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忧馆（所有者：梅长苏）

客串杨青青：

[莫忧馆的红烛烧了一夜又一夜，在净空朗月之下，在声色犬马之间，仿佛漫无尽头的照过一张又一张面孔，识得的亦或是不识得的，却都不是我所等的人]

[夜幕落下，天似泼墨。坐在妆台前对镜梳妆，一支玉簪斜斜插入云发间，不意偏眸，但见一轮明月高悬天边。看了会儿才别开视线，对着镜里的人笑了笑]

[未至中秋，月亮就已经这样圆了]

[“姑娘，冯公子的礼又送来了。”]

[阿喜两手摊开，递上来一只锦盒。朱漆的盒子，绘着连云如意的纹路，四角包金，一看就极为金贵。抬手将盒子取过，朝边上搁了，并不去瞧]

[其实想也知道，盒子里装的不过是些金银珠钗，都是女人家喜爱的东西。男人惯爱用这些来讨人欢心，种种手段，不过是为了这幅皮囊]

[正想拾起梳子打理发尾，门便叫人推开。侧首看去，旋即露出轻轻笑靥，又似多些嗔怪]

孙公子来怎么不传人说一声，我还未梳妆打扮好，这副样子如何见人…

客串杨青青：

[这馆中的姑娘，一颦一笑，一顾一盼，都是日日对着镜子练出来的。该笑的时候笑，该嗔的时候嗔，宜喜宜嗔，色授魂与，其实皆是妆点，全然不凭自己心意。只要客人们爱看，又有什么不可以？]

[放下梳子原想同他说话，就见着鸨母进了来请孙公子出去。眸光辗转，终于是未曾开口支声]

[秦楼楚馆里的管事，不看人，不看情，只看钱。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书生。平日里来的不多，只是每每以礼相待，我也愿意同他相处。这样沾染了风光霁月、阳春白雪的风雅，便是我这样的人也很愿意偶尔附庸几回。可琉璃易碎，好梦易醒。终归不得指望太多]

[视线扫过方才搁在一旁的锦盒，再望来人，眼中复杂情愫极快散尽，起身走过去，拎起桌上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边玩笑着说]

来我这里叹什么气？可是见着我不高兴了？

客串杨青青：

[闻言愣了愣，立时又笑开，颊边一朵梨涡微微陷下去，晃眼间又不见]

难过甚么？公子来了便与我说说话，旁的就别多想了。改日你再来，我多陪你会儿可好？

[他们这些书生，口舌最为灵便。诗词歌赋、海誓山盟张口就来。可真正能给的却有多少？再听他说为我赎身，笑靥更深]

好啊，公子为我赎身，我便随公子走，海角天涯都随你去。

[一番话说得真心实意，眼角眉梢都流出温柔暖意。只是连我自己都不信，他真的会带我走]

客串杨青青：

[见他当真，张了张口却无从说起，这些文人书读的多，却不通世俗。他说的想的都很好，可手里无多少银钱还去与鸨母沟通？实在是异想天开]

[手被他捉着，他掌心透着暖，一层层的渡上来，屈了屈指，究竟是没有抽手而退。半垂首，喃喃说道]

我自然…是信你的。

[我只是不信你真的可以带我离开这醉生梦死的地方]

[徐徐抬头，一双眸子就这样看着他，笑的又浅又淡]

只是上回旁人问起，鸨母妈妈说我的赎身银子需三千两……

客串杨青青：

[觉出他有了退意，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笑，体贴的伸手去够桌上茶杯，不去看他惶惶神情]

[三千两。这个数目对寻常百姓来说犹如天方夜谭，他便是小富之家，也不可能拿得处这样多的银钱。更何况，是拿这些钱为我一个青楼女子赎身。纵然他肯，他家中又岂会答允？]

[世间冷暖我已看尽，这会儿只想求一个栖身之所，以免日后无枝可依]

[我晓得他的心是真的，只是我不会相信了]

公子慢走。

[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婉然一笑，偏过头又看向窗外明月]

[又是一个晴夜呢]

=结=

客串杨青青：

[皎皎冰轮，星辰四散，今夜有着出人意料的好月色。窗扉敞开，夜风不断涌入屋里，其实是冷的，可又不舍去将漫天清辉撇在外头，只好多披了一件衣裳，又让阿喜去倒一壶热水来]

