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宫

《客串——白醉生》
【旁观，就像书一笔生死，点一毫情深，墨一章枯荣，在这尸山血海里看尽流血漂橹，一绢白纱轻拭琴弦，有血滴滴滑落在尘埃里，开尽悲欢苦乐的花，然后风烟过后不留痕。】

【衣角上沾着血迹斑斑，青衣遍开红梅，白的靴在血肉里踏过，手捻法指默念亡灵经，有人擦肩过，带着一身伤。】

道士，你杀起人来真是眼都不眨！

刀剑频繁，来不及。

道士，你修的什么道？

我的道！

【那人冷笑一瞥转身而去，掌中佛尘一挥一甩搭在臂上，不理旁人或叹或怨，或悲或喜，径自向前行去，有幸存者血手握足而止，垂目看去但见血肉模糊，肢体不全，像书中老去的战马，哀吟，无人问……只因他是那所谓的邪。】

轰隆！

【俯身时闷雷炸响，那人便如濒死的鱼一般挣扎跳跃，快指点下其周身大穴亦不过免他几许痛苦不堪。】

可能活？

【摇头，只因伤重，或因心重，仇重，恨浓？那手颤抖握上我捻着佛尘的手，然后青雨便落，一颗颗砸在交握的手上、脸上，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和空洞的双眸，他望着遥远的苍穹，不便悲喜。】

【这，便是生死吗？】

【远处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似在控诉天道不公，伴随着更沉重的一声雷响，雨势更大，失神间掌中手掌垂落，生命的歇止总要天意成全。】

师兄，一切都结束了，跟我回去吧。

【生死对他而言，既已拿起，如何放下？】

是非对错，生离死别，时间将抹平所有伤痛。

【自怀中取出干净巾帕遮去逝者遗容，伸手握上他的手，曾经那样温暖的手，如今只剩下冰冷。】

《客串——白醉生》
【看客，便是不明情，不懂爱，正如我此刻看着他眼中迷离变换却不懂那所谓的痴，是何物。】

【那些山盟海誓便如暮鼓晨钟，天黑之后总要埋葬，我只知他眼见我长大，是我师兄，师父要我下山将他带回，小师妹殷殷盼着的也是他。】

师兄，不可！

【银光一闪仿佛能够感觉到贴片冰冷的温度，古井无波的心一瞬千浪，因着方才被他推开跌在地上之故，此刻起身相阻已是不及，顺手捡起地上残剑掷去，残剑破空划开其手臂，趁其吃痛受阻之际一跃起身却未夺剑，反手拍在身后琴身之上，琴中剑出，直指地上尸体。】

你死，我便毁其尸。

【因我无把握能一招制其，只得出此下策，然眉目间皆是清冷，并无半分玩笑。】

生老病死原是天道循环，我知你放不下，故不相劝，可就此放弃自己，我不可能同意。

【剑锋斜，剑意寒。】

你若执意寻死，我便砍你双手让你无法执剑自刎。

索性我长大了，可以照顾你日常。

《客串——白醉生》
【情之一字古来便是囹圄，我辈潜心修道便是要超脱七情灭六欲，然其却自毁根基为一女子疯狂至斯，可叹，可悲！】

【往日温柔若水的双目此刻充血写满憎恨与怨愤，已是入魔前兆，再观其周身真气动荡怕是要毁去这方寸之地，心下一惊，手中佛尘一荡便将女子遗体卷起揽入怀中，足下一点一掠至其身前，弃剑并指点其眉心，清灵之气自指尖渡去，口中念起清心经。】

心若水，动而不惊，止于平静；命百年，不受外物之羁绊，心于天地，何求长生.……

大师兄，守住灵台随我指引，莫动妄念，云姑娘在天之灵，必不愿见你为其弃道入魔。

【有人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我不明为何世人总爱追逐情苦而不愿放下执着得一世清宁，见他如此，不解之余更多感慨，他也曾清淡如竹，君子如风，奈何跌落红尘难脱！】

师兄师兄，你看我的字好看吗？

小醉生的字写的真好看，真乖！

【蓦然忆起昔时，只觉恍如隔世，我还依旧，他已历尽变迁！】

心若静，天塌而不惊，神内敛，命外放，无神既无命，养命于养神……

《客串——白醉生》
【清圣之气裹挟雨水的寒意源源不断输送至其身体，方经历一场大战的身体显出疲态，他一掌袭来也未有多余抵抗，洪厚内力激荡五脏六腑险些碎裂，口中溢出朱红也不理会，佛尘再送将全身真气凝聚指尖渡了过去，直到见其双目血色渐渐退去，神情越见清明方才勾了唇角。】

【闻其一句‘小醉生’似是大梦初醒般语带呢喃，心下几分怜惜，其跪倒在地，随着真气回聚周身气罩散开，冰冷雨水再次倾身而来，伴随着那一句‘对不起’，仿佛来自啊鼻的忏悔，竟叫我鼻尖酸涩。】

【心知其道心虽坚，终是难以看淡，此刻神识聚拢只是暂时，心下不敢大意，带着怀中人闪至其身后，佛尘扬洒间卷着女子靠在自己背上，手中再提气纳元自其脊背而下点其几处大穴，封其武脉。】

清心如水， 清水即心。 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

师兄，道念万物，心随意动，生生死死，莫要执着！

【内息早已乱却被自己生生压下，此刻开口便是朱红不止，神色越发清冷，手中渡气未休，护其灵台清明。】

可还记得凝心堂前的冬燕？

【那一年凝心堂前，冬燕逢冬不去，却死于梅雪，只为留恋逝去的春花，我挖坑将其埋葬，却闻师兄叹一句‘往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可怎么到了今日，他便要做那冬燕随春花而去？】

