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活动【古风犹存】《生死簿》——离昏&战清泓

秦伏陵

嗯哼？想清楚了？

【书生沉默半晌，终究是点头。画皮画心难画骨，知人口面不知心。欷歔这世人之心更易多变，收了手中断剑，向门外书生送了一纸画符护身，在那小院黄土外捧起一抔，述蛊咒，五指散开，这黄土便散灰烟，潜入院中。】

【时夜，罕有的夜穹清空四面无声。迎面大门一脚踢开，从囊中掏出一瓶子猩红之物，用嘴丢起蒿蒹葭条儿吸了半管，倏尔喷出，斑斓的在半空散开却顺着指尖凭空绘迹顺成一路，跟红绳一般作囚缠住从这室中走出的女子的身影，任凭其挣脱不断，一杀诛邪道，狂徒忌莫深。】

阮娘子，便怪在你身为鬼身还惦记世间诸多深情。不能怪我，也别怪你夫君。

我不怪他，李郎，我既离去，让我抱你最后一下，可好？

【书生不拒，泣而向前，鬼娘子扑上，却扑了个空，心生不甘，遂演成怨色，着灵袭上那书生胸前，此时白光一起，符纸挡下一击，女子惊叫一声即被弹开，红绳遽然袭缚，融入鬼身，愈变愈小，最终成了一结同心。把那同心结拾起，在那书生面前晃了晃。】

一结同心，你便是她的心结。
这东西你若留着，终生不再娶妻，它则是你毕生护符，你若留它还敢再娶，则凶吉难保。
我拿着还是你留着，自个决定？

【书生听言神情痛苦犹疑不定，紧紧看着那结不知思索何。撇了撇嘴，一手惯摸鼻翼。】

一，二，三！好了，不必在想，这东西当酬劳，以后自个度日去。

【说着手一收，掌心拿着那同心结，别在腰间，他腰际别了乱七八糟一大通东西，全是些年战利品，男子女子魔鬼妖灵全是一些被执念痴情困阻的痴男怨女，问这世间为何残忍啊……摇头晃脑一阵感慨，脏兮兮的衣袖擦了擦方才手上蹭的一手土灰，又踱大步上前去。】

【秦氏，师出阴阳道，阴阳家，溯上从战国诸子百家学说。道生一，一生二，二三四下就是万象，无极太极，合阴阳互生环抱，又守成一。一是万物，万物是一，阴阳二道不离不弃，却不相交，若是人这阴阳之隔道破开，便是人间悲剧，爷爷就是这么教下。可是这些年走南闯北，收了无数残魂败魄，喜来喜去者甚稀。世间见生迂怪，子民求蓬莱，上仙下术，造成道家子，习百术伏诛鬼邪。】

伏陵啊，古井那边，又出事了。

【街角的孙阿婆定是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事，这大半夜还点着烛就是等着说这事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会处理，呸了口唾沫子示意唾邪气，则踏入家门，胡乱拾了有用的东西，再次夜行，伏魔狩人这个苦差，倒不知是倒了多少辈子的霉才会生在这个家，老子下辈子也不要姓秦了！】

【更深时，古井一带静得鬼影都没，他早知这边有异灵，常日甚少前来，从前是实力不济，如今是懒得再走，可是今夜行来，他知道自己失策了，银灯的颜色较之从前深邃，岚障生风纵，从前部下的封界已经破得一干二净，孑然一身前行，把囊中猩液如数倒落井内，抛下种子把凤血如数引燃，吹了口哨子，也不知道里头的东西是不是能听见。】

喂，下头的，你过界了。

【这手上也没闲住，一手阴阳术法动得飞快，他要在凤血烧完之前绘上八重杀戒，将之赶尽杀绝。】

秦伏陵

【秦家源出东洲，却在这沉宁镇扎根百年。子孙游历四海，代代皆仅一子，个个天赋异禀，灭鬼杀魂无一不精，生来都是绝顶好的天赋。天妒英才，逢一代子孙落地，其父必亡，孙阿婆一家为守候人，从祖上就开始照顾秦家幼子，说也奇怪，无论秦家子娶的是何家女子，生来的儿子都与自己的爹一个样，久来成就奇谈。】