[原想着孙公子走后今夜大抵是要兀自消磨了，隔去片刻却传来叩门声，笃笃几下后一个沉厚男声响起]

[是他啊]

[不同于那些书生，这位卓公子是行商的，不是本地人，途经此地吃过几次酒。我于他唱了几次曲，有时是民间小调，有时是谱上乐曲，高雅民俗，他都听得欢喜。也从不为难人，出手阔绰，便是鸨母见了他都喜的眉眼挤到一处，似是见着了财神下凡]

[扶了扶鬓边珠花，还是将窗子阖上才转身去为他开门。面上笑意不减，又在摇曳烛光里镀上一层朦胧颜色]

卓公子今日来的真晚，都快亥时了。

客串杨青青：
[人一踏入屋中，便是一阵朗朗笑声，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身上都有股豪气，精明圆融，又通庶务，虽不似读书人那样温文儒雅，却事事落在实处。相较之下，与这样的人相处倒是更为和洽]

[被他揽进怀中也不推拒，却也不曾极为殷勤的奉承，只轻哼了声]

卓公子总是没个正行。

[说罢又看他体贴入微的种种举动，不禁暗暗轻叹。与方才的孙秀才一比，委实高下立现。霎时出神，很快就被他的话拉回神智，面上露出些许疑惑神情]

妈妈她说了什么？

[鸨母姓刘，闺名无人知道。极为精明的一个人，万事只图金银，能得她青眼的都是有权有势的富豪高官。前不久卓公子透露出为我赎身的意头后，我的身价立时就又翻了几番，不若前头也不至于吓到孙秀才。不过便是不足三千两，那清清白白的读书人，想也拿不出余钱来赎一个青楼的姑娘才是]

客串杨青青：

[刘妈妈见钱眼开，向来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倒是不担心她说些不该说的，却又怕弄巧成拙。我在这莫忧馆已经太多年了，久到几乎就要绝望，久到无力挣扎以离开这个地方]

[卓蕴可以说是我最大的希望，翻过年我便二十了，二十岁的女人在寻常人家早该已为人母，就算是青楼里的姑娘，到了这个年岁若再无法脱离苦海。兴许这一生一世，都要在这片浊海中沉浮，再无翻身之日]

[我又怎么能让这样好的机会溜走？纵然还有一个男人以真心相送，我也不敢再轻易接下]

[面上轻微的痒意慢慢散去，听闻他说起孙秀才的事，怔了一怔，低头莞尔，徐徐开口，清音平稳而缓慢，仿佛说着另一个人的事]

那是此地书院的学生，书读得好，如今已有功名在身。读书人嘛，总是霁风朗月，爱些个风月雅事。

[说着又偏眸看向他，笑意盈盈]

他还说要为我赎身呢，卓公子你可要赶紧着些才好呀。

客串杨青青：

[一句话，如何说的宾客开心也很有讲究，拿捏分寸之余还要表露自己的意思。正如眼下，几句轻飘飘的打趣便向他表明了自身态度。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来带我走，而那个人不会是孙秀才]

[他同样说笑，我却知道他说要为我赎身并非空口白话。卓蕴有这个能力，他不是那些满腹诗书的文人，万言万当，却始终无法渡我过河]

好。

[婉婉应一声，笑靥一直不曾卸下。他说爱我笑，我就笑给他看。浮萍依水而生，离水则亡。柳絮凭树而存，离枝即散。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许多人都说我的名字取得好，念起来顺口，又有文雅出处。杨柳青青江水平……]

[第一次知道这首诗，是因为一个书生。寥寥数面，他便再也不曾出现。那个书生也说过要为我赎身的]

[我望向身边的男人，在他说想听我抚琴后颔首浅笑，缓缓起身绕到屏风后头焚了香，坐到琴前，复又望向他]

今日想听哪支曲？

客串杨青青：

[没料到他会点这支曲子，先是一怔，而后又笑着应下。指尖流连在琴弦上，一拨一按，婉转凄清的乐章娓娓徐来]

