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

======建元六年夏======

【在镇州银狮镖局盘桓月余，排歌练舞，循着主人家要求安排妥当。待到他家少主人娶亲之时却骤逢意外，新娘无故被劫，遍查无果却累及乐团耽搁在镇州离去不得，一行人又在此停留数日。】
【春尽夏来，冷意去暑热起。这夜天色已黑，朱雀街上灯火明亮。前头镖局里又差人来盘问当日细节，乐团主事的几个都被叫去。本被万般叮咛不得此时乱走，但偶然越窗窥见万千灯花流光映月，勾起心思，便偷偷溜了出来。】
【这两年间随乐团辗转各地，所见虽不乏盛景，但如斯祥和热闹却也少有。置身其间，店铺林立人来人往，一时走过眼花缭乱。】
【俶尔，在一家花灯摊子前驻足。眼眸直直瞧向顶上那盏彩灯，其上所绘的舞女白衣缥缈舞姿奇异，动作之间似含几分佛教之感。画笔虽不精良。却胜在奇特。忍不住伸手去够，偏偏身量未尽开，只轻轻触到灯尾流苏。】

【巴巴试了好一会，始终不得，有些焦灼。正寻思他法，忽而袖袂拂过脸颊，如云似雾。转眼那悬挂在顶上的花灯已近至眼前，耳畔响起的声音在这火树银花之间，恰如长夜静谧温柔。】
【伸手接了过去，登时喜笑颜开。灯上所绘，依稀与年幼记忆里那盏花灯有些相似。】
谢谢这位姐姐。
【抬头，却见前头的摊主应付完客人探头过来问，“小姑娘，可是买这盏花灯？这灯上画的据说是南边一个舞娘，那舞极为好看，就得了这么一盏。”】
（那舞本就是极好看的！）
【暗暗赞同，面上颇为欣喜，正点头要应，却一顿，想起什么的样子僵住动作。】
【因是偷偷出来的，也不敢问几个舞姬姐姐要钱，如今身上，并无半分钱银。心中懊恼不已，昏黄的灯火照在小小的面容上，透露出几分纠结。】

【灯影浮动，晃在一直揪着的细眉上。手里攥紧了那灯盏，甚是不舍。但千回百转别无他法，终是黯然低头将花灯归还。却听见身边那姑娘笑盈盈的接了老板的话，心中顺着那话不可抑止的浮起喜悦。】
【但又迟疑于往日教导不可轻受他人钱财，犯难之间，那盏灯又回到了手上。盯着灯上翩翩起舞的女子，万分舍不得再将之还回。只咬咬牙，道】
令姐姐破费了。不知姐姐姓名？家住何处？
【因想着明日就把钱还上，贸贸然便直接问出口。】
等我明天有钱了，就还你。
【一句一句，说得极为认真，偏生搁在一个小丫头身上。】

【温言款款，渐在其中回过心神来，才觉所言太过较真，反而失了意思。反应过来便羞红了脸不想再提，顺其话软软唤了一句冰姐姐，答道】
我叫做陈渔，并非本地人，有事住了一段。
【至后话，本是调笑却正巧说中，不自觉的游移眸子，微微张唇但半天无话。小指头轻点手里的花灯，摇摇晃晃的。】
其实……我……这儿好玩……就……
【终于挤出了几个字，也是含在口中断断续续、零碎不清的。】

【轻轻吐舌，算是应了那称呼。听她含笑替自己圆上话，立刻点头，表示自个听到了。】
嗯，好，谢谢姐姐。我这就回去了。
【说起来，出来闲逛也好一会了，乐团那边恐怕也要问完回来了，要被兰姐姐逮到可不好。这般想着，却真有了想回去的意思了。】
【提着花灯，抬头对她笑笑道别。】
也谢谢冰姐姐送的花灯，再见。
【片刻之间小小的人已如游鱼，没入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