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原创

剧目名称：灰色
参与人员：杨仲   梅长歆
剧中角色：法比安（杨仲饰）  丽塔（梅长歆饰）
剧目类型：原创
剧情简介：1939年的柏林，在这里一切走向毁灭。

--------------- 第一幕 ----------------

丽塔

【‘Dear 爱莴:
            现在是1939年3月21日的夜晚，在给你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桌前的窗户外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我想到那里是一家犹太商店，愿上帝保佑他们，自从去年开始已经记不清给你抱怨过多少次，那些野蛮的短裤青年在夜晚热衷进行这一活动，另外还有一件事，近来学校里流传着我们这一届的心理学学生要被送进军队的消息，但愿这不是真的，父亲已经为我找好了在政府医院里的工作，并且我也同意了。

   如果你今年夏天来柏林度假，那么我将邀请你到莱茵河上划船。

                                                                                                   你亲密的好友 丽塔’】

【搁下钢笔，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里，贴上邮票，此时窗外隐约的打杂声渐渐平息下去，看了一眼桌上的钟表，十五分钟，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那家商店了，熄灯上床睡觉】

【隔天清晨，柏林的天空阴雨中泛着蓝灰色，一丛新鲜的苔藓在我的窗台外安家，在阴郁的色彩笼罩下这株象征鲜活生命的颜色，显得黯淡无光，甚至是坏天气中压抑焦躁的来源，和家人告别之后，将信封塞进家门前的信箱里，竖起红色的旗杆，道路上工人在继续城市改造，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灰尘让本就糟糕的天气雪上加霜】

【半路上空中飘起雨滴，将打湿又纠在一起的头发分开，我常常这头自带卷弧的黑发烦恼，有时想要剪掉时却又舍不得，加快步伐，当看见古旧的矮墙上爬满红色的藤蔓科植物，学校已经近在咫尺，在校门边我看到有人在贩卖书籍，驻足停下，是一些纳粹党政的书，忽然侧眸往学校前的贝贝尔广场看去，我始终无法遗忘四年前在广场焚烧禁书的一幕，扬起的纸屑让人整整扫了三天，身侧川流不息的学生，我的举动像是被截留的水滴，并未引起过路人的注目，捂好围巾继续朝学校里走去】

【穿过拱门，从左侧的走廊上三楼，左手边第四间屋子是冯特教授的办公室，伸手敲门之后，径自推门而入】

日安先生，我是来……

【尾音凝滞在唇边，握住门柄的动作也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尴尬地站在门边，冯特教授并不在屋里，相反却突兀出现了一个……军人？】

抱歉先生，我是来找教授的

法比安

[在我的印象中，柏林是个寒冷的城市，春天一向来的有些晚，到了三月下旬才现出蒙蒙绿意，稀薄的阳光被阴云遮蔽，风把黑色的制服风衣刮得翻卷起来，车开到半路，天上就掉了雨滴，落在玻璃上晕染出一片朦胧的水汽，转过头看向窗外，路边的风景被搅成一个个暗沉的色块，行人的脸更加的模糊不清。]

[进了校园，车速渐渐放缓下来，最终停在一幢白色的高楼前。目光扫过行色匆匆的学生们，过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雅各，文件

[接过副官递来的牛皮纸文件袋，抽出几页纸迅速翻过，记下信息后开门下了车。楼内走廊上并没有太多的人，皮鞋踏在楼梯上似能发出空旷的回响，三楼一间办公室上挂着写有“拉尔森·冯特”字样的银色铭牌，手指在门上“笃笃”叩了两下，未待有回音便推门而入。]

[房间里空无一人，却非常温暖，桌上放着半杯咖啡，杯壁仍留有余温。我缓缓撑靠在桌沿上，从兜里取出烟盒和火机，点燃一支烟，夹在手指间，送到唇边轻啜了一口，另只手在桌上一探，随意抓了本书，翻开看了看，哼笑着吐出一口烟雾。]

[弗洛伊德的书在四年前被公开焚毁，四年后帝国正向奥地利迈出步伐，即便如此，人的思想却并不会轻易被征服，心理学的各类学说依旧在蔓延。然而，无用者将被摒弃，敌对者将被击溃，对于心理学的学生，显而易见，送入军队是个既合理又有效率的做法。]

