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山

游历天下途径径山，欲往浔阳城。虽正值隆冬，南方却一片苍翠之色，不似北方已是白雪皑皑。山中更有大片野橘，偶有几株生在道边，顺手摘下，竟是酸甜可口，不由的多摘了几颗。大概是野橘吃的多了，口中酸涩难忍，遥望山间一座小院，便想前去讨口水喝。

方到院外，便听得当中有人呼喝，透过门廊望去，却有九人，三五对峙，另有一名老汉在一边，神情颇为担忧，院内杂乱不堪。转眼观那三人，携带财货，似是与自己一般的旅人，而那五人则恶形恶状，如地痞恶霸。

如此，局面大致明了，理了理身上儒衫，径直入院，于众人不管不顾，走到老汉面前，双手作揖行了一礼道：“老丈，在下途径此地，口渴难耐，可否讨杯水喝？”

当此乱局，老汉能不顾自身安危，不欲连累旁人，不由心下感激，双手接过水碗，恭恭敬敬的向着老汉饮下，随后将空碗归还，低声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忽一转身，和颜悦色的大步走到五人身后，双手冲众人一拱：“得罪了。”话毕，立时双掌齐出，攻其不备。化掌为剑，左手正位一式云山雾罩点向最左一人膻中，步下急转身法至逆位，右手逆使一指顺势直取其旁人巨阙，转而闪身至第三人身侧，以肘击其咽喉，连番攻击一气呵成，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正是萧氏家传连山剑诀中演化而来的招式，只是这门功夫虽源出于中原武学，却非宋人所创，故而突然出手，收效极大，顷刻间击中三人。

侧首面相对众旅人中为首那人笑了笑，早在入门前便已察觉，此人站姿沉稳，气息绵厚，武功定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不知有何顾虑，似是不愿出手一般。然而眼下尚有二匪在侧，自己却是摆明了示意其机不可失。

本就想建议将这五人扭送官府，以防日后报复，却听那青年率先开口，不由心中暗骂自己多事，随之回了一礼：“以公子的身手，在下不过是班门弄斧，献丑而已。”

看了看院内，亦对那老汉遭此无妄之灾大为同情，方才若非有这青年在场，怕是自己也不敢擅动，心下对他更添几分好感。

似是想起了什么，复又道：“幸会，在下田桓，凉州人士。”

闻那青年所言，实是侠义心肠，虽说年纪与自己一般，但富家子弟中，有这般心性的却不多见。沉稳干练，不骄不躁，若论武功，凭其方才施展，料想自己所见之人中，除杨剑之外，便数他最佳，单凭拳法来看，甚至高出杨剑几分，只是他……不善言辞？江湖中人，大都特立独行，倒也并不在意。

自己遍游天下，却又无多少本钱，一路下来勉强糊口，倒有几分落魄像，身上的儒衫旧的发灰。那青年让自己敬佩的便在此处，并不以貌取人，颇见贤才，故而出口建议道：“若是将这五人，这般送去官府，怕是还未到，便会横生枝节。我看不如先将之帮扶起来，你我一同押送。”说完冲着那青年看去。

待到衙门口，此间事了，便与众人作别。虽是寥寥数语，但是洛少殇的名字已然记在心头。也不知何时自己对富贾权贵甚为不屑，故而觉得他给人的映像反而尤为清晰。

本有心与其结交，奈何自觉出身草莽，心中那股子自以为是的傲劲，让自己放弃了这般念头，只当是见义勇为罢了。

江湖路长，他日若是有缘，定能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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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虽好，心情却是有几分惆怅，随同表妹萧暖拜祭那已经记不得样貌的亲人。并不算长远的一段山路，却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

待到墓前，却见四处杂草丛生，像是许久无人照料一般。心下虽觉纳罕，却也不愿多提。

毕竟血浓于水，想起娘亲当年哭的那么伤心，想必舅舅夫妇与她生前极为亲密，算是一敬孝道，自经走上前去，徒手将坟上的杂草除下。

却忽闻身后，暖儿冷言埋怨，不过自己却也听出，虽是怨言，但暗含几分娇气。想来她幼年丧家，一人在这宋地颠沛流离，定是艰难异常。

心下一软，不由安慰道：“造化弄人，我倒觉得舅舅宁愿你活着。”

想起父母惨死后，自己一直跟随叔公，苦练武艺，全凭着一腔仇恨苦撑，好在叔公为人和善，待自己如己出。

如今想来，却有些后悔，被仇恨蒙蔽，未能好好珍惜那段日子，一步一步将叔公与外公逼上了手足相残的绝路，自己也背上了弑亲灭祖的大罪。

再后来便是身陷辽国军营，做了两年斗囚，两年间与辽兵生死相搏，每每皆险象环生，所幸将死之际，遇见了杨剑，才将自己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之后回到家中遵循先父遗训游学天下，才有了如今的自己。

风轻云淡，如同此刻的心境，盯着眼前的墓碑，理了理思绪，淡淡答道：“还能怎么过，也比你好不到哪去，为了报仇将你两位叔公萧士琮与萧念生活活逼死，而后流落辽国被卖作奴隶，逃出后到处游走，这才遇到你。”

双眸与暖儿四目相对，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自己名作田桓，想必爹爹取其守护之意，原想于世间只有孤身一人，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如今天可怜见，暖儿健在，自是想今后都能陪在其身侧，奈何世事无常，蒙心自问，又凭什么保护得了她，不免面上露出一抹隐忧。

依着暖儿，撩起长袍，在墓前跪下沉声道：“舅舅、舅母，桓儿寻到表妹，自会竭尽全力保她安好，您二老便安息吧。”说完又叩了三叩，才缓缓起身。

转而望向身边的女子：“咱们家传的武功，你可学过？”心想，来日方长，倘若自己不在其身边，她也总需有一技傍身才是。

是了，萧氏的武学，本当该由她继承，想必舅舅未来得及传授。

自己得萧念生亲传，心下感念：“这武功自然该由你继承。你若想学，自当尽数相授。”

看了看周围，发觉此地虽然适合练剑，然不适时宜，学武之道也非一蹴而就，不急于一时，也就只好作罢。

叹了口气又道：“下山后，便传你剑法……倒是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原来表妹也得贵人收留，还学得一身歧黄之术，比之自己却要强上许多。

武术本是杀伐之道，既非仁术，便是乱世之中大有用途，也不能避其根本。

若是可行，自己也绝不会要暖儿身涉此道，奈何天不遂人愿，为保她日后周全，也只能如此了。

思绪回转，不觉间想起天魁山那个患有眼盲的较弱身影，也不知道舒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知道暖儿身怀医术，心下思忖稍许，便道：“如说来，暖儿深谙岐黄，不如我教你武功，你授我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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