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村

[强硬的再次全力以赴，石破天惊，震出去那个几欲要近我身的金蛇，瞬间变成两断，就那样还在扭捏曲转]

[我定不下神，身体里的真气开始到处乱窜，在意识还有残留的那一刻，我只言起一句]

九音，快走。

[便被一条金蟒拦腰缠在身上，越锢越紧，看他并不走，知误了时机谁都会死，我一咬牙，掐住金蟒的要害，一同朝崖下栽了下去]

[水的冰冷，亦浇不开身体里的火，亦如浇了灯油的火，在水里，金蛇被我伤及身体，早已游走不知去向，而我，却在水里无力挣扎，一直顺流而下]

[混沌的意识在一点点的缺失，消散]

[耳边只能听到流水声，还有一种莫名的嗡嗡声，身体从刚才的滚烫火热，又变得异常冰冷，似要变成冰块一般]

[这般在河里飘了一天一夜，我已经无力自救，天要亡我，必不会给我机会，不由用那仅存的力气睁眼，用力的睁眼，若是最后一眼，我也定要看那天是什么颜色]

[只是在睁眼的那一刻，似被一浪拍到了头上，继而被冲到什么硬物之上，嗵的撞了上去，便是未开眼，便又昏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母亲着一袭绿色长裙，绾发如云朵一般的俏丽，一朵好看的芙蓉花绽放其中，清雅不可芳物，小丸子在前面咯咯笑个不停的跑，我在后面使劲的追啊追啊，母亲温婉和熙的唤着，那个日头好暖，金黄色的阳光飘洒在我们的身上，暖意盎然，母亲亲吻了弟弟，亦吻了我，大手拉小手，小手叠一块，奶声奶气的弟弟嗔声说道“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我也要说，可我还没说，一个大大的手就把我捞了起来，我听到母亲的呼喊声，小丸子的哭声，越来越远，阳光不见了，绿草没有了，面前只有黑暗，无边无际黑暗]

[我不由将身子蜷缩起来]

[好多蛇，大的，小的，青的，白的，还有金色的巨蟒。。]

“九音，快走”

“母亲”

“小丸子”

[呓语似梦中轮回，让自己不得停，没有一丝安静]

[忽的皱眉，身上好痛，心里好痛，整个人都好痛]

[云里雾里的眩，好热]

[滚翻不得的身子，好冷]

[如此反复，我却又看到沙七不屑的目光“聂小倩，你再死一次吧”，她笑的好恣意，好想一掌把她打入雪山里，我的手为什么抬不起来，我的眼睛又为何睁不开，我不喜欢黑色，不喜欢黑漆漆的]

[我想要摸到自己的红染，自己的长剑，指尖好痛，象被针扎的痛，但我却抬不起来手，眼]

[原来，手眼真的可以通天，而我如今是无力回天吗？是要死了吗？]

[良久，我似乎感受到有清泉在自己身体里流动，有一种畅然在一点点的侵略，我却不想抵抗，因为，似有阳光在一点点的普照着我，那是一种生机]

[我想去抓我的红染，去拿我的长剑，我能动了，我摸，摸到了一只手，不由一喜，复将一把抓住，急不可耐的言道]

是你吗？

[这几日，我每天都有醒，只是身子还很痛，我只是会默默的感知和观察]

[眼前这个男人很沉默，他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箴默]

[举手投足之间，会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固执和认真，不，应该说是投入，全心全意的投入，会让人便是再痛，也不敢出声，不愿打扰]

[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微妙变化，一切都像是一种复苏，不能不说，他是一个很好的大夫，也是一个很尽心尽职的大夫，天不亡我，便是天神派来的救兵吗？]

[我有时候会静静的打量他做事，他的一举一动都禁锢在他的世界里，所以当我在注视他的时候，他全然不知]

[他的头发很黑，象墨一样，也想黑锻子，很整洁的绾在后方，有时候会在他低头的那一刻，拂过我的脸，带着一股属于男人特有的气息，我没有拂开，这是一种生的气息，嗅之会让人成长]

[他在解开我衣带的时候，全然没有任何猥琐，一切似一份坦荡，我没有觉得任何不妥，相反，我会有一种莫名的敬意，这是我对男人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对，是尊重]

[从来自己一扬手，一抬眸就能掀起阵阵涟漪，令男人唏嘘，而这个男人在面对我的身体却似面对尸体一般，只是做着自己份内的事，我本该沮丧，但是我没有]

[我似乎在享受这种宁静]

[一天一地，一男一女，在这样的林中度过的几日，似有着一份难得的恬静]

[我遇到九音的时候，他不识女人香，却有属于自己的那份执着，面对妖娆，他还可以对着我念经，似要告诉我那些知乎者也的道理伦理，喜他，是因为他唯一]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另一种，他有着一种睿智在他的眉心，这该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因为他在认真的时候，世界都在远离，一个在用心读经历的人，该会拥有怎样的经历？]

[我不置而否，我只知道，他救了我，如果没有他，我可能真的会死]

[不远处，他在烤鱼的时候，都在思考，有时候想的深了，会有鱼被滋滋的响声，不由轻轻的言道]