[视线在书页上定住不动，几乎已出神，办公室的门在这时忽然被敲响了，转头时眼里晃过一抹鲜艳的红影，是她围巾的颜色。我眯起眼睛，冰蓝色的眼睛在黑色帽檐下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女学生]

他暂时不在，不过很快就会回来

[目光在她纠结着的黑色长发上一扫而过，轻轻推起帽檐，将书本合拢在手中，扯起嘴角，略微笑了下]

请进来等吧，小姐

丽塔

【当你认真和一名真正地军人对视上后，会发现你并不喜欢他们眼神，蓝色的瞳孔下仿佛潜匿着一匹荒原上的野兽，傲慢、孤独且随时可以在瞬间冲上来撕咬住你的血管，即便在他善意的笑容下，可我在听到他的邀请后，产生了本能退意，胆怯有一刻主宰了我的身体，大脑告诉我离开是最好的】

【并且在心理学学生的惯用下意识观察中，我得出真实地信号，对方的军衔不低，举手间是上位者的姿态，言谈是惯常发号施令的语气，潜藏在围巾后的嘴唇在收紧，温暖的办公室更像一个捕兽笼，我真惊叹此刻自己的想象力，可惜幻想与现实存在着沟壑，终于我反手关上了门，开始朝着危险的源头迈出一步，佯装出平静的面孔】

【窗户外雨滴蔓延，阴霾沉重的天空，似乎能看到中央草坪栽植的橡树树冠，洪堡变得格外孤僻，我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很笨重的样子，一边解下围巾将头发解脱出来，一边看似轻松得问道】

先生您找教授有事吗？

法比安

[深吸了一口烟，随后又轻轻吐了出来，缭绕的烟雾弥漫在二人之间，将她的面容也变得朦胧起来，但即便不去看，也大概能想象得出她现在的神情。大多数人见到帝国军人时总是畏惧的，我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真的说起来，其实还有些乐在其中。]

[就好比猎人遇到猎物时玩味又愉悦的心情。]

[手中的香烟灼烧着，浓烈的焦油味渐渐散了出来，几丝烟灰掉到地板上，被皮鞋一碾，顿时消失的无踪无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进房间、关门、解围巾，强装着镇定，但眼睛眨动的频率有些快，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唔“了一声作为对她问题的回答，随手将书放回桌上，轻轻一推，这本书就从平整的桌面上滑到靠近她的那一侧]

小姐是心理学的学生？

丽塔

【红围巾搭在架子上，垂下的头发落在黑色毛呢大衣前，多雨的天气伴随着北风，让早上出门时梳理整齐的头发，此刻看上去有些凌乱和毛糙，不用镜子都知道我现在看上去笨拙呆滞，过往仪态自若的情绪似乎刹那离我远去，变数太快，无法预料】

【烟雾在眼前缭绕，甚至一度浓重的掩盖住了军人坚毅的面庞，下意识皱了皱眉，在家里父亲从不会在我和母亲面前抽烟，冯特先生也没有抽烟的习惯，因此我直面烟草的机会并不多】

【硬皮书在桌上划出一道弧线，恰好停留在我视线所及的地方，书皮上写着‘库尔特·勒温’，本国著名的心理学家，犹太人，他的著作出现在冯特先生办公室里并不奇怪，虽然勒温是犹太人，可他是美国人，是社会心理学的重要人物，这本书因为他国籍的原因而侥幸逃过一劫】

当然先生，如果不是不会出现在这里

【注意到他似乎要坚持继续吸完一根烟，实在按耐不住，直视并坚决说道】

先生，这里是学校

【眼神移到他那根尚未燃尽的细卷烟，再次皱眉】

法比安

[房间里很安静，墙上的挂钟一秒不停地走着，指针划行的声音极富节奏，加上适宜的温度，几乎令人产生一种昏昏欲睡的安详之感。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瞥向被自己推去的那本书，里面的某一页勾勒着库尔特·勒温的画像，似乎正透过这一张薄薄的纸，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个世界。]

