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泉

【自广南离不知走了多久，亦不知方向如何，只一路奔逃，净选那荒山人少的地方走。夜风凛冽，覆在面上的薄纱被吹得几乎掀开，伸手拢了拢。这张毁了的脸，不想别人看见。】

【夜静星黯，隐约知道现下身处燕地，旁的便再分不清。自从离开那地方，去哪儿，做什么，早也无所谓了。活得什么都不晓得，只要逃开他就好。】

【隐隐见了前面火光点点，食物的香味扑入鼻中，这里也会有人么。唯这一条路可行，缓步行过，不愿惊扰了人。】

【听闻那人出言相问，微是一怔。却也不意外，若连这警觉都无，如何能独自一人夜行于此荒野林间。轻轻叹了一声，现身相见】

在下途径于此，无意扰了姑娘休憩，抱歉。

【那女子坐在篝火旁，火光映了她眉眼，带些英气豪迈之意。火堆中柴枝噼啪作响，烧得越发旺。夜风里近了这一堆篝火，倒觉暖和不少。】

【本是无意多做停留，却听一声鸣嚎打破宁静。那声音在黑暗寂静之中回响不觉，尤是怖人。神经为之一紧，抬眼看去，草丛间赫然一对铜铃般大绿莹莹的瞳子。有狼。】

【那位姑娘倒是极为平和，显是经过风浪淡看世事之人。自是未略去她眼中一瞬即逝的讶异，心下也是了然苦笑，自己这幅样子，任谁见了，怕是都像见了怪物。夜幕漆乌，火光大约照不清自己的模样，也是好事。】

【不过萍水相逢的一碗汤，心头却是骤的一热。好像好久没和人这样说话了，都快不知道活着是个什么感觉。知她未必瞧得真切，仍是弯了弯唇算作一笑。接过碗，未有犹豫便打算喝。谁知碗才至唇边，狼嚎声已是连连响起。】

【一匹不足为惧，但狼素来群居，它引来了同伴，看来麻烦不小。持伞之手又复扣紧了积分，听得那女子一问，知晓自己言声枯败如病衰，身子倒还撑得住，向她点了点头】

无碍。

【狼群团团围住，火光烈烈，转瞬间身旁一片乌漆中闪过数双绿瞳。鸣嚎入耳，阴森凄绝之意层层笼起。为首一匹尤见凶悍，似是见两人并无动作，一声常常嗥叫凛毛腾起，至朝自己与那女子扑来。当下先行一动，翻腕将伞尖精钢刃处挑刺而出，旋身向那兽物攻去。】

【头狼腾跃而起，灰白皮毛在冷月火光下泛着匀润光泽。伞尖锋刃直刺而去，横入那头狼心窝处，热血喷溅而出，连着合掌一推将伞撑开，避了直洒而来的血腥。间隙向下看去，那红衣女子亦已出手，一柄银鞭抖擞挥出，带了火星的碎柴纷扬扫起，一时击退了围近的群狼。】

【头狼为伞尖刺入，奋力挣扎，狂嗥之声愈响彻寂静林间。纷纷退后的群狼亦复往前涌动，俱是蓄势待发之姿。头狼力道极大，狂扑而下单手自是难以撑持，落于地面向后滑过一段，反手旋动，将伞面收了，精钢伞骨寒光毕现。那狼扑虽是爪锐牙利，心窝鲜血尤在汩汩涌出，到底重伤之下难尽全力。扣紧伞柄，趁那狼一时退步，借势运力狠手推出。一伞贯穿了狼胸腔。】

【抽了伞轻轻呼了口气，额前已隐现冷汗。一头狼好对付，只是周围这一群却着实麻烦。若要这样一头一头杀下去，怕是得累死。皱了皱眉，却听女子问起毒粉。】

【一贯是没有用毒的习惯，怎会有......脑中念头一闪，药罐子仿佛给过一包自苗疆带回的药粉，说是用来防身的。也顾不得许多，当下掏出抖了纸包】

有。

【毒粉散尽，终究起了作用。不过片刻，地上已满是血污狼尸，腥气阵阵令人反胃。】

【自树枝掠身落下，站在那女子几步之外，声音柔和】

我没事，姐姐不必担心。

【篝火渐残，只剩了些余烬。一弯残月映在粼粼水面，夜尤寒。】

===结。

【方才一番激斗动作过大，面上的薄纱不知何时已然掉落。月光泠然，倒不介意眼前女子会有何反应，只是不愿吓着她。她也不过一瞬惊讶，随即恢复了常态。冷风一吹，脸上有些热辣辣的。疼倒是早就没感觉了，不过她所言也甚是有理。】

【因自己身上血腥之气引了那祸端，实在歉然。接过她递来的白瓷瓶】

多谢姐姐。

【随手往脸上擦了些，只要止了血别再引来兽物便好，至于会不会留疤，心里正巴不得再越深越好。这行为落在她眼里大约也是怪异的，笑了笑，将瓶子递回去，拾起那薄纱重新覆了面】

吓着姐姐了，抱歉。

【听她这般说，当下也不推辞，将药瓶收下，温声道了谢。那女子行动利落，见她收掩狼尸便也上前一道帮忙，过了半晌方，火渐燃尽方回到泉边。】

【她所言确是有理，只是自己如今......危险算什么，好容易从不开道逃出来，便再没把这条命多放在心上过。浑浑噩噩的这些天，都快分不清死活的区别了。那女子的性子落落大方，别与寻常所见不同，一时未置可否，笑了笑】

多谢姐姐好意。

只是，夜深荒郊，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这话大约问得唐突，但也不太担心。那女子言谈淡淡，看那心性，是个有故事的人。】

【闻言忍不住一笑，萍水相逢，她算不上热情，却处处真意。杀狼赠药，对她的维护之心自是感激。江湖这样大，谁没些往事，没个秘密。目光坦然迎视，笑道】

不错，能够偶然放纵也是件好事。

【她是个洒脱之人，自己呢。看自己这样子，不用想也能猜到是逃命的，或许比逃命的还要惨上几分。她语气舒软，大约是怕戳着自己痛处。舍了这副皮囊换的自由之身，来处不堪回首，去处亦无目的。向她点点头算作招呼】

聂姊姊。
小妹沈陌。

【见她拾了包袱，似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一路同行也好，跟了上去】

我只是偶然路过，并不晓得要去哪里。

【虽是初见不久，这么一来也算认识了。她言语温柔，让人不自觉便生出信任。与她结伴同行，前路未知，却多了些安稳。像是在水里沉浮久了，忽然踩着地面似的踏实。】

【暂时忘却了那些事，心情一时轻松了不少，向她点点头】

姊姊所言甚是。

那么这一路，有劳关照了。

【阴霾散去，天也跟着舒朗许多。晚风吹过，拢在星空的薄雾散了去，一轮皓月渐露清盈。随着聂七一路而去，随意问道】

不知聂姊姊打算去哪里？

【两个并无方向之人一路同行或许也是好事，谁知明日能否各自找到一条路呢。她这么一说倒是也忍不住笑了】

好！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