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盖山

[在我的记忆里，建元七年的冬天充斥着酷寒与血腥，烽烟里的断臂残躯从现实延续至梦中，凛冽的寒风也一直刮到了新的一年。这一日傍晚，天落了雪，雪虽不大，天却煞冷。我闭着眼坐在囚车中，耳边能听到雪顺着风细细密密落下的沙沙声响，寒风自衣领灌入，冰冷的气息弥漫在周围，几乎令人不能呼吸。]

[深深吐出一口气，手指微动，摸索着覆在左肋处。身上的伤一直未愈，大概是不想自己死在半途，发热时竟派了个大夫前来治疗，只不过医的马马虎虎，起初还会痛，到了后来，也被这寒冬冻得麻木了。睁开眼时，雪已下得极大，仿佛有一大片沙子自天际直冲而下，而见他递来酒囊，微微一愕，随后坦然接过]

多谢

[手腕戴着镣铐，一抬之下只觉沉甸甸的，半抬着灌了一大口酒，甫一入口，便知是烧刀子。面不改色的咽下，酒入肺腑，真就渐渐变作一把火辣辣的刀子，割着胸口。苍白的脸被这酒气激出薄薄一层血色，眼神透亮，我抹了一把唇边溢出的酒水，陡的笑了一声]

好酒

[饮罢欲将酒囊归还，谁知是另一人来接，本也没放在心上，却冷不防被他摸了把脸。往日里江湖上闯荡，有胆子轻薄于我的，不过一只手来数，今日逢这一遭，难免心有吃惊，眼波转过，见他形容猥琐，又觉反胃。然面色未变，笑意未减，嘴里这最后一口酒，咽下半口，余下的，“噗”的一声，尽皆喷到他脸上]

只怕你养不起

[身陷囹圄，重兵看守，没法子废他一条胳膊，想想便觉可惜。酒入腹中，气力有所恢复，手一撑，整个人坐得挺直，仰头看天，举目唯有一片茫茫雾色。今日本是上元佳节，却月色不显，我远离故土，正要踏进今生埋骨之地，快意恩仇十余年，而今断头台上了一生，死前不能酣畅淋漓地打上一架，到底心有不甘。]

[囚车慢过一瞬，而后陡然加快，眉头微拧，身子稳坐不动，一双眼在那两人脸上刮过，见其面露警惕，兵器亮在手中，不由心有思量，双手紧攥住冰凉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