再不翻个面，鱼真的要烤糊了。

[他将水袋递过来的时候，若是平日，自是手到擒来，而此时的自己手无搏鸡之力都是言轻，手臂抬起来都很吃力，不由哑然一笑]

需要。。

[他的声音很轻，但我足以听得清，身子似有好久没有移动，已经有点僵硬了，而腹中不合时宜的咕噜了一声，脸瞬间红了起来]

[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感觉，象少女一样，会因为此情此境，而这一声的咕噜破坏了美感吗？]

我渴了，也有点饿。。

[看着那鱼，又为难，此时自己说话都会耗费很大的力气，怕是没有力气去啃那木叉上的鱼，内心深处无比想念的竟是娘做的西湖牛肉粥，味道鲜美，而且很好喝]

[我有心想移一下身子，却在起来的一瞬间，又摔了下去]

[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男人特有的低音，他一把挽起自己的时候，恰到好处，也正是时候，我感激的朝他笑了笑，却不再言谢，那两个字说多了，似乎便真的要凝固此时的气息]

[一切都象是那么自然，似乎他就该救我，又似乎他本来就在这里等着救我，或者，缘分如此]

[我很小心的喝了两口，但还是呛到了]

[我应该从来没有让陌生男人看到自己如此孱弱，也没有谁会如此这般细致的照顾，亦对待]

为什么救我？

[他垂眸的时候，睫毛很长，稳稳的如一帘幽梦，却没有任何闪烁，这是一种固执，我在看他第一眼的时候，便是这般认为]

[再喝了几口，舒服多了，缓缓躺下，眼眸却没有离开他的身上，我在等着答案]

——结——

什么人都救吗？

[他的回答，似乎没有满足我的求知欲，被他小心的这般搁好，他的手很轻，就象对待婴儿一般，从小到大，似乎只有父亲曾经这般对待自己，心突地一下，克制了一下，不能想这个让自己血脉膨胀的男人]

[我已经躺了三天了原来，自己身上全无污迹，想来，全是他的精心照顾，我的印象还在与金蟒纠缠，还在与水作战]

[则能这么安静的躺在这里，这几天竟然是如此安宁的几天]

南郭先生救了蛇，却被蛇咬死了。。、

你不怕我也是条蛇吗？

[毕竟自己真不是什么好人，若然他知道我的身份，亦或是任何底细，那他还会救我吗？我竟然放胆的问了出去，是在试他，还是试自己？]

[这是我听到他说的最多的一次]

[原来他也会笑，而且笑起来，非常好看，也很明媚，或许，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亦或者，根本就不想知道，有很多人喜欢把自己包在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因为他们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会自给自足，甚至会给自己披上，属于自己的雨衣，来抵挡风雨]

[我曾经觉得他是，以我敏锐的洞察力]

[我是求生欲很强的，这一点都能被他看到，他也不是普通人]

[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怎么会愿意死？自己是死过几百回的人，自然知道如何珍惜活着]

[我朝其抿嘴笑了笑，眼里绝无魅术填充]

原来你也会说话，没人告诉你，你笑起来很好看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有点愚蠢，估计他自己都没有见过自己笑吧，好傻，此时又有个关心的问题自腹部延伸了出来]

除了鱼，我能吃点什么？

[二十年来，我见过很多人，也经历过很多男男女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无论是好的，坏的，极端的，封闭的，都缘自于自己的初衷]

[如果没有经历苦难，你永远不知道生存的甘甜]

[他解释的冠冕堂皇，我也不去反对，一是费力气，二是，我突然觉得我应该来享受这个“大夫”带给自己的这段安稳的日子]

[我很乖的没有再去贫嘴，而是享受着最高的待遇，张嘴，咀嚼，吞咽，然后再张嘴。。]

[他的眼睛在小心的剔着鱼刺，又一点点的将肉撕成小块，然后再递给我，他一垂眸，一帘下去，一抬皮肤，一帘又上来，我有时候，会看着怔怔，忘了张嘴]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会报答你的。

[我轻轻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知道，这绝对出自真心，我该庆幸自己遇上他，一个长的好看，笑起来好看，然后可以无微不至的对待我，并且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是的，我会报答，无论做什么]

[宁静有宁静的美好，这是我清醒后感知最深刻的一点]

[其实，烤鱼的味道也不错，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有这么一个称职的“大夫”小心喂食？]

[这是一个难得的闲暇时光，我不想江湖，不想追杀，不想沙七，也不想在崖壁上那人的绝决，想多了，有用吗？]

[他也应该有他的吧，只是这样的人，怕是永远不会告诉别人为什么，他估计也不会哭吧？或者，他会娶老婆吗？这思维跑到哪去了？]

哎哟哟。。。

抽筋。。。。

[想的入神，许是几日未动，那筋骨不随心，此时竟然抽样的疼，自己又动弹不得，一身香汗激起，竟然在草堆上咬牙做着力所能及的挣扎]

[他上手帮助，按着我的脚踝，可是那个抽动，似乎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停止，我是不由自主的想挣扎，此时才觉得自己象个废人，连最起码的动作都需要有人帮助，虽然刚才那种享受是美好，但不代表自己什么时候都想这般美好]

