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瓦子

这日恰逢旬休，清客西席们都家去了。用过晌饭，又在阿父膝下扮了回可爱，总算哄得他答应我去街市上玩。

我自会走，就不愿意被下人抱着。街市上人多，扈从虽都散在人群里，丫鬟婆子却都一刻不敢懈怠的跟着，一脚出，八脚迈的，排场大得碍眼。

可阿父说我这个年纪的端正丫头最招拍花子的惦记，不带他们就别出门了。

堵着一口气埋头走在前面，经过一个围满了人的百戏摊外时，与一个从里头挤出来的姑娘撞了满怀。

一手扯住了她的裙子，背过去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藏在后腰的精铁短匕，藏在人群里的扈从这时也抢出来，站成三角将我们围在中间，领头的卫光推开了刀镡。

忽然头顶上传来轻柔的抚触和问询，我放开了她的裙摆，背在身后的手摆了摆，卫光便退回了人海之中。

抬头冲她笑得灿烂：“我没事，是我冲撞姐姐了。”

“才不是。我带了下人的。他们不敢走在前面。”

抬了抬下颚示意她看围拢在十步之外的健壮仆妇，环视四周又见李善家的身后卫光按着刀，眉头紧锁，炯炯目光盯住了眼前的姑娘，咯咯咯地笑起来，“姐姐这时带我往街边来，他们拿你当拐子防呢。”

眨眨眼，“其实天子脚下哪里就又这许多贼人呢，是吧？姐姐？”

骄傲地点头，我很乐于承认自己掌上明珠的地位,“这个自然，阿父是最疼我的。”

注意到她刻意背过手去，柳眉深目投下的一片影，在抬头时旋即消散。

“姐姐好聪明。”

歪着头，望定她，目色黝黑深透，仿佛洞穿了什么，却又深敛无波，只余无邪的笑容浸染精致的眉眼。

“我刚想劝姐姐往后见了姑娘小子别随便就上手摸呢。”

除了阿父，我讨厌任何东西碰我的头顶。

脏。

“好，姐姐一路小心。”

笑着目送她走远，才走出街市。人群中一个毫不起眼的身影向卫光靠过去，简单地拱手行礼后，回完话便又消失在人海里。

她很警觉，不像是寻常顶门立户的姑娘。民间尚武，于国虽未必是坏事，但终归侠以武乱禁，游侠儿还是越少越好的。

正垂着眼思索，李善家的就凑上来，谄媚道：“郡主，咱们还逛不逛？”

被这一打断，又想起方才的不愉来。板着脸拆了发上的珍珠攒花，随手丢到她脚下，散着发上了停在街市外的安车，“逛什么逛，晦气死了。家去了。”

李善家紧跟的脚步猛地一顿，忙弯下腰宝贝似的把珠花捡起来在袖子里藏好了，又拍拍胸口仿佛是在后怕险些踩碎了这珍珠花。

卫光隔着车帘低声禀了那女子在京的过所讯息。

拨弄着发尾，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万宝商会可真是藏龙卧虎。”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