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院街

崔瑶
【暮鼓三击，昏色渐显，穿过人群尚稀的主街，一身锦袍鲜艳，腰跨春水，配鱼袋，难得的穿戴正式，不见平日吊儿郎当模样，不张口说话时，倒有几分威严气势。】
【今日上元节，按例加强巡查，尤其是紧要关口，若再出些许岔子，陛下的脸不好看，怕是陆大人的脸要更不好看了。】
【挥手命身后亲从各自分散巡察，掌心习惯性扶上腰间，却落了个空，摸索半天，方想起酒壶落在了屋里。】
【无奈耷眉，自认倒霉后往巷里走去，忽见一人影闪过，定睛看去——】
【王三？】
【开封城出了名的混混，从前没少挨过自己的拳头，这龟孙出现在此，准没好事儿。】
【悄然敛了步声，暗自尾随其后，不曾想又逢一熟人，眉头缓缓拢起，右手探入皮囊，握住了衔月】

崔瑶
【几年历练，将急躁脾性磨平不少，强忍动手欲望，心弦紧绷。】
【说时迟，那时快，王三伸手一瞬，拇指扣动机关，箭矢“嗖”地脱弦飞出，精准的将那只不安分的手射个对穿，狭窄巷中，顿时响起凄厉惨叫。】
【“哪来的龟孙，胆敢暗算老子？！知不知道老子是什么人？！”】
【那王二也是狠人，一把将箭矢拔出，丢在地上，大声叫骂，我自阴影中走出，日光下，影子短促。】
  “连宫里的人都敢动手，嫌命太长了么？”
【“嗬，我当是谁，这不是绝门户的崔家户么？怎么？披了层官皮就真当自个儿是个皇帝了？我呸——”】
【轻蔑讥讽言入耳，嘴角冷冷勾起一笑，直直朝人走去，石砾摩擦鞋底，生涩作响，犹如鬼步，将夏掌灯护在身后，挑眉对言】
  “不敢，官家自是当不得的，但我能送你去见地底的皇帝，要不要试试？”

崔瑶
【王二纵是逞凶，到底在我手下吃过亏，故话虽狠，却不敢轻举妄动。目光相对，你来我往，分毫不退让，虽说确是想将他揍个哭爹喊娘，但又怕误着夏掌灯回宫时辰，强行压下战意，以话相恐道】
  “我的几个弟兄们可都在附近，若是喊上一声，到时就不知你走不走得了了。”
  “或者同我去皇城司的刑狱住上两日？”
【“你等着！”王二撂下狠话，却也只得认了眼前亏而遁，这时方卸去一身冷煞，回身看人，上下打量关切】
  “你没事吧？”

崔瑶
【见人神色有异，心一紧，还当是什么地方伤着了，再听后言，哭笑不得。】
  “不就是包子么，我陪你去买。”
【说罢，拉住人手走了几步，瞧见那热雾腾腾、人群拥挤的摊位，指问道】
  “是那个吧？你等我下。”
【向来最厌恶那些以身份欺压百姓的狗官，穿着身官袍，就趾高气扬得没边儿了，但此刻，为了不误着夏掌灯回宫，自己也不得不做一回这样的狗官了。】
  “咳咳——”
【拳抵唇边刻意大声咳嗽，最外围的人回顾一看，惊得避开，里头些的觉察不对回头一看，也惊得避开，就这般人群一层一层的纷纷避开，让开道儿让我走了进去。】
  “帮我装半笼包子。”
【老板手脚麻利的将包子装好递来，心满意足的拎着包子递给夏掌灯】

崔瑶
【毫不推辞的接过包子啃了口，点头道】
  “确实很好吃，小时候这家我常买的。”
【看了眼天色】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宫吧。”
【临走时，对着围来的兄弟们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方才王三逃跑的方向，悄然竖掌，重重一劈。】

结束

文兴三年 夏
【晌午过，日头渐向西斜，一处毫不起眼的巷子尽头，或站或靠，或坐或行，贩夫走卒，柴夫菜贩，看似毫无关联，眼底深藏的锐色，是唯一的相似点。】
【守株待兔半日，那人迟迟未归，虽是急切，却也不得不沉下心思，手指有一没一地敲点柳木桌面，一下比一下重，间隔一次比一次短。】
【“大人，他回来了，就在街口，莫约半截香的功夫就会到屋子。”】
【察司查探归来，于耳侧轻言，陡然收指，眸中划过一丝兴奋神采。】
  “行动。”
【一语轻微如蚊叫，周遭陆续动作起，零零散散先后朝巷内去，弹指间三五人成列聚于身后，借巷中堆积杂物藏身，一路贴墙根潜行，至屋外时人尚未到，一抬掌，只闻“簌簌”风响，原先的人已分散于屋前屋后，四面皆守】

崔瑶
【“沙沙”步声起，稍稍探了一眼，便见着自远处走来那人，从年纪、身材、穿着、步态看来，定是此人无疑。】
【无声抬手，鹰目紧锁那人不放，眼见着他一点点靠近包围圈，却硬生生按捺住性子，直至最后一步——】
【手掌倏然落下，四面埋伏的察司一齐扑向那人，宛若群鹰扑兔，只片刻，便能啃噬殆尽。】
【而己亦拔身而起，飞快抽出腰间衔月，对准那人腿腹】

崔瑶
【机关扣动一瞬，短窄利箭脱弦瞬发，直中小腿，阻他脱逃。食指一转，衔月在手中打了个旋，重新塞入皮囊，纵身一跃，落地时拨开前头弟兄，低头看向地上那人，挑眉道】
  “既然不知道，那你跑什么？看来是装不知道——”
【蹲下身一把钳住那男子下颚，左右打量了番，一一察过鬓发、耳际、颌角等边缘处，确认并非易容，是本人无误。】
  “司徒成衣店的伙计，李进宝，是你吧？”

崔瑶
【从革带后拎出令牌，在人眼前依例晃了晃，表明了身份。】
  “皇城司查案。”
【我查案审问向来与旁人不同，学不来陆定权、乔芒的狠厉威逼，更仿不了唐懈的笑里藏刀，往往喜欢用几句无关紧要、丝毫不着调的话，瓦解对方警惕后，自然而然的把话套出】
  “最近京城死了好几个姑娘你应该知道，据我们调查，似乎跟你有关系呢？”

崔瑶
  “噢——”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目光落于人身，静静看着他这幅模样，未置可否。】
【东家，成衣店的那个老板...多日盘旋在脑中的面孔，又一次跃现眼前，若真是他，这回倒是丢人丢大了。】
【不疾不徐地续了一句】
  “可我怎么觉得...是你干的，想要栽赃你们东家呢？”
【铺陈已足，话点到即止，掌心扶膝起身，追问道】
  “把你知道的，跟我仔细说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