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桥

======建元四年春，开戏======


【黑黢黢的天色，人烟仿佛远隔，灯火渺渺。】
【不声不响的一人离开了下榻的客栈，走了一段厌恶那些合家欢乐成群结队的热闹，不知不觉就到了冷清点的地。】
【一时没瞧清路，被脚下的石头一绊跌进桥边矮木丛中。不知撞到什么，尚且稚嫩的眉目顿时紧揪起来，眸子里也涌上盈盈的水光。白白的小手扒住稍高的一株草木，慢慢爬起来。】
【盈翠的舒展绿叶够到腰间，绵延在桥边河畔。待上身高出那一丛绿，小脸在不远处摊贩店铺落来的弱光中显出，颊边发上还沾了点泥土。咬唇忍着膝上的疼，粉粉的衣裙微乱。心头哀戚，沿着坚石砌成的桥身滑坐下去，抱膝埋头。层叠的绿叶立在料峭的凉风中，淹没那别色身影。】

【许久。等哭够回神，见一切俱是陌生，才知慌神。】
【喧嚣远在，冷风呼啸叶间、河水汩汩流去等等的声音俶尔清晰起来，衬着耳边过分寂静的夜，顿生风声鹤唳之感，竟隐隐有些可怖。】
【抖了抖身子，抹泪，缓缓抬起头。月色如霜，泠泠而落。脸上犹有泪痕，环在膝上的手握紧，幽黑的眼瞳不安的转动，试探周围。】
【忽有话声响起，踩着丛草落叶的窸窣脚步，憷然一惊。】
谁？！
【压抑痛哭之后的音色有些暗哑，本就年幼就尤为有气无力。眼见月光勾出一个身影，比之自己高大许多。猛得后退，后背撞到桥壁上那不太平整之处，升起一阵尖锐的疼痛，随即低呼一声，才止住的泪又泛开。】

【背上那一瞬刺痛褪下，看她不再欺身而来稍稍安心，匆忙抑住泪水，板着脸不说话。待那嗓音柔柔表出善意，再见之前递水壶，端着严肃神情作大人样观察了下她，得到肯定，才一点点卸下惊惧之心。】
我才没哭。
【说道又狠狠擦了下脸，仿佛这样就能湮灭所有痕迹。】
（我才没有想阿爹阿娘，才没有想爷爷，才没有被她吓到，才没哭呢……）
【见状安全，心下放松，径自开始否认自己这一系列被认为软弱的行为。却经不住背后的疼痛，依旧皱着小脸，伸手想揉一揉，但怎么也够不到。】

【不得其法，也只干着急。就着偏头垂眸往后探伤的动作寻思他法，阴影覆下，人已近在身侧。一时不妨背上的力道轻抽了一口气，旋即被柔和的力道缓和。】
【抬头瞧见近在咫尺温和的眉眼，虽逆光略暗但仍能清晰勾勒出五官。仿佛被其柔软的语气和动作感染，联想到遥远记忆里的那些暖意，也渐渐不再倔强与戒备，轻轻点了下头算应话，但在这模糊的夜里也不知对方看不看得到。】
【眼睫颤颤，微微低下视线，迟疑了一阵，才不自然又回了一句。】
谢谢。
【随即又慌慌张张的张口想再说点什么解释。】
只是谢你帮我揉……本来就你大半夜的……突然突然冒出来……

【看她转身往河边去，低头望着她塞到手里的荷包，结绳已经被打开，微弱的月光下可见几颗乳黄色的松子糖躺在里头，仿佛有淡淡甜香隐约传来。】
【盯住怔了一会，她已回来，低身下来为我膝盖细细清理。闻言自然有了准备，忍下那预想到的丝丝痛处。】
【一时静谧无言，月色清泠，风轻草疏。不远，有些零落细碎的人声。】
陈渔，我叫陈渔。我……我，出来……那你呢？
【按捺着痛，回她的话，生怕她不清楚又在她手背上写了一遍。再一问却支支吾吾不知回答。月夜冷清，讷讷几字，索性直接跳过问她。稚嫩童音尚未落下，破草惊风，恍又有人近来，正转移注意力。】

