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大营

【行路半月余，终至幽州境，策马林间，树动月移，蹄声促促。】


【远可见旌旗猎猎，一片肃然，几处灯火将夜幕下的营地衬的更显杀伐之意。人常道近乡情怯，若说早时急于来，心念浮动不止，如今才见这万军之阵，一颗心仿佛也稳妥了下来，抬眼一看月色，挣云而出，皎洁一地。心想道终于是同沐月色】


【营中哨岗重重，轻易不可潜入，将一名士兵拖入草丛，易了衣裳而来，潜行匿迹而行，至于那帅营前，倒是大大方方的进了去】


【入得帐门，正见他长身而立，嘴角一道笑意正正落入眼中。在来时，就闻濡河一战如何凶险，生怕他有所损伤，如今一见才是安下心来。随之而来久别重逢的悦色全浮于面，眉梢眼角藏也藏不下的心喜，却要一副严肃的样子，躬身行礼，却是道】


夜深了，殿下想些什么，属下可能与殿下分忧？

【刻意微低的声线，兀自而来，果真没让他瞧出来】


【只是话间，他身动影移，引得烛火倏动，一瞬便被擒了臂膀，被提在身侧，因是他，自然无半分闪躲，微侧着头，笑意溢满眼，将晃动的烛光一同，将他纳入眼底。】



【方才便见那一纸不甚好看的字迹，眼眸流转，竟是从不现的明眸善睐，唇角轻勾，于这算得上亲近的距离，轻声细语】

……自然是，殿下正想着的人……


【如此一言，颇是自信，自那日花灯之下敞心一叙，心中疑虑全消。但久别再见，却偏要调戏于他，歪了歪头，皆是娇兮巧兮的样儿】

王爷说是与不是？

【视线随着那纸张没入他的袖口，生生的止在了绣着暗纹的锦缎上。】


【稍显低沉的音色清泠入耳，略冷且听出几分责备之意。丝毫也不在意，笑眯眯的用手抚其衣襟，素手划过平滑胸口，似是抚慰】

不怕，我可厉害呢


【轻轻一笑，自小在刀尖生活，危险见的惯了，能见他一面，再危险也没觉什么】


【烛影晃动，江风卷着寒气入了帐，鬓角的几缕乱发顺势抚过眼，人影绰绰映地。话间想起来此目的，佯或说是借口，忙是解下背上的物什，将被粗布掩下锋芒的明泉拖在手里，往他眼前送了送】

喏，给你

，在西夏剑冢，我去偷的，你可收好了


【接过他未完的话尾，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剑冢的那些危险全没放在眼里，就如往家中后院逛了逛一般，想要的从来只是他一个意想不到，一个惊喜动容，至于那些其他，并不必说来去博取什么】



【连日赶路，加之伤未大好，身子难免疲乏，但精神却异常之好，眸光晶亮。双手上前，指尖拂过他身上衣物的纹理，穿过握剑的手，圈住劲瘦刚直的腰身，如此正好将面颊落入他怀中，仰头看他，尽是期待】


喜欢么？



【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交与他，耳旁劲冽的风声远去，以沉稳的心跳声代之。】

什么叫就为了这事儿，好歹我也辛苦偷的……


【不满的嘟囔一声，脸一转，将头埋进他胸膛。呼吸间，皆是那独有的阳刚之气】


【半晌未语，账内静如幽山，唯有那偶尔颤动的烛光和士兵走过的铮铮声响。】


【以往并不懂得如何表达情感，心灵也是贫瘠的很，直至如今才知情是何物。深吸了口气，闷在他胸口，轻轻道一句】


我只是想你了


【说罢又想，女儿家如此言语也是胆儿大，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不想让他瞧出来，索性又复了那调笑姿态，手指颇是不老实的扣着那后腰的束带，抬起头来又是满眼的笑意】

你还没有说是否想我

【已是春末处夏时，山野之地偶有虫鸣轻响，在辽阔的驻军所在悠悠半夜。春衫轻薄，加之肢体接触间，脖颈锁骨，大片雪白肌肤暴露在他的呼吸之下】


【耳旁气息温热，因着亲近，竟是微微轻颤，肌肤敏感的起了寒毛，酸软之感自腰背处骤然升起】


【手指紧紧抓住他后腰的束带，长睫半敛，迷蒙间见帐中沙盘陈列，战图高挂才赫然记起此处为军机之地，那掩着的帐门，可随时有人出现】


【顿时羞的双颊飞红，轻嘤一声，缩了缩肩头去躲，指间扯了扯他的束带】

……有人……

等....


