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

【时隔多年，我终于还是走到这个地方。却非是一介亡魂的身份，而是一个过客。若我想离，这里没有人能留住我。】

【但是，自我有这种能力以后，我却一次都没有来过，或许，只是因为……怕见到那些人，又怕他们觉得自己，早已面目全非。】

【自己的心，原来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强啊。】

【停留人间多时的魂魄，就算将其送入鬼界，也难以自寻奈何桥的方向。若能功成，这个地方，也许还要再来。】

【缓步而行，未用御风之术。但风时，这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方，才有种碧落黄泉之感。】

【微阖目，听着前方滴水声。跟上时她忽到了身侧，睁眼望去却见她小心翼翼地弄开露水。正欲说话，却被堵了回来。沉默一下，继续朝前走着。】

走吧，快到黄泉路了。

典籍上是这么记载，只是我也未曾见过。

【依旧缓步而行，四周风烟渐去，脚下也不再是虚空，而化成泥泞的道路。道路两侧，有花如火盛开。却只是看一眼，继续朝前方继续走着。】

【至于没见过这种事，隐不隐瞒都不重要。】

【她忽上前，脚步一停。那碧色衣裙，像是这灰暗世界中唯一色彩。再闻此言，怔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这四世的事情，我都记得。】

【又走在了泥泞的道路上，布靴轻踏时隐有水声传来。这水声开始极其不稳定，后来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依旧背对着人，衣袂生风。表情没有变，语气也没有变。】

不是，我只是觉得，笑这种事，也只是表露情绪的方法。

【身后脚步忽停了下来，旋即听她自言自语，回首望人一眼，恰好见她拉住。垂目一看，地上绿芽格外显眼。】

……

【又看了看她的表情，摇了摇头】

彼岸花不是靠阴气就能生长的，不然这三界中，为何只有冥界才有此物。

【顿了顿】

有些东西，注定带不走的。

我未断七情六欲，自有喜怒哀乐。

【转身不再看人，继续朝着走着。至于她将种子收起这种事，随便她吧。若养不活，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只是如今，并无欢喜之事，也不需有笑容了。

【一步一步，朝前而去。终见有河水滚滚而来，水明明昏黄暗沉，却有无数张人脸而过。凝神望向前方黑暗，却不见奈何桥在何处。看来……命未终时，也见不到桥了。抬手蓝芒缓起，引莲子至身前。心念一动，莲中魂魄乍现河岸。看着他们迷茫的神情，只是淡声】

奈何桥为天道所成，除非强改因果，我便无法助你们到那里，剩下的，只能看你们自己了。

【闭了闭眼，似乎在辨别什么，良久后，又道】

朝听到铃声的方向走过去吧。你。

【回头看她一眼】

还有什么话，就说吧。

【甩下这么一句，转身朝来时路而去。但未行多远，又停了下来。仿佛是给她一个自主的空间。】

【只是打量着这四周环境时，胸口忽而一阵剧痛。下意识捂住，一声未吭。慢慢地，放开手指。又复常态。】

（这修为……损耗太多了……）

【本就耗了百年修为，这回受伤怕是雪上加霜。但那件事还未办好，这修为补不回就算了，至少要将内伤稳住……闭了闭眼，转念间已定下方案。再睁眼，恰好对上她视线，沉默了一下】

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

【顿了顿，似乎有些疲累。但声音中依旧平和。】

无法说服我，我不会答应。

【那句亲人入耳的时候，显然一怔。】

【曾经也有人，对自己说过这句话。而他也的确做到了这句话，将自己视为兄弟，生死交付。直至最后，亦是如此。所以这么多年，多到自己快数不清的岁月里。哪怕一手扶起宗门哪怕修为已然登仙，最执着的事情不是光大门派也不是踏破虚空。而是固执地找寻着消散在天地间的魂魄，一点一点，拼凑起来。】

【遗憾对自己来说，已经够多了。如果能做，自己自然会做。】

【凝视着面前的这张面孔，恍惚间，像是看到了那个跪在石室里痛哭的自己。闭了闭眼，不肯让软弱流露出来。只是跨过她身侧，朝前走去。】

给你三个月时间，如果表现尚可。我会考虑。

【阴气弥漫四周，有流萤在花丛上飞舞，像是迷失的亡魂。不知不觉，回到来时的地方。看了眼身侧的人，欲起咒诀划开通道时，剧痛直接凝滞了气息。闷哼一声握紧衣襟的手指已然颤抖起来。】

【任人将自己扶了过去，坐在石上也不管这石头冰凉无比。耳侧是她略显焦急的声音，按着胸口却仍是未言，只是低低地吐息着。这里阴气太重，不修鬼道在这里待着也只会拖重伤势，但身侧的人显然没有破开三界屏障的能力。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闭了闭眼，按着胸口的手指忽而一动。剑指落穴强行压下伤势，随后稳住气息。睁眼对上她视线平静依旧】

走吧，先离开这里。

【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直接起身来到路口。心念一动符咒临空而落，融入虚空化为界门，头也不回地说一句跟上。便跨入内中，再不见踪影。】

——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