墙外，只觉此处独揽一城全景，便不自觉看住了。雪在武当山上倒也不稀奇，每年隆冬也总有那么几个月因大雪封山不便出行。只是山里的雪终究清冷得少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滋味，眼前虽亦是冷雪满城，家家户户却因着年节临近格外多了几分喜气。】

【看着几户人家一家人忙进忙出的贴符挂帘，原来寻常人家过年是这样的。若我还在爹娘身边，不知是否......自嘲的摇摇头，又胡思乱想了，若是他们会这般待我，又怎会将我抛弃在道观。】

【思及此，终是轻叹了一声，准备离去。】

唔！

【却是出神得久了，连运气御寒都没顾上，这一动才发觉双腿有些冻僵，失衡之下险些摔倒。】

［对上凝芝一双可怜兮兮的水眸心顷刻间便软了下来，怕她手腕被捏疼故而松了力道改为双手与之十指相扣，其实真正每次妥协的都是自己。］

［她在怀里细声细气承认错误，末了还抬起身子在唇边落下一吻，呼吸微窒，只觉拂面如兰气息。 看着她面色如桃，青丝四散，呼吸渐重，眸色渐深］

“你舍不得离家，师兄又怎舍得放开。”

［垂首噙住她的薄唇，看着她瞪大的双目只是笑着阖上了眼，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另一手掌风拂过，灭了案上残烛，榻前帡幪轻飘而落。］
“师妹既是知错，便要认罚。”

＝结＝

【第一次这么有底气的“反抗”师兄，毫无意外的又以失败告终了。轻呼一声被扔在榻上，心想床确实挺软的，摔在上头也没觉得疼】

【手腕被师兄握住，虽不觉得疼，可还是象征性的扭了扭身子手臂挣扎两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自觉软了声音】

师兄，我就是说说而已…凝芝哪里舍得离家出走

【微微抬起头在师兄唇角亲了一下，律儿都满周岁了，自己还是会脸红】

师妹知错了，放开我好不好？

［凝芝在我肩上安安静静靠着，本以为这丫头当真以为我嫌她重，正欲开口却闻“带着律儿离家出走”一番后话， 眉峰稍扬，双手借力一沉将凝芝轻轻抛向软榻内侧，遂顺势俯身于其上。］

［一只手便将她两只细腕儿锁于头顶，虽然知道她只是说笑，但带着律儿离家出走这种心思想也不要想。］

“如此凝芝便哪里也去不得了。”

［双肘支于其侧，二人相距不过一寸，深黑双眸带着一丝戏谑谛视身下动弹不得的人儿。］

【特别想坚定的点头说自己起得来，顺便表达一下对师兄这种问题的不满，可惜没有底气…回忆一下自己以往的记录，每次去练剑都是被师兄从被子里挖出来的，主动爬起来的时候太少了。心里没有底气，嘴上却不肯认输，移开目光看着被子】

起得来，怎么会起不来

【实在不行就去跟律儿睡吧，照顾孩子脱不开身…太合理了】

【脑子里计划着用什么借口去陪孩子，说律儿离不开我自己都不会信。思考不出来就会忍不住蹙眉，才有一点迹象人就被抱起来了，吓得赶忙抱住师兄颈项免得掉下去，虽然床还挺软的】

【头靠在师兄身上，静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才不怕呢！师兄要是嫌弃我，我就带着律儿离家出走，让你再也找不着我。哼哼，嫌弃我就别想要儿子了，看你还敢不敢

［见她哀叫一声提起裙摆就整个人缩成一团迈进被子里，忍不住朗笑出声，步至床边坐下，看着她可怜兮兮的一双水眸，扬唇笑言。］

“明天凝芝可起的来床？”

［之前怕她产后体虚一直未曾让她练剑，只是修习一些温质心法，现在想想是该重新开始练剑了，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把凝芝从裹成一团的被子里捞出来， 双臂穿过其腰肢膝后稍一用力将其横抱而起，在怀里掂量掂量其实也没有重多少］

"还怕师兄嫌弃你？"