【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整，尾音已消在他的唇齿间。手指紧紧撮住他胸前衣襟，竟是手足无措起来。本只是月下三军整肃，我携香而来，于这局中，不免有显春色浮动，料想他素来一丝不苟，更何况于这地界，故而起了顽心想要逗他，却不想是怎么就到了现在这般境况？】



【转眼间，身子已然入了榻，目光游移不敢正眼相对，只怕是被他眼底的神色燃尽。手指纠结衣襟，微侧开头去，面染红霞，羽睫轻掩，颤颤而动，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闻整齐脚步声铮铮而过，甚至能听闻外头细微到甲胄摩擦之响。手指改抓为推，轻推其胸膛，蚊声细响】

……唔，不行……

【轻眨眼，具是不解，脑子转了转才想起他所言为何，不由一笑，紧张的心亦宽了下来，香山一言，没想到他真的还记得】


【抗拒松懈，青丝散下，与他指尖纠缠，而后便顺着肩，几缕顺势要钻入松散的衣襟内】



【呼吸相缠，尽是迷乱。有感其手在衣带处流连，继而似是想起什么，双手揽住衣襟，含羞带怯。】



【自小生在在佛狱，刀光剑影多见，虽有昀华的灵药，却难免落下些难消的伤痕，远处不说，前日里在剑冢落下的肩伤便是不好看。一时难免踌躇，竟是隐隐不安，这副身子，可比不得千金小姐金贵漂亮】



【虽心有余虑，但如今这般，却好似无路可退，索性将脸一转，埋入他胸膛之中，自己眼不见为净罢，指腹略显无措的抠着衣裳，欲言又止】

....那个....

建元七年


【自凌晨起便沥沥落起了大雨，磅礴一场，至午后才烟敛雨收势头渐去。临近江边清风势大，不时卷过帐口。远处山林翠，天高云靑，犹如白银盘里一青螺。成框成景的由帐口带入帐中来】



【再近处，绿草凝露，沛新一色，在往来的战靴之下，顽强昂首，可以想见外头正是春意正长时。一手撑着面颊，纤指正贴在云鬓上，衬映一手纤白。另手香囊翻翻覆覆，只等着那人回来。】



【若是往日，外头雁高天靑，自然是不愿待在屋中。但如今待在这不大的营帐中，竟也觉得甘之如饴。许是心心念念待人归罢，只觉时辰过的稍显慢了些，坐在案牍之后撑着头，在外头震如雷响的操演声中，眯起眼来打着盹儿，须臾又想睡去 】

【帐帘轻动，带着凉风与沉稳的步子，该是等的人携风而归了】


【待闻声起，将睡眼轻抬看他一眼，随即荡出笑意来】

你回来了。


【依旧是坐在那椅上，只转正了身子去面对他，将手中的香囊挂上，衬映灯火，面颊柔和，若有铜镜，我便可知此时我的样子是从未有的清婉低眉。】


【仔细将那香囊挂在他腰间，顺手更将原本的玉佩拿了下来握在手里，而后才抬起头来，将眼儿都笑成月牙弯，将自己的容颜正正的落入他凝视的眼底，三分肆意两分淘气，却将隐隐担忧深深藏起。】


【将那握着玉佩的手背到身后去，笑意满溢】

戴我的，我同你换

【就着这显轻柔的拥揽，将面颊靠在微凉的锦衣上，双手环上他腰身，手指在他背后抚着那凝翠通透的玉镯，蹭了蹭柔软的布料，又将眼闭上】



【这几日总是渴睡，懒懒的半点也无武人的样子。大麾携着暖温覆上身来，在这一室静谧中，仿佛又见到几年的那个午后，阳光斜洒入窗台，落在一副燎了火的双陆上，一双人半明半暗的坐在屋里，执双陆的样子，沉思的样子，连唇边的那一抹浅笑的明艳分明】



