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

————建元四年。冬————

【时维冬月，扬州阴冷更甚广州，金辉透过墨蓝帐帷洒在面上，一个冷战，迷迷糊糊从梦中转型。裹紧身上锦被，倒觉得比平日早晨转型暖和许多，眯着眼去寻那热源，侧眸看去竟是一男子！倏地惊醒，与人拉开一丈远，榻上人睡得正香，呆愣片刻，方思起昨夜之事】

【月色当空星辉灿烂，沈誉新得了一坛好酒，说要对月闲话。天气着实阴寒，自己冻得够呛，也不由饮了几口酒。一来二去二人皆醉，依稀记得最后是他将自己抱上了床榻，昨夜缠绵仍在眼前，腾地脸红，俯身去看被下的自己……果真一丝不挂】

【欲哭无泪，暗恼自己为何这般不顾名节，衣裳早不知何处去，一动也不敢动，只含泪呆呆愣在榻上】

【呆愣好一阵还未缓过神来，只听得身侧动静，未朝那边瞥一眼，满面通红，紧紧拿被子裹着自己。虽与他相爱，但终究还未与人成亲，何况复仇大业未完，做出这等毁坏名节之事，自己当真无颜面对父母兄长】

【闻言依旧一声不吭，并不知道自己如今该怎么去面对他，悔不当初，却也无可奈何】

【急恼之下落了泪，轻轻伸手去拂】

【兀自凝神间见他动作，下意识抬眸去敲，谁知一抬眼便撞见他精壮上身，不由满面通红，再不敢抬头】

【不知所措，衣衫也不知何处去了，垂眸羞赧，忽见他递来一物，直直塞进自己手里。细看却是块雕工精良的玉佩，闻言才知是沈家信物，想必十分重要。思忖片刻摇摇头，又递还给人】

我不能要。

【顿了顿】

这玉佩是你们沈家的信物，我是个外人，怎么能给我。

【闻言倒有几分心安，自己本是孤儿，将自己养大的兄长也为报仇而死，世上便只有自己一人。素指摸索着手中的玉佩，还未来得及缓过神来，自己往后便会有亲人了么？】

【思及此处颇为动容，闻后话红着脸转过身去，只听得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响，蓦地问了一句】

我父母兄长皆不在人世，如今无亲无友，便是连嫁妆都没有，你父母……会接受我吗？

【心中担忧，他家想是城中大户，自己不过一个来路不明之人，比起那些大家闺秀，只怕连二位老人的眼都入不得。闻人安慰却莫名安心，帷幔隔开二人，方回身穿好衣裳】

【转身下榻，仍有些不敢相信似的】

我以后……便有家了？

————建元四年。冬————

【从客栈看望少主回来，知晓他一直想让自己跟他一起回到冥教，想必莫寒给他下了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带自己回去。他虽说的决绝，可自己依旧不想就这么回到冥教，自己舍不得沈誉。一边是家仇、一边是爱人，一时不知该怎么抉择，只让少主安心在客栈住下，三日之内给他答复】

【正想回别苑同沈誉商量，却见他独独坐在桌旁，剑眉拧成川字，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心里知晓他今日回去想必是跟家里父母商量亲事，照这面色，想必二老也不同意】

【没敢吱声，只是倒了杯水递给他】

【将茶杯递给他，抬手准备给自己倒一杯，忽然听见他发问，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去见了个朋友。

【飞鹰教之事非比寻常，稍微走漏一点风声少主的性命便会不保，自己实在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也为了不牵连到沈誉，就连自己是冥教中人也没有告诉他。猜到他此刻在烦心什么，却也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正要触上唇的茶杯一滞，生生缩回手去，一早知道他爹娘定然不会同意自己和他的这门婚事，到仍旧抱着侥幸。仔细想想自己又怎么配得上面前这个人，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又怎么比得过大家闺秀？任是一个家境殷实的家庭都不会接受像我这样的人】

嗯。

【轻轻的一个字，却多的是无法言说的无奈，思索半晌，终究还是问出口】

伯父……他怎么说？

【听他一字一句缓缓言说，听到最后连自己都有些站不住了似的，觉得胸前像堵了块巨石那般难受压抑。痴痴愣了半晌，方回神看他】

你的意思是……你要娶别的姑娘为妻？

【有些害怕地说出这句话，脑中嗡嗡乱作一团，后话更像是不切实际的安慰。沉默良久，释然一笑】

不用白费功夫了，我自己是什么样儿的人我自己最清楚不过，像我这样的野丫头，伯父不同意那是应当的。

【艰难摆了摆手，继而浑身瘫软坐在椅上】

【知他素来孝顺父母，而老人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消除门第之见，更何况他已经应下那门亲事，为着冲喜哪有时间容他慢慢劝说。一时心如刀割，颓然坐在椅上，从未想过他会就这么答应与别人的亲事。昔日承诺犹在耳边，一时赌气，绝望摇了摇首】

不必了，你既答应，我又何必纠缠于你？

【事已至此强留在这又有何用，心灰意冷，沉默良久，一字一顿】

我祝你与她，百年好合。

【倏地起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我要同他回去，自今日起，你我便是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