【秦家子四处游历，驱魔弑鬼，而五年必须一回故村，去看看这个镇魂古井，故村内人人皆知此为禁地，若非寻死，定不允人踏入八里之内，然而这井下有什么，缺无人知晓，只道是常人踏入，生人去，死人返，且这些送命的人，多是连魂魄都丢失。由此断定，这古井之主必定有吸食生魂之能。】

【曾祖一代施以血咒起八里卦将古井方寸封印，之后就失血命丧黄泉。只有秦家古书首页记载不知从何年月其便有的古训一则：“枯井筹银灯，香魂等易轮。再见生死薄，因果断魂根。”】

【手中比画着手势千变幻化成影一道道落入井内，里头却没有多少回向，若非书中记载古井之主赖井中银灯而生，银灯离井则灭，他可不敢大安旨意在此施此大术。】

【身后阴风一凉，听阴测测的话落身后，察觉后背受袭，幸亏他早有准备，麻布衣是向来舍不得常穿的百卦衣，浸泡朱砂搓成线，再以秘法书于内，驱邪得很。虽是如此，但也是急速跃身空中翻腾一圈半，跳去了井口另一头，十指抖动不已，画开一幕，杀戒出五重，臂往下坠再而高挥，燃着的火星璀璨漫上，拂袖朝之推开，咧嘴朗笑，正面迎敌。】

还会暗中偷袭了！

你这种冤死鬼哥哥见多了，破了这封卦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看老子怎么收了你。

【见鬼的东西，竟然有此大势，即入三更，乌云蔽月，岚障浓稠，月华之力竟被这方寸之井牵扯而入，平衡尽失，他全然借不上这四周阴阳之气。】

【自个方才扯了个大谎，秦家古书可没记载要如何收拾她，反倒是前三百年记载的都是怎么保护这该死的枯井，还是后三百多年起祖爷爷发现个中古怪，才有言古井邪异，加以防范，必要只是以秘术毁之。这口井的主人和秦家必定有渊源，但是这么多年早已无从考究，秦家学的是诛邪之术，此等异类必摧之后快！双手本在施法未完，又抽续力外输，瞬觉双臂酸软，八重杀戒已祭出六重，牙关咬紧，他还是一光棍，又没娶媳妇，输给这鬼婆娘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断然不能放弃。】

秦伏陵

【秦无阳……那不正是祖爷爷，阴风客，狂雷响，果真是百年渊源。而此瞬她追溯先辈，又是为何？有半晌恍惚，而就是这一阵，已错失一良机。】

【那灰色迷雾自从井中翻腾，飘然而出一盏灯，竟然逃离了杀戒的束缚，许是被阳火练过一番，上头幽光慑射露出灯上纹理愈发妖异，古灯看来颇为眼熟，却想不起在何处曾见。】

你这个女妖怪，秦家百年就不该纵容你，如今祖宗犯下的错，劳资补了！

【那女鬼的神色一再变迁，随之喜怒不明，天色渐是晦暗，三更之时阴气最盛，若不能把她诛于子时之前，便要拖沓到四更日升月降之时，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手上六重杀戒火星漫天，七重杀戒便是星火燎原，幻成火海凝出线迹，以凤血取祝融之火精，阳力破阴。游走在古井八里之内，那些被破开的封印痕迹逐渐清晰，火线顺应游走填补，再而修正为秦伏陵的道术，凝成新一道印记。】

给你百年机会好好当个女魅，你却害人，此阴障内满是冤气，此业不浅。

我的目标是，诛邪！

【眉间皱紧，屹立在其身前，势以一人抵千钧。眸中缺精光大盛，既已决意，则无悔改。八重杀戒最终，便是以心头热血喂生凤血之内精魄之气。故而待时机将近，则把玉针戳入心间，引出心血。这会儿一阵抽心肝的疼，颤了颤，唇色发白，而四周凤血缺似活了一样，色泽殷红，四周阴冷之气也在这一霎起退散而去。虽是胸膛一阵抽痛，但是眼看就能把这女鬼收了，还是有一阵期待一阵窃喜。】