[这支曲正是许久以前那个书生留下的，枉顾枉顾，枉然顾盼。一场山盟海誓，最终什么都没留下。可我却不曾忘记那个月华之下郑重告诉我要为我赎身的人，我是有等过他的，只是他没有来]

[曲到中段，左手忽然为人所握，抬起头看向卓蕴，在他沉沉目光里琴音散尽。终是一笑，似羞似怯的随他而去]

[水晶帘下，徒留风月]

=结=

客串孙文静：

[寅时风声骤响，急雨摧花，扑打窗棱震出络绎不绝的动静。一夜难眠，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那三千两雪花银。家中并非清贫寒门，可至多小富而已，这三百两都未见得拿得处，何谈三千两？]

[只是就此放弃又不甘心，青青如花似玉的面貌在脑海中徘徊不去，想着她正等我筹钱去救她脱离苦海，心里便似有火在烧]

[天刚破晓就收拾了番往莫忧馆去，起初还忐忑，担忧因时辰太早老鸨不让进，没料到刚到楼前那向来横眉冷目的刘妈妈堆着笑迎上来连声有请。被惊了一跳，半信半疑的随她去了楼上雅间]

[屋中一股香气，还有茶香味。见到桌前坐的不是青青，而是一个男人更是疑窦丛生。上前一步，见是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面上有须，气度沉稳，很有些面熟，回忆之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是青青恩客，一个外来的商贾]

客串孙文静：

[对这些商人印象向来停留在粗豪鲁直之上，虽不鄙夷，却也鲜少接触。今日见这人举止得当，还拿出主人家的款，又念起青青笑时摸样，心沉似水，阵阵发凉]

[家中有几亩良田，令因祖上出过一位知府，尚且有些根基，平日度日富裕无忧，可在这急需用钱的时候就显得捉襟见肘了。那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被他轻飘飘放在桌上，只觉脸上忽热忽冷，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巴掌，笼在袖下的手握成拳，半晌才冷声开口]

卓老板这是什么意思？我与青青两情相悦，照顾她是小生应做的，何须你替她答谢？

[说罢未去看那张银票，只是心中起伏不定，想他有财有势，三日后说不得真会带走青青，那到时候我与青青岂不是天各一方，再无缘相见？]

[不，不可能，青青明明说过会等我来赎她的]

[念及此处心头又升希望，看向那位卓老板]

何况青青说过会与我走，待我凑齐银两便接她回家。

客串孙文静：

[被他一语惊醒。是了，我与青青虽有情意，却从未立下凭证。至于那信物……每次来这莫忧馆，都只顾念见上青青一面，良辰美景，花前月下，有诉不尽的衷肠，可偏偏不曾给过她什么]

[叫人戳破心事，只觉羞愤难当。碍于脸面不得发作，只是神情变得极为难看，待见着他自怀中取出的物什后，更是觉得难堪]

[那支连理枝样式的珠花是青青最爱戴的饰物，时常见她簪在发鬓之间，衬得她云发如墨，煞是好看。如此贴身的饰物，竟然会在他手里。难不成青青她……]

[诸多猜测纷纷涌上，最终还是死咬着牙不松口。一心只想，青青不会负我]

你是她的……客人，取走她的东西又有何难？我…我信她。

[这话说来，到底是没有了底气，可又不甘就此放手]

纵然我与青青不曾留有信物，但我一心待她，青青是知道的。

客串孙文静：

[他句句掷地有声，话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可说？]

[青青，青青……她真的不曾对我有半点真心？]

[失魂落魄的怔怔出神，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眼下再回想先前与青青种种相处，那个笑靥如花眉眼生动的女子在记忆里变得模糊，镜花水月，到头来竟是我自作多情么]

她……可否还有说过别的？

[冗长的沉默后才喃喃问道，声音干涩]

客串孙文静：

[最后一丝希望在他讽刺话语中尽数落败，顿时三魂去了七魄，另外的也都游离虚浮觅不见踪迹。呆愣愣坐在当场，在人走过身边时感觉到肩上重量，整个人都几乎要垮下去]

[直到房中空无一人，老鸨尖刻的声音传至耳中，才难堪回神，匆匆离去]

[纵然事至此处依旧不敢相信，青青于我原来本非金风玉露，至少她对我…对我……]

[大叹一声，脚步潦草地离了那风月楼阁]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