[这个群魔乱舞、野兽横行的世界，像是一个庞大又复杂的机器，所有人都是其中的一个零件，错误的要被清理掉，生锈的要被丢进垃圾桶，物尽其用，便是这个道理。信仰着，却不知为何而信仰，于是就在地狱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最终能依靠的、能相信的、能信仰的，只有自己。]

[烟卷在指间缓慢又持续地燃着，头未转，眼睛上挑瞥了她一眼，从她简短的语句里听出点言外之意，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回答]

是啊，我知道

[忽然直起身子往窗边走去，从她身边经过时，似乎有一点湿润的气息冲破烟雾到达自己的面前，却转瞬即逝，在擦肩而过时消失不见。窗外的天色显得十分暗沉，浓重的乌云低低压在半空，我立在窗前，伸手将窗户推开，湿冷的风瞬间呼啸而来，肩头被刮进来的雨水打湿，淡薄的烟雾陡的被吹散了些，原先的温暖与宁静似乎也被一并带走了。将烟在窗台上磕了两下，侧过身体望着她，唇边浮起一丝微笑]

还满意么？

丽塔

【在几何概率里推论出心理学的分支，我们学习的知识会运用来剖析每个人的灵魂，忽然想到古埃及神话里的阿努比斯，它用天平来称重灵魂的善恶，用一根羽毛来衡量人生前，如果邪恶就被吞噬，良善则被放过，又在胡思乱想地大脑让我再一次想起那场焚书运动和狂热入魔的短裤青年】

【桌上的勒温先生，您是否也要思索这场伟大革命？】

【此时军人在身边擦肩而过，即使这是个轻微动作，依旧存在感十足，甚至是侵略到了她的‘领地’，直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风雨立刻趁机而入，吹乱了桌上书籍，书页开始自由的舞动，雨滴飘落到我的长发上，而我居然这么敏感地觉察到，是什么让我在此时警醒了所有的细胞？】

【在这场大雨柏林笼罩上一层灰色的外壳，看不到恢宏的勃兰登堡门，尼古丁的味道逐渐消散去，换来湿润的雨气带着微腥的泥土气味，男人侧过身来看，目光撞上，拘谨地一笑】

谢谢您

【然后再度气氛凝滞僵化，陷入沉默无言的空间里，心理学上说这是让人放松的环境，可现实却给了我一棒，面对到的确实从未有过的僵硬】

法比安

[两句话过后，房间里又陷入到令人窒息的静默当中，大概是因为军人与学生这两种天差地别的身份，抑或是这项事业本身便带来了孤独，掌握的权力越大，人们便越发感到惧怕，由此便越发远离。]

[没有回话，笑意渐渐淡下来时，这张面孔便显得极为冷漠。当挂钟的指针划过正点，冯特教授仍然未归，我将手中的香烟掐灭，大步走到门前，一手搭在门把手上，与她告别]

我还有事要办，劳烦小姐告知冯特教授，就说党卫军的法比安·海因里希来找过他，晚些时候会再派人来

丽塔

【在我掐算着时间的流逝，并在一边懊恼此刻分针走动的如此缓慢，将眼神投射到那些桌上、角落、窗台的细枝末节上，橡木桌右侧摆着一个墨水瓶，瓶口渗露出的墨渍一点点侵蚀旁边的白纸，窗台的绿萝叶开始枯萎发黄，教授又忘记给它浇水，角落里落满灰的黑色长杆雨伞，看来教授昨天离开的很匆忙】

【皮靴踩踏地板而发出咯吱的声音，抬眼看过去他要离开？立刻精神一擞，回答道】

好的，我会为您转告教授

【脱口而出之后，迎接隐藏许久后解脱的轻松氛围，甚至可以看见我因放松，在深褐色瞳孔下泛出的隐光，目送海因里希.....离开关上门后，我站在原地，阖眸深深地呼吸上一口潮湿而温暖的空气，不断起伏的胸膛，泄露出我心底深层的紧张不安，犹若缺氧的鱼重新回归海水的拥抱】

【安全与平静，从未有一刻我如此焦躁地渴望它】

-------------------- 第一幕 结 ---------------------

-------------第二幕-------------

【1939年3月27日，阴雨天，接连六天的阴雨气候，站在学校主楼的走廊边，透过打湿的玻璃可以看见下面草坪上，穿着雨衣的工人正在紧急疏浚下水管道，雨水过量，鲜绿的草坪开始无精打采，泥土的黄褐色，聚积的水洼，柏林上空笼罩着低气压，颓败萎靡】