第八重，我看你往哪儿躲！

秦伏陵

【天上地下入目可见森森白骨，乃其些年孽障堆积，罪孽深重化作怨气鬼车，轰隆而起，周遭古井本是一片空地，皆化为条条大道，漆黑不见边际的大道如深渊鬼途，似乎要把人吸入其中，苍穹空茫只见高悬倒挂银盘，已明白自己陷入其身幻化之境，我施展术竟在其术笼罩之内，怕是输局征兆，果不然耳中轰鸣，胸膛入被大石所袭，顿是惊起。】

果然是……小看了你……

【话音未落，第八重杀戒被打断，刹那全身灵力抽空，半数反弹入身上筋骨，半数散落周围部下阵法，灵力暴涨与阵法无法融合引起大阵溃散迸裂成灾，星火之力散落在灰霾之内竟然萧条，只觉身上气息紊乱无可自控，被之奋力一击无处可避，那暴涨的鬼火炸得人腾空而起，她手中银灯霎是银光暴涨，而身躯已被次劲道抛落井内，失去意识。】

【良久，觉身处于天外，意识模糊，但听零碎之音入耳，却无法凑成连贯，心中着急，却浑身无力，不，周身轻得六觉似乎散尽……】

“阿萦，你死不了。”
“改成三百年，可是三生三世。”
“子元，三百年了，我看够这人间，来生我也不要，我欠她的。”
“阴差阳错，往生功过，罢了，孽徒，你终究要为这因果偿罪，莫要后悔。”

【分明从未听闻的话，听后只觉浑身痛楚，待鼓足力气睁开双眸，只见一人周身漆黑，脸上凶中带煞，却周身正气，分明不识其人，却脱口而道：】

阎王？

“你还认得我？”

【其人神色无诧异，却出此言，顿是摇头】

不认得。

“生生世世轮回醒来，记起一切，再消逝所有坠入轮回，周而复始，苦不苦？”

【不明其语，见其叹息一声，摊开掌心则见一物，似玉非玉，贴上前额微暖，顿时思绪涌入，暴涨的记忆如梭飞入，叫人头晕眼花。半晌，终究明解一切。】

【我本是蓬莱上仙之徒秦子元，受人间子民祈求下降人间，师授银灯，为人间祛鬼魔斩妖邪，从此驻守人间授驱邪之术，桃李满天下。八百年前恋上人间女子白萦，为之更改生死薄，续命三百年，却误拭其姊白英之名，从此让其脱离阴阳，不入生死，于六道之外。因是人间求来客，免入地狱十八层受皮肉之苦，三魂七魄降掉仙格，生生世世受轮回煎熬，为人间斩妖除魔赎罪。阎王说若安生五百年，过后生死簿再启，可为其入笔，而五百年内，此女不可再出舛错，放得此机，我则用秘术将之化身为魅，本想把她育于井中五百年，让她再入轮回，却在八世轮回中错爱于她，将银灯赠予，由其操纵，魅本无知，受错惑而堕入邪道，从此再无折返之途……】

“你曾经是银灯的主人，银灯不吞你的魂魄，她下来找你，要取你神魂，判官敌不过她，说了一切。再生为人本是她唯余的念想，你断了她的念想，恨念化孽，因果深种，已无拯法。
若她孤注一掷，动秘术把魑魅魍魉引诱而出，再晋成魃，则是人间灾难。”

如何解？

“因果断。”

【阖眸，想那八百年前白萦之言，三百年前白英之劫，再想恩师之语，原是冥冥之中，因果如此。生魂我灭，那么，便以己身报之。】

秦伏陵

【地府轰然震晃，千军万马厮杀之音入耳，鬼哭狼嚎，四处黑白无常鬼兵鬼将皆列阵而出，白英像疯了一样，带着骨链银灯闯入地府，同行的还有这些年因她衍生的无数冤魂。大批成修的鬼士让地府压力暴涨，阎王早已消失得无踪，怕也是急于维护这地府的平衡，避免十八层地狱的恶鬼破阵而出。】

【记起了一切，万分清楚要如何处置此间状况，而当这几世修来的灵力召聚回归本源之中，阴阳双鱼跃显掌心，青丝纵出，鬓间发白，秦伏陵的身躯已经长开，变回秦子元的原身，虽然仙格已灭，肉身之力却依旧完好，握拳，感受这须臾而来的更变。】

