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原创

【自小学戏，唱念做打，眼神身段，几乎没得过师傅一句夸奖。一直学到十六岁才勉强让师傅满意，有了登台的机会】

【初次登台难免紧张，生怕做错一个动作念错一个唱词，抖着嗓子开口，才唱第一句九亭有人张嘴开始骂起来。咬咬牙想装着听不见，可还是受了影响，都能想象到师傅失望的脸】

【然而人已经站在台上了，怎么都得把这出戏唱完才能下去，谁知一个转身忽然有果盘扔上来，吓得一愣也不晓得避让，果盘狠狠砸在我额上，头冠都被砸掉。长发披散，有什么从额角滑落，滴在脚下的头冠上，整个人跌坐在台上，心里冰凉一片，不知如何是好】

青雀

【无助地坐在台上，周围起哄声不断，一众人看过来，感受不到半点善意。迷茫间一声叫好突兀地插进来，许是叫好的人身份不俗，自他的掌声之后众人竟也跟着鼓掌叫好】

【想着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去看，正好撞进他眼里，眼神中满是戏谑之意，可我长到今日十六年，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

青雀

【原来可以这么简单就喜欢一个人，一个眼神而已，如此轻易的让我动了情。坐在后台处理伤口时脑子里还是那双眼睛，然后便看到他进来了】

【他开口问我的名字，我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那样，低着头连个名字都说不出口】

【摇摇头，今日是我第一次登台，从前一直窝在后院学戏，一个外人都没见过】

【园主倒是殷勤，可他似乎并不领情。额上的伤终于处理好，我也终于找回了一丝神智，站起身对着那位公子福了福身子】

方才多谢公子为青雀解围

青雀

【借着他的力气直起身子，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的眼睛，不小心红了脸】

【行动比思想快了一些，脑子里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就已经点了头】

青雀愿意

【跟了秦公子，园主对我比过去好了不少，城里也都知道秦公子的红粉知己又多了一人。此后再登台，我比以往更加用心，再没人敢说我唱得不好，秦公子的红粉知己，从来都不是谁都当得】

青雀

【这日他又来戏院听戏，散场后又跟着他的朋友去了隔壁酒坊。我坐在后台拆了头面，才刚洗净面上的妆，便有小厮急匆匆跑过来找我】

姑娘快去救救我家公子，再不去就该让人灌醉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去隔壁“救人”，来不及换衣裳，一身戏服就跟着过去领人。红着脸进了酒坊包厢，里面都是他平日往来的朋友，看我过去也不觉得新奇，哄笑两声就放行了】

【我扶着秦公子到后屋，把他安顿在榻上】

公子等等，青雀去打盆水来

青雀

【齐人之福，秦公子的红粉知己有很多，这不是什么秘密，人人安分守己，不多过问，才能长久留在秦公子身边】

【打了水过来帮他洗脸，又用帕子擦掉他发上沾染的酒渍，长发被他捏在手里，我知道他能看上我，多半是为了这一头青丝】

【没想到他会突然吻过来，红着脸不知所措，看着他哈哈大笑的样子，依然有些局促】

公子不喜欢这样的青雀吗？

青雀

【青丝绕在他指尖，微低了头方便他动作，听他说挺好，我便跟着笑】

公子喜欢就好

【日子就这样过去，我照旧在台上做我的名伶，下了戏台总是陪在秦公子身边。这日唱罢一出戏，像往常那样被秦公子拉到身边坐下，听到他说成亲，楞了一下，低着头闷闷的想】

【这一天迟早会来，秦公子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若成婚，一定会是个大家闺秀，怎么算都不会和我有关。过了许久，终于又抬起头看着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

公子若娶了别人，青雀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青雀

【很认真的的点头】

真的，青雀从来不对公子说谎

【他的红粉知己那样多，果然这样回他的不止我一个，低头笑笑也不多话。你当初因我这一头青丝而愿意多看我一眼，将来你娶亲，我留着这长发又要给谁去欣赏。倚香阁头牌的座上客那么多，而我却只有公子你一个】

青雀

【那日之后秦公子依旧会来听戏，和以前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又过了几天，秦公子再也没有出现在戏院里。听外面的人说，他真的要成亲了】

【秦家突然派了人来让园主领着我们到他家唱戏，我站在秦家新搭的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的嗓子发干，眼睛在台下的人群里一遍一遍的看，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最思念的那双眼睛】

青雀

【他们说，今天是秦公子成亲的日子】

【我辞别了园主离开了戏院，一个人走到城郊的庵堂，跪在蒲团上，我看着自己的长发一点一点被削落，眼睛已经流不出泪来】

【我拾起地上的长发，把它们收在一个锦盒里，一同放进去的，还有初见那日那个被人砸掉的头冠，上面还沾着我的血，这是我从戏院里带出来的唯一一样东西】

【我托人把锦盒送到城中秦家，至于送没送到，我不知道】

青雀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得到过任何秦家公子的消息】

【起初还有些浮躁的心，也终于在后来的檀香和佛经里渐渐沉淀下去。只有在很偶尔的时候，我才会想起十六岁那一年登台时的情景，台上青丝披散窘迫无助的少女，还有人群之中，那双看着少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