【往常有这样的苦恼，师兄总是笑我多想，哄我说我什么都好，这回居然没说话？被他看的心里发慌，这笑容…哀叫一声拿开了师兄的手，提着裙子跑到床边扑进被子里】

【真的圆了真的圆了真的圆了，心里不断回档着这几句话，怎么办，要被师兄嫌弃了。把被子稍微拉开了一点，露出一双眼睛】

师兄，我明天跟你练剑吧

【也不知道练剑有没有用，再加上照顾律儿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以前的衣裳都挺好看的，我还很喜欢，不能穿了可怎么办】

［见她抬首满脸委屈，不知所为何事故而眉心稍敛，再闻后话方才舒展无奈一叹。早该知道这丫头担心忧虑之事不过二三，身材便是其一，我却一直觉得是多虑了。］

［凝芝体质虽是不弱，产子后却也补养好些时日，好在律儿生来乖巧安健，无需太多忧心，凝芝身材丰盈些也是自然。想起律儿那小家伙好在只是相貌遗传了他母亲，性格若也一并遗传了来不知园内会怎样兵荒马乱。］

［不禁兀自笑起，顺手摸了摸凝芝腰腹，有心戏弄，笑而不语。］

【眼前一会儿是胖乎乎的律儿，一会儿又是镜子里自己越来越圆的脸，虽说母子相似没什么不好，可那说的是长相啊！该怎么做才能瘦下去呢，要不明天开始继续跟着师兄练剑吧】

【太过专注自己的苦恼，师兄什么时候到身后的都不知道，直到他的手抚上我的发。直起身子仰头看他，可怜巴巴的唤了一声】

师兄…

【拉着他的手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转了一圈，手捏了捏腰】

师兄你看，我是不是又胖了？

［自易安斋出时夕阳已坠，皓魄明月继辉，万籁尽收，一碧如洗。今日得一古籍，阅至兴起竟是忘了时辰，到此阑珊时，也不知凝芝是不是已经倦了。一路行来唯明月高照，尚未行至凝绿居，遍见烛光映牅，心中暖意渐起。］

[稍启门扉，入遂阖，所谓最是伤人穿堂风，尤其是这秋风多厉时节。转身见凝芝一个人不声不响趴于妆奁前，想必律儿已在九韶睡下了。]

［步至其身后，顺着抚过她散落在后背的青丝。］

“怎的趴在此处？”

承平元年 秋

【春去秋来，一年的时间过得这样快，那个红红皱皱的小东西，也长成了玉雪可爱的胖娃娃。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律儿，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盈心间，动作轻柔的把孩子放到属于他自己的小床上，出了九韶居，手里提着盏灯回自己的凝绿】

【师兄不在屋子里】

【打开柜子翻出怀律儿之前穿的衣裳，在自己身上比了两下，泄气的放下，穿不了了。鼓了鼓嘴巴坐到妆镜前，摘下发钗一下一下的梳顺长发，扔下梳子，对着镜子捏了捏脸蛋，好像…没有半年前圆了】

【忧伤的叹了口气，趴在妆台上把脸埋在手臂里，再圆下去就该和律儿一样了！！！】

[如今想来她是早有察觉，这丫头为了给我惊喜竟是撑着随我练了好些时日的剑法。抚过她漾着柔和笑意的眉眼，唇角仍是抑止不住的上扬，此时自己哪里还能睡得着，本还有好些话已至嘴边，见她一双水眸已泛起惺忪睡意，便也作罢。时日还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好，睡吧。”

［凝芝在自己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地方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看着她娇憨睡颜忍不住在其发际轻轻吻落。记忆中她还是那个寒冰窖前醉倒的孩子，这些年过去，如今已是为妻为母了。］

［春风透过珠帘将残余烛光拂的愈是暗淡，园内绿枝垂条桃花正盛，馨香渗入，蓦的想起诸多往事来。如今忆起我与她过去种种多磨，除却一声慨叹便再无其他。］

［收回思绪，望着睡梦中偶尔弯起唇角无声笑起的凝芝，似是可以探见她梦中之景。随之淡笑，睡意漫来，残烛燃尽，风朗月明。］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