《客串——白醉生》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无奈摇头，收势扶了女子遗体置于其身侧，卷着袖子为其擦拭掉脸上泥水，时有正道人士赶到，窃窃私语，无非正邪，无非俗物。】

逝者已矣，诸位难道还要纠缠此间吗？

【起身冷然将众人看着，未有杀意却足令众人畏惧，先前那人又再上前，嘴角冷笑依旧。】

道士，你会动情吗？

若天命如此。

【天命所归，便是吾之道。】

【将师兄与那女子交于众人照看，嘴角血迹早被雨水冲干，腹内绞痛却也暂时忍下，依旧未完的超度。】

灵前摆得般般有,哪见亡人把口尝,亡人面前两盏灯，一盏昏来一盏明,一盏照开天堂路,一盏照破地狱门……

【结】

《客串——白醉生》
【日暮时，老鸦昏鸣枯树头，雪屑飘然独簌簌，点缀在墨色衣袍上，坠成星河。】

【马蹄行至此处便是再不愿动弹，好似困倦至极耷拉下耳朵原地踢踏，抬眼望着灰白色的天空压下一层厚重，念及方圆荒芜，此处当为歇脚之处。】

便在此处歇一晚吧。

【翻身下马，拂去衣上雪花，这才侧身看了身后那人，牵着马批拴在檐下，目之所及，一片茫茫里却终究难掩时光刻画的沧桑与荒芜，眉梢微动，提步入内砖瓦遮掩处，解下背上所负瑶风轻置于石台上，弯身在四周寻了干柴堆在一起点了堆火，这才盘膝坐下，外间风雪不知不觉间已经落成了白，絮絮飘落如帘将这一席天地隔断。】

【一眼之后便不再多看，从包袱内取了干粮递给他，自己则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教，敛眉啃着手中干粮，无言。】

《客串——白醉生》
【修道之人若要修为精深，须得不惹俗尘，食灵合气，日晚时月升云寒最是浊气下沉之时，需要等待至月上中天，乌云退散方能引月华为灵而提元修炼，然雪夜不见月，隐匿时辰，唯有风吹的彻骨，雪落得蹁跹。】

【五谷为浊，食之不多，径自闭目掐指推算着时辰，怀中一暖再是一沉，熟悉陌生的气息逐渐蔓延至眉端，低头看着那一脸理所当然，淡漠未加理会且由了他去，自顾再次闭目推算。】
【那人呼吸渐稳，周围只剩下火星迸溅的哔啵声以及外间风雪撕扯声，蓦地一阵马蹄踏踏撞碎了所有属于夜的宁静，想是与我二人一般的过路人，直到一声‘倾城’入耳，男子矫健身姿已然跃然眼前，睁开的双目正撞上那一双带着急切的眼，捏指于前微微欠身算作见面礼，怀中人明显已经苏醒却不愿起身，无奈下只得伸手拍了拍其肩头，似不经意间在其后颈处点下一指，趁着他吃痛转醒将人推了起身。】

莫公子，该醒了。

【言毕，自己继续看着右手手指，点捻推算着什么。】

《客串——白醉生》
【二人怎样关系，如今却是越见明晰，于倾城所言暧昧不清也未有反驳却也没有回应，只旁若无人掐算着时辰，待得心中得了答案，臂上沉了沉，侧首看他一眼后方才又不着痕迹看了那男子一身，但见修眉俊目在风雪夜里显得有些苍白，不知是因着情或是这样雪地里的寒。】

【衣衫被雪浸湿，男子仿若不闻，看着绛衣之人的目光炽热而执迷，奋不顾身只得一个情意两茫，我不知道这是对是错，是傻是痴，可我却没有任何的立场去评判。】

【蓦然念起五年前的大师兄，一腔赤诚，满身伤痕，这尘世间的情爱，总是太过于伤人了。】

贫道与莫公子偶然相识，故结伴同游至此，得遇风雪在此停留。

【这一句是说给那少侠听的，解释也好，总归不明情理不便插手，唯有抽身。】

天冷雪寒，少侠衣衫皆湿，不若坐下一同取些暖意。

《客串——白醉生》
【道心无尘，则无惧嫌隙，便是那人言语讥讽妄加猜度也不与言词计较，只淡然垂目望着臂上佛尘。】

【此时堂前雪絮飘飞，恰似秋海棠的翩跹，他二人之间气氛便如这一场雪，将最美的姿态展现，却以最冰冷的态度结束，道是无情却无奈。】

【自己终归方外之人，不懂这红尘之事，少不得处在其中些许尴尬犯难，面上无所表示，心下思忖着大师兄通晓人情，若他再次当知晓如何应对，偏自己无能为力，只得随了那人再次窝进怀中，抬眼看着那满目凄然之人。】

情是囹圄，最难在画地为牢，莫公子既已放下，少侠何必自苦其身。

《客串——白醉生》
【情如深海，乐则澎湃，哀则沉潜，希望与失望交织着不弃不舍，终究也是世人执迷，一切的苦难与酸涩都是必须经历的劫数。】

【看着男子离开的身影，再看怀中之人薄凉的眉眼，熟是谁非已然毫无意义，唯有风雪哀哀，夜尽长空。】

称呼与容色，皆不过表象，莫公子当面对自己的心。

【不再理会他话中不悦，径自闭目调戏，远去的脚步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渐渐与夜色融成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