=====接上开戏=====

【河畔桥头，灯火阑珊。远远的，路有明灯隐照寒夜。】
【迈着小步随燕姐姐及她来寻的母亲，此刻短短路途他们已交换了数言，早前那些情绪来来去去，对个孩子而言散 得很快。脸上泪水不复踪迹，眼中微微的有了些笑。】
【跟他们到了不远处的桥边上，在他们温言细语之间倒也慢慢融洽起来，怯意与防备消去，话匣子也打开了。】
【浮云，月淡。依着燕姐姐身畔做，看他们一家人相互关切很是歆羡。本疑问他们为何夜半在此，察颜观色之后也应了解释未再发问。倒是小小的身子骨入夜却有些支撑不住清醒，睡眼惺忪。揉揉眼睛，但想着爷爷和阿爹阿娘，沉默而显得有点低落。又夜风冷凉，一阵一阵卷走了些瞌睡虫。也没真睡过去。】

【顺势缩进她的怀抱，汲取暖意。越发沁冷空气进入肺腑，激灵起丝丝清明。】
【听到问，低头靠在她怀里，忍不住蹭了蹭才开口，语气低落而伤心。】
阿爹和阿娘不在了，爷爷也不在了。我就跟着兰姐姐他们了。
晚上很伤心，就出来了。方才不小心跌了一跤……
【说到这，不由讪讪。前后也是孩童性子，冒出一句是一句，并不是很清晰。】
【说到了，才直觉想起什么，声音低微下去。】
兰姐姐她们不知道会不会找我……？
（其实这阵子兰玛、乐师哥哥、萧娘……乐团里的人对我……都挺好的。）
【窝在怀里的脑袋抬起来，漆黑的眸子看向来时那个方向。】
（晚上出来的时候……好像……）

那边的……客栈。
【住进去那会依稀听过兰姐姐曾经这么称呼那个地方。稍远点，燕姐姐的父母正不知商量下什么。粗粗转了一圈，陌生而清冷。睡意退下去，眉目之间略略慌起来，心虚的垂头，终于想到离开时未曾交代可能会令她们担心。而且走了这么久，是不是很远了……？】
燕姐姐，她们会不会找不到我？
【仰起头看她，急迫极了，想要一个答案。】
是我不好，我我我不该乱跑的……
【说话已经带上哭腔，眸子红红的。】

【不知是不是前头哭够了，现在虽然害怕又歉疚，泪水也倔强的未曾落下一滴来。】
【温暖自被她包围的手传来，被安慰了些许。得到了肯定，眸子里也有了些安定的感觉。抬了抬下颚，指向前头那个方向，想了好一会，才怯怯的摇头，回答。】
我不知道，我就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待会……就一路走到这了。
出来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话尽，音色黯然。反手攥住了那双带着暖意的素手，神色不安。】

【却见燕姐姐爹娘近前说话，压住不安，努力对他们扬起一个笑容，唤了声燕叔燕姨就不再插话。】
【似乎知道自己的存在于他们并不是好事，有些紧张。细辨了他们话里的意思，攥紧衣袂的小手微微松下来，对他们软软地道了谢。】
【点点头应了燕姐姐的话，膝上的擦口浅并没什么感觉了，背上虽还疼却能受住。自觉年幼碍事，也不想过于麻烦他们，自是咬牙忍下。】
我们走吧。夜里风大，早些找到你们也可以尽早歇息。
【燕姨的身子似乎并不好，那咳嗽的声音以前在爷爷身上也听过。想着，扯扯燕姐姐袖子。】
小鱼也想早点找到兰玛姐姐和萧娘，都是我不好，他们一定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