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

———建元八年·春———

[夜色沉沉，四下无声。山道崎岖又逢夜深不见五指，只得下马牵马赶路。马蹄“哒哒”响在偏僻小径，空谷传响，久久不息。乱石中怪柏丛生，虽是暮春，却绿不了漫山枯藤老枝。]

[狼山野狼伤人的说法怕并非空穴来风，又兼此乃江湖上臭名远扬的狼山派驻派之地，虽有武艺傍身，行走间仍存十二分小心。拐过岔口，一片野林入目，黑马似嗅到威胁，一步一顿迟疑不已。取道狼山实是不得已之举，至此警惕更甚，口中虽在催促，右手已然紧握长枪。]

[黑马陡然一声长嘶，数条黑影携风袭杀而至。不及细思，抽枪而出，左手一松缰绳两手合握枪柄，“呔”的一声平胸挺刺，出手狠辣，不复一路忍让。]

[一刺未中，周遭已递出数把兵刃，明晃晃映着月色。矮身反手架住三四把钢刀，提力将之崩飞数丈。手腕一旋，直起身子，枪似蛟龙游走，连点人喉间。]

[想是此山多狼，连山中匪类也沾染了狼性。枪头染血，点点滴下成团团血花，而余下众人竟无分毫惧意，眼中嗜血更胜先前，一招一式尽是搏命打法。]

[以多对一，自己迟早疲于应对，挑开一人斩落之刀，眼神微凝。眼见众人步步紧逼，一步踏出震起满地沙石飞走迷人双眼，纵身跃起，以枪作棍兜风劈下，面前之人顿时口鼻出血，倒地气绝。长枪一杆舞得虎虎生风，终于破出重围，持枪立定。]

你等是何人？我们可有仇怨？

[几人不语，隐隐又成合围之势，心道不能再拖，疾奔数步，倏然出枪自下而上撩人面颊。双手一撤，以枪柄猛顶身后之人小腹。右侧劲风袭来，已觉寒意，百忙中右肩急缩，让过阴狠一刀。]

[起手再杀一人，立时有人顶上，只觉四周尽是黑衣匪徒，怎的也杀不尽似的。连夺数人性命，满手鲜血滑腻温热，心下已生寒意，而这些人前仆后继，竟悍然不畏死。]

[正感疲惫，箭似流星而来，一前一后两人先后栽倒。心中猛一激灵，自己原非孤军奋战！打眼一扫那两处伤痕，更是倒吸冷气，好个精妙箭法。]

多谢相助！

[抖擞精神，长枪带风舞，引得破空声声，一枪穿人腰腹而出，去势不减，直将人钉死在地。]

[想是这等血腥手段终于惹人惧怕，黑衣众人略有迟疑，一时畏缩不敢上前。大喝一声，双腿屈膝而立，衣沾血迹，面溅血污，如杀神再世，神鬼惊惧。]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仍旧齐齐呐喊抢攻而上。狭眸微眯，一来二去已明晓领头人身份，正是唯一持剑之人。长枪一竖，左面拨开递来一刀，欺身贴上。向来剑走轻灵，枪走厚重，枪头舞作一团，右手虚抓，左手一缩一探，挺刺而出，掀人大半眉骨。]

[头领一死，黑衣人气势顿敛，迟疑片刻，终于转身逃去。]

[自己同这些人并无恩怨，先前出手却尽是杀招，平日谋财害命之事怕没少做。斩草要除根，惩恶需铲净。脚尖一勾，挑起地上掉落钢刀，右肩后拉，身上一拧，借腰腿使力掷出，击倒一人。余下众人落荒而逃，提枪虚追两步，只怕中人奸计，倒折回来，凭空一抱拳。]

方才多谢兄弟，可否现身好叫在下当面道谢？

果真是狼山派？

[微微皱眉，自己同狼山派并无接触，更遑论仇怨，而这黑衣众人深夜埋伏在此，一举一动却似早有预谋。无论如何，这也是自家私事，不愿牵连无辜，略敛了满面疑色，再一抱拳。]

有缘再见。

[待人已渐渐走远，方寻了之前被其射中动弹不得的黑衣人。一脚猛然踩人膝头伤处，锋利箭头摩擦着膝骨，耳中呻吟声置若罔闻。]

你等究竟何人？或可留你一命。

[“多不过残废终身，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见人满目怨毒，不再留手，抽出腰间朴刀，一刀剜人胸口。]

[此战虽全身而退，心间疑惑却不减反增，当真是狼山派所为？这些人又为何一直不敢承认？]

[乌云遮月， 默默注视了一地尸首，纵使雷霆手段斩杀的尽是罪有应得的恶人，手染鲜血仍心有不安。沉默良久，招手唤来坐骑黑马，一人一马继续行进在山间野道上。]

[江湖厮杀自古如此，现下只想尽快穿过狼山重归故里。离家数载而今方知，唯有家才最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