【于是寻声而去，终于在一众倒下的鬼兵之间，找到那个一脸柔情下手狠辣的女魅、他看着她张狂的笑容，似是蕴藏诸般苦楚，由那一声高过一声的笑容，猖獗散去，良久终唤出二字】

白英

【起手抬势，银灯里存了秦子元的一缕魂格，他要将之唤醒，把银灯召回手中。我是珍爱白萦的秦子元，也是爱上白英的秦无阳，更是被白英诛杀的秦伏陵。女子的眉眼同记忆深处的白萦有三分神似，一阵恍惚，眸内是止不住黯然，叹息是】

阿英……八百年，我欠你一句道歉。
然而，我秦子元不后悔。无论是八百年前还是八百年后，我一样会为她这么做。

【这些年的一切造就而生让她煎熬至此，而最后还是要把她辜负，才可了解一切。生死因由，往生功过，会在今日之后一笔勾销。而白英，你也可安息九泉。】

我一手造就的舛错，我来还。

【罢了一扬手，口中念念，闪着金光的符箓，诞生玄黄，从虚空之内掌心之中坠入这天地之中，秦子元这几世修行的灵气被催成在此夕，融入抽生，固在这一个时辰。散开的符箓游走着拼接着随生而出，渐渐将己与其囚禁在一方天地之内。】

秦伏陵

【银灯曜色至致，璀璨银光，随后瓦解成点点星辰之色，逐渐环绕二人，神情一如往昔。】

【怎么样？我从虚空而诞在这天地间修行千年，修成万千大道其一，成我仙格，在那苍莽云涧峰山重露的谪仙之地生百年，太上忘情而得大道，眼内看因果报应，为求独善其身，无情爱恨欲，无求得无所失，与一界同修，亦疏这千百仙中，百年不过念念，万年似仅一眼。】

红尘不同。若再让我选一次，我依旧要逆其道。因我仍生世间，就无结果之言。

【目光与她紧紧相抵，低语四字，仿借着告与她去告与自己。我从虚空之镜窥探红尘俗世，第一眼就见过白萦，凡人看人从相，仙窥人从魂魄，明镜显的眉目素净。我从她的眼内窥这红尘世间，如雾蒙纱而不知，世间情爱，欢喜，悲苦我却从她心尖读透。】

【仙师让我为世人下人间，便是因我天生仙格，从未下过红尘历劫。明明是谶兆成凶，我二话不说就应承了。一劫渡身，一劫渡心，一劫渡神魂。心劫既情难，我要堪透，则可得这百年逍遥，若是堪不透，便无法再回到那鸿蒙仙警，那也无妨，因我无眷恋。生死命由，无七情六欲，此孤独寂寥既是为无上道所行，我情愿从未踏于其里。只是我未曾想到，我不但堪不破，还造此大难。】

你有八百年的暗无天日，我还不了。便将日后千万年孤寂，与你同葬可好？

【此刻见着白英的眼，蓦明再见这双眼，为何无分毫撼意，无论是白英或者白萦，不过是我尘缘一纸封印，我给我的封印。正如这八百年无法叫她止息，数千年也无法让秦子元这顽孽子悟通透。双手起的符箓穿透她，也渐渐泯灭秦子元的魂格，魂格神色越淡，神智愈痛，符箓之力则愈强。】

与她何干呢？皆是因我，一念错，因果移轨，步步无弥。

【如光阴可追溯，天地回流，你可悔过？恍惚中似乎听见拜师学艺之初先师曾语，白萦，白英与我这些日生生世世所忆重叠，瞳色深邃，发肤殂陨，我递出手，五指沾透箓字变得剔透，想触上白英的面孔，却始终与她失之毫厘，霎时我笑，眼角迸出泪光一如星辰，似有情似无情。】

无悔。

只是，阿英啊……

（你却错付了。）

【刹那以一身之力，咒言之语，垂落其发肤魂魄，道生道，道不灭生，天下大道千万不容我，我便造出我道，生死堪破之，情之一诀，深重碾成空，绵长则无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