[一针入穴，似有一股气，疏通着什么，便是这样折腾了三分，终是平息了]

[此时才发现自己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衫，已经撕烂了]

[此时缓和下来，忙松了手，这一刻的自己亦如十年前的不女，像做了错事]

我不会补衣服。。

[自己何止不会补衣服，还不会煮饭，女红，绣花。。好象女人该做的事，自己一件也不会，苦笑，也难怪，连个小男人都那般对待自己，微叹了口气，倦了，也累了，轻轻的翻了一下身子，躲过他的眼睛，莫名流下两行泪来]


————结—————

[夜静如斯]

[我并没有睡着]

（累了吗？累了就休息吧。我会在旁边守着的。）

[我虽然背对着他，却还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他的呼吸是均匀的，他似乎还在想事，他应该也没有睡着]

[我缓缓的转过身来]

[借着火光，凝视着他，看了很久]

[看了很久，他没动，眼睫却有过抖动，我知道他没睡，我轻轻的唤]

我。。。渴了。。

[本是想说，我睡不着，但不知怎的，我竟然脱口而出的是这三个字]

[过往是一件很碎心的事]

[自古红颜多薄命，世上男人多薄幸]

[从来都知道自己是美的，也知道这个美带给自己多少生离死别，多少情非得已，多少生不如死]

[如今就在脑海里，一个片断，一个片断的在挣扎，我挥不去的影子，萧溯寒，曹皓缜，九音。。。那些在我生命中给过我伤痕的人]

[如果我放下屠刀，是否能立地成佛？]

[不然，身上的血腥气息和食过腐肉的身体只待香屑之后，下地狱，又何来美好？]

[不是我的，便放下吧]

[想太多，头会好痛，尤其是此时飘零的身体，不堪一击]

[我抿了一口他递过来的水，朝他挤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勉强的微笑，以示感谢]

[直至他那简单的一句慰问，我自当是关切了，心突地，象被什么撞了一般，有着一种无半明状的疼痛]

[我缓缓平复了自己的心迹，将水莹缓缓含住]

我疼，所以才会流泪。。

[我说了谎，因为我知道，很多事，便是你说出来又能怎样？他说了，他只是大夫，他疗得了身体，难道还能疗得了心吗？]

真好听。

[我勉强的一笑，我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更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清淡而无言之人，竟然会吹笛子，而且会吹的这么好听]

我竟然会想到我娘，

呵呵，好奇怪。

[此时此境，是觉得委屈，还是觉得无助，自己象个植物人一样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听着陌生的男人吹着陌生的曲子，我莫名的想到了娘]

[娘也会曲子，不过娘是用唱的，娘的声音也很好听，会哄我和丸子一起入睡，那时候，她一边搂一个，我们会有无穷无尽的问题，但只要她唱起了曲子，我们都会莫名的安静下来，然后，会顺着她的曲子，安然入睡]

[炎炎的夏日，纵是入夜，也没有一丝丝的风，一切都静的象没有生长一般，他的曲子一停之后，这夜，就静的更可怕了]

好多了。

[我说的是真的，望向他的眼睛，一定是柔和的，也是最普通，最真实的自己，没有任何的骄纵和不甘，这大抵才是我吧，虽是动弹不得，我却喜了这几天自己的性子，安静，淡泊，乖巧，不张扬，不造作，不妩媚，不妖娆，却有着没来由的那份恬静，从来没有过的，许是此情此境，所给自己的灵感吧]

[我徐徐的闭上了眼睛，将自己裹进梦里，如果没有好眠，便赐我个好梦，也是好]

[接下来的几日，也是剪水清泊，他寻了村子，将我安置在一个村民家里，白天他去采药，也会吩咐别人帮我将药按时服下，夜晚，他还一如既往的这般守驻，我几欲有几次，会觉得他就是小丸子，因为只有小丸子，才会对自己这般关心，许是想多了]

我耽误了你太长时间，救命之恩，我不会用谢谢来对你，聂小倩允你一诺，将来必会涌泉报之。

[日子过得很静，很快，我每天都会倚在床边，看着那一对村人的恩爱，男的给女的会带点廉价的小玩意，女人却能开心雀跃的亲吻男人，而女人会时不时的给男人擦汗，我突然好羡慕他们，虽然没有银子，没有钱，没有地，可是他们过得很幸福，很纯朴，很天然，不，他们很富有，我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终于发现自己很贫穷，真的很穷]

[只是我似乎永远改变不了]

[此次五毒教几乎要了我的命，目前的自己不适合在外面长居，若被沙七知道了行踪，只怕后果也不堪设想]

[想到这些，突然美好的画面不见了]

[我又没了安宁的生活]

[次日，他离开了，只留了药方，我想，我可能永远都见不到这个人了，不过我谢谢他给了我几日良家妇女的生活]

[每天的夜都变得很长，因为没了陪伴。。]

[我显然可以利索的行走，给村人夫妇俩留了一对珠钗，因为我身上没有带足够的银子，只有头上的珠钗值些银子。并用耳环换了盘缠，朝白帝城而去，燕驭，可不能迟到]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