【岁月静好，时光作画，依稀能听闻画中人笑意盈盈，说道是“本王从不赖账”。环抱的双手紧了紧，是满足的喟叹。】



【雨势更大了些，颗颗砸在营帐顶上，外头风雨兼具，这种阴暗天气，更是想睡觉，只闭着眼儿嘟嘟喃喃的回一句】


我这香囊可没有你的玉值钱，给了可不得耍赖。

【风雨骤急，一瞬忽觉如至寒冬，半分没有春末的暖意。】


【耳畔唯有落雨声，滴滴答答真切分明。一时不知该有感于他越发握的紧的双手，还是该心冷于他欣然吐出来的话语。】



【紧抿着唇，最后微微使力，抽回被紧握的双手，眉目半敛，落在余温尚存的指尖上，心底不由轻笑，就算握的再紧....又管什么用呢？】



【将身子坐正了，由着因为抽手坐直的几个简单动作，将身子抽离他的怀抱，毫无征兆的落进清冷渗骨的凉风里】




【那画作里，画中人唇边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淡去，阳光轻轻移动，人影消失疏散，也只余一方双陆，悄悄落寞在时光里，斜晖照窗棂，斑驳一地。】



【缓缓的，好似才将话听的分明，轻轻一笑，不怒不恼，只道是】


贵妾？然后呢？从此我便留在你那华贵高阁里，等你想起时看一看？或者学起贵家女子的样子，低眉侍在一侧，只等你一眼垂青么？

【目光轻移，自他袍角扫过，落在摇曳不止的灯火上，眼底映灯影，却空无半分光彩】


【我来时不过十余岁，年华大好却清清冷冷，自他身上，学会如何笑，如何哭，如何爱。这一瞬仿佛又要将自己带回那时状态，清冷的不知人情世故，才只是一瞬之感，竟觉心痛不已。】


【轻眨了眨眼睫，面上极尽得持着镇定，手指却在他宽大的麾下紧紧握起。或许是心不死罢，明知他所说不再是我所求，但终究奢望，存幻。】



【深吸口气，好似将一切情绪都忍了下，点了点头，声轻颤而不自觉】

好，你说。

【心尖之人……听来多少诱人，多少感怀。】


【带着暖意的手，落在略显冰凉的脸上，任由他抬起自己的面颊，再将他英挺的身姿纳入自己的眼底】


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我，但终日高居楼台，行一寸，止一寸皆不由我，低眉顺目静如清水，或许因着旁人我所生的嫉妒，狭隘甚至恶毒。这样的我在你心中依然特别，依然心悦如故么？



【便是因为在意，便会想独占，便会有私心，一想起日后他看我与旁人别无二致，便心疼不止。就着他的手，抬眸凝视他，眼睫一眨，眨下眼中的酸意，轻嘲一笑，那可还是我么……？】




【摇了摇头，不待他答，自己心中已经知道那样的慕云荒，便是自己也不会喜欢。抬手覆上他的手，轻轻拉下。再微微别开眼，勉强撑死笑意来，却是比哭还难看三分】


即便你成全不得我，那便换我成全你罢。

【原来香山之约，他已经忘了】

【泪眼迷蒙，犹如雾里看花，眼前之人也不真切起来。我本也知他为王族，我作贼匪，本就是云泥之别，便是话本子写的再好，也没有能成姻缘之说】

【只不过，自香山归来，他予我太多温暖，太多宠爱，以至于让我的梦沉的更深些。如今他只一言，便将它轻易打碎】

【终于知晓他心上最宠的涵义，原来他想宠的，要宠的，今后还会更多.. 而我，要折去所有自由才能守住他的三分宠爱，从未如此清醒过，而清醒的滋味如此彻骨锥心】

王爷放心，我早知天家本来无情，早知你我身份悬殊...

【只是后来，我怎么变傻了呢？想至此，不由笑了笑，抬手擦去泪痕，站起身来拂平衣袍，淡然而又从容的样子，将眉眼轻挑，失笑摇了摇头，嘲讽而又似耍弄】

多说无益，而今王爷既要大婚，云荒谨送一句恭贺。

【猝不及防的被他一把扯过，脸色由他动作倏尔苍白起来，血色迅速褪去，因为下腹一阵痛楚而眉头紧紧蹙起】



【深吸了口气，近日来身体总是不适，许是今日心情躁动，加之他如此一扯，竟将冷汗都逼了出来。虽然一瞬间差点脱口而出想让他动作轻些，但又生生忍了回来，紧紧抿着唇，一如旧时的倔强】



【顺着他的势，将自己站稳了，努力忽视腹部的坠感。抬着眼看他，却再说不出更狠心的话语，半晌别开眼，叹息轻道】


又何必去说这些，既然你给不了我要的，不如就此放手，你我……从此各自安好，岂不是很好


【说罢，只觉周身冷意缠身，明明有营帐遮风挡雨，可我却觉自己身在广阔天地中，孤身一人，自幽不见底的深渊底处，传来湿冷无比的风，拂过我的衣裳，透入骨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