【雨滴接连不断的拍打在玻璃上，伴随着呼啸的风，反常的春天，诡异的季节，靠着廊柱手中捧着从教授那里得到的资料，里面蓝黑的钢笔字写着一位帝国军官的生平，以及几次简短心理咨询的过程，元首信赖心理学，并且他更加信赖这些报告，从这里他可以挑选出帝国的预备人才，送他们进入总司令部和最高统帅部】

【这些拗口的字眼，我并不懂政治，但是这位军官显然是元首眼中的人才，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教授却还未将报告上交，他相反交给了我，学生的辅助，他踌躇的来源就是报告末页一段简短的字眼】

‘他在质疑......甚么？？？’

【法比安，他在质疑，我第一反应是他对心理学的蔑视，上次见面潜意识里觉察到的信息，皱眉看着窗外恶劣的环境，将周遭的声音隔绝在一层透明的膜外】

法比安

[夜晚，浓云映蔽长空，连绵不绝的雨丝落下来，房间里漆黑一片，烟卷末端那点火光明明灭灭地燃着，是这里的唯一一点亮，挂钟刚报过时，没记错应该恰巧是半夜十二点。我喝下很多酒，酒味在密闭的空间里愈显浓烈，弥漫着沾染在发间衣上，然而人却始终是清醒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夜晚总是难以入眠，也许是因为战争邻近的关系，几乎能看到那幅徐徐展开的蓝图，正不断勾勒出新的路线与方向，一点点将四周的国家侵蚀殆尽。我常常会想，这场战争究竟会推进到何种地步？没人质疑元首的话，但狂热的坚信与冰冷的现实显然有着显著的差别。战争是件复杂的事情，既要面对冰冷凶残的敌人，又要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既要有勇气在战场上拼杀，又要懂得在政治漩涡里权衡，说不出哪个更加的残酷艰难。]

[低头从制服衣领上摘下一枚大十字勋章，轻轻摆放在桌上，双眼闭合，试图挤出一点零星的睡意。很难不想起明天早上与拉尔森·冯特约见的那场没有必要的会面，本来不想去，但既然元首很重视，那就不得不去。]

[心理疾病....天大的笑话。]

[外面刮来一阵疾风，三两下将窗子吹开，卷走淡薄的烟雾，冰凉的雨滴落在肩膀上，划下一道道长长的痕迹...]

[第二日天还在下雨，跟上次来的时候毫无二致。尽管十分不情愿，但到达的仍旧十分准时，轻车熟路地到了三楼办公室，伸手叩过两下门，迟疑一秒，没有立刻推门而入。]

丽塔

【窗外的风雨继续肆虐着玻璃，仿佛下一刻就会破窗而入，坏天气也是坏心情的重要原因】

【不长的距离，走到教授办公室前时，从平静到忐忑，甚至夹杂着若有似无地忌惮与焦虑，按下心房的位置，在心里默念，他是我的作业，是我的实验对象】

【转开门扭，空无一人，我忽然感到从未有过地庆幸，至少空间给予了我重新武装自己的时间，房间的一面墙上有一块整理镜，我看着镜子，良久注视，从僵直到放松，我认识镜中的人，是从外表上就容易让人联想到弱者的女孩】

【我有一种预感，它出现的很早，预感的另一端是德国，第三帝国就像一个处在青春期的少年，勃发与躁动，历史的经验，凡是冠以帝国称谓的王朝，都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我并非是最优秀的学生，我不爱引人瞩目，更像是共生植物中依赖的一方，有时过多的沉默却变成别人眼中的严谨，而我也将维持这种错误的现状继续下去】

【扣门声响起，像号角，而我也将整装待发奔赴自己的战场】

【临走到门前时，突然冲后倒退一步，再度回到镜前，将耳边长发挽好，继而从容去开门，门外是我的‘敌人’】
请进。

【让开路，随即走回到桌后坐下，几张薄薄资料纸就平坦在手边，毫无遮掩，平常地微笑】

因为教授有些困惑，所以由我来辅助他完成结论，恕我冒昧，先生，您确实是一位很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