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提草原

草原辽阔，赶得春来，满眼都是毛茸茸的青绿，淡云如缕缠缠绕绕飘了满满一顶蓝天。


天野广远，聊发少年狂。扬手一鞭抽上马股，骏马吃通，高掀一双前蹄长嘶一声，再踏地起步，一如钢箭离弦。身随马行，风压余音，入坠绿白混沌。


地曲如浪，正心空神游，马儿跨了高坡疾冲而下，目之所及一点黑影，方才被高坡所掩，此刻已然太近。一惊之下，掌攥实拳，灌力于臂，加了半个身子的气力猛然后撤马缰。那玉兔白马被勒的头颈欲折，几近人立。幸而一向爱马，拣买此马时便是爱它稳妥强健，此番突生变故，其亦只两声长嘶，“.咴咴”几声烦躁，便原地踏步打圈，以待命令。


跨下马儿烦躁不安，这厢里目光被扰，便多看了一会儿。原是一人一马暂驻此处。


爱马之心纵了目光，在那马儿身上流连不住。这马儿骏健亦非凡俗，那驭马之人却伏地不起，似有不济之态，却又无狼狈之色，一身衣物也算考究……


抬目远环一圈，此处往前观望，地平且广，并不再见别有他人，应不是马匪歹人。一时不知此人从何而来，意欲何为，是否伤病，便不下马，只打马近前，微俯身垂首询问：“这位小哥……可还好么？”

低低一声呢喃并未听清是何字语，恍惚似有一个“爹”字。此地人居混杂，其衣着虽同与大宋，然未观其面终难辩其乡族。单单一个音，亦不知其是喊“爹”亦或是番邦别话，但闻得其声含悲，正犹豫是否下马相询，却不妨这人骤然起身，疾扑而来。


身体本能微仰，白兔骏马被唬的抬蹄避让，意欲远离。未免失礼，赶紧一把扯住缰绳，翻身下马近人前，抬掌虚托了人臂，恰闻人又一声“爹”，还带了一句话。这次听的真切，明明白白的汉话，喊的是“爹”，说的他是风儿。


被这“爹”喊的一愣，细看了眼前人儿，真真生的是一副好模样，面如素玉，唇红齿白，多少悲切也压不住那股清明神气。有这么个儿子倒是真好。


闻人回神道了失礼，不觉唇畔扬了笑：“无妨，此地汉人不多，得遇也是缘分。小哥儿可是遇了什么悲伤事想父亲了？”

明明好意关怀，却遭扯拉颜面，登时又是一愣，敢情这小哥玉面松躯却是有痴傻之症？行止无礼无节，满口癫言乱语着己喊爹，真痴的亲爹都不认得了，可惜可惜！


面颊泛疼，正要拉开人手厉言醒其神，突又见其温声俯身，一副柔软样子，让人难以斥责。说的话大有蹊跷，青年壮志，投报朝廷又有何不该？真真让人费解。


左右朝廷也与己无关，便也不加在意，只是被这俊俏小哥左一声爹又一声爹喊的舒爽，拿了主意想与其多聊几句。


轻握了人腕救出人手中己之襟袍，抬手捏了人下巴抬起，双目对上其眼眸直直注视，缓了语调低低温言：“不急不急，你先说说咱家在哪，爹爹看风儿可还记得？”

这小哥果真病的痴了不成，如今二人面对面，手拉手，说过了话，依过了身，这许多处竟全然与其父一般无二？天下果然有如此相似之人，还是其只是身陷迷癔不得转醒？


本不欲再听其神神叨叨说些痴话，然瞧着眼前一张玉琢般小脸，又不忍弃之不顾。趁着其腕尚在己手，不着痕迹转了二指搭其脉上，倒要瞧瞧其到底是何病症。


一边诊其脉，一边思索如何回其问话。这问的好，谁晓得其家在河北，其母又为何葬在大理，思来想去不知如何作答。指下脉象不过是思虑过重，悲急涌气，侵了心脉，不是什么大事，想是思念父亲太甚，一时不得排解所致神思迷茫。


眼前人悲切思念之态如此之盛，面上尚有泪痕，心下便不忍再逗他。只拍拍其肩背，温声缓语回了一句大实话：“多年未曾去过大理。在下京畿江北原，并非令尊大人，小哥你且醒醒神，不要太过伤悲。”

到底是年轻人，疯的来劲儿好的也利索。再看人已是神清气朗，眸光清明，哪里还有方才一分痴色。

正是满眼清明赏不完，任人撤了腕，负手笑等人言尽，启唇欲与重来一场初遇寒暄，余光出陡暼见人后方远处渐渐浮出一灰白小点。

草原空茫，并无别物，不由心下狐疑。暂住了与人言语，举目远望细细分辨，便见又一灰白团点出现，再而三，三而四……

此是何物，还须言明？！

反身跨马，也不多言，长臂圈揽住尚自发呆之人，携上马背。一手逮缰，一手揽人，双腿狠狠一夹马腹。

待骏马驰稳，让人换了个舒服姿势坐好，甩出缠于臂上马鞭抽上马股，这才道了句：“那是狼群！”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