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

————————承平十年 秋

【天空一如碧洗，万里无云，秋日悬高，风吹而叶落，扫光江边，如飞龙在天，步行而过，感受秋风气息，听风位置伸手揽叶，入飞空叶群之内。】

【一袭青衫临立江边，闭目似在凝神，只有一旁侍女小蝶才知道，方家这位公子不是在凝神，他是真的看不见。】

【单袖负后，秋风持续吹起发丝，衣袂，只是突然皱眉，微微低首侧向一旁，似乎这风中有什么令人反感的东西存在。】

“小蝶，你闻到了吗，这风中有血腥味。”

【风还在吹着，里面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重，小蝶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想到女孩都怕这些，也就独自顺着风中血腥味往前。】

【小蝶随后跟上“公子你小心点”，一直走，走到成群的芦苇前，小蝶突然“啊”尖叫了起来，微微斜首，蹙眉轻声询问】

“小蝶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死人。”尸首似乎已经在这死了有些时候了，尸臭味有些起来了，却不算很浓烈，反而血腥味异常强烈，同时似乎像想起什么，猛然吩咐小蝶道】

“小蝶，你看看四周是否还有其他人？”

【风中气息一凝，乾坤朗日下，虽是秋季，却另此时在场所有人心头一凉，随着小蝶一句，公子有人，是，是个姑娘。侧首往出声方向去。】

【虽闭着眼，心却透彻，这姑娘一句，你们杀人了？声音颤抖，不知是贼喊捉贼，还是...装的，亦或者是真的也说不定，心下瞬而闪过十数种想法。】

“姑娘不必惊慌，我们不是凶手。”

【出言安抚，继而挥手示意小蝶去扶她起来，刚才声响突然，定是她跌倒在地的声音，走两步突然止住，只让小蝶上前，却是因为怕她更加害怕，现在只暂时当她真是无辜之人。】

“我主仆二人也是恰好路过，闻有血腥气味，而至此发现这则尸体。”

【如果只有主仆二人，倒是怎么都好说，只是如今还要一名陌生女子，顾虑之下，心有定计】

“姑娘，不如这样，我让我的侍女去报官，你我在此停留等候，以证清白，如何？”

【话到此而等待她回复，她若同意，当叫小蝶回城把官差领了来，至于这句尸体，这荒郊野岭，虽然离城并不远，不过如今还需要再看看，自己身为应天学子，不论如何，都应该等真相大白之刻。】

【杀人与荒郊野岭，一为人烟稀少，而为掩饰什么，刚才倒是忘了问小蝶，这具尸体是男是女了，索性就问这位姑娘了。】

“在下为应天学子名方不谢，眼多有不便，请姑娘见谅。”姑娘现在，还怕吗？”

【她咳嗽声，一声不拉的入耳，是三声。从小的与众不同造就了现在，留意四周一切所有的细节与发生的事情，听她声音，颌首，小蝶走后，唯有两人与一具尸体。】

【听她姓名，听她声音，清脆而...好听，是真的好听，比自己侍女小蝶的声音都要好听，名字为南宫酒。听她话语，一直到那句，不怕了，才面上微微挑眉】

“那好，姑娘可帮我看看，这是男尸女尸，伤口在哪，血腥味浓重，血渍最多渐至何处，身上衣物为何，又有什么奇特物品没有。”

【温声而言，语速却是越说越快，以她为眼，让她帮自己瞧瞧这具尸体，这诡异之感在哪里。】

【抬头能感受到太阳温度阳光照射下，确定太阳位置，继而辨别方向，尸体所在位置处于西南芦苇荡内。我与小蝶来时为顺江西北侧一路往上。】

【而这位南宫酒姑娘则是从南面而来，脑海之中仿佛构建出一副图画，首先就要看看，尸体的身份与如何被杀。】

【脚下是泥土，这里水汽浓重，之前有想过凶手在此地谋杀的原因，小蝶去叫官差恐怕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等这位姑娘反馈给自己信息之后，再来查证看看，其实尸体在这个地方】

【早已说明一件事，凶手的智慧有限。】
“麻烦南宫姑娘了，辛苦”

【风中女子声音在一句一句变化，似乎能体会到她此时的心情，但她说的每一句，都记在了心上，慢慢思索之中，心中似乎出现了这么一副尸身画面。】

【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开始颤了，下一刻有东西掉地上了，能清晰的听到这个动静，似乎之后她开始蹲了下去，声音的位置变了。】

【听她话语，嘴角散发出温润的笑容，继而几步走过去，温柔的语气仿佛能融化冬雪，伸出手在她的头上轻轻盖过去，轻抚两下。】

“我知道阿，但姑娘你还是这么勇敢，是我的错。”

“乖，不怕了，是我危难于姑娘了”

【适时收手，刚才的伸手似乎只是表达于之前的歉意与对她的安抚，这时候有脚步声响起，令人心中一颤，莫非是凶手去而复返？脚步声化为轻重不停的几个声音，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回来了”

【“公子，官差来了”小蝶的声音率先想起，有三人，随后自己身旁掠过两个身影，脚步声真切，一是仵作，二是小蝶，那么面前还剩下的就是官差了。】

【果然随后官差身影响起“敢问公子籍贯姓名，是如何发现这具尸体的？”依然闭目却向人行礼，继而淡淡出声道】

“应天学子方不谢见过官差大哥。为京城人士，今与侍女，与那边那位南宫姑娘，同游江而来，恰到此处发现尸体”

【对方虽为小小官差，自己却为应天学子，本不用向官差行礼，但依然保持尊重，官差听闻应天学子，四字，却也是呼吸急促了一下，接任何恢复正常“原来是秀才老爷，失敬，见谅”】

【秀才为捧称，学识多者，尤其书院读书学子，尽皆被世人称为秀才，锦绣之才，更是学问之称，前途之称。】

【把南宫姑娘一起说进来却是，为了减少麻烦。刚才南宫姑娘所言，皆在心中，如果所料不差，凶手不是孩童就是女子。孩童如何作案？为了减少她的麻烦。】

【末了扭首回忆刚才她之位置，闭着双眼微微点头示意。】

【小蝶恐怕还在奇怪，不过小蝶本身就是聪慧的侍女，自幼与自己一同习书背书念书，主仆二人心意相通，定能看出来是要直接保下这位姑娘。】

【仵作不过一刻钟便已收拾完毕，同时过来汇报，死亡时间约卯时，同时还有了新发现，如此想必离水落石出不远了，与之前线索两相结合，插口言道】

“如今大约为未时末，死亡时间距今大约有小半天时间，之前我与南宫姑娘查看过伤口，位于胸腹，伤口密集，就算以这发簪为凶器”

“恐怕凶手力气不会大，现场并无强烈打斗痕迹，伤口位置可以退测一下凶手身高，这男子身形高大，那么凶手必不过六尺。”

“这么推算下来，这凶手多半为妇人，官差大哥回去可确定这男子身份，凶手有几率就是他身边周围相熟女子。”

【如此一言，顺而推理，似乎真相就在眼前，只是这凶手如果真是一女子，那么为何要杀这男子呢？其实从伤口来看未必有杀心，一通乱刺，流血过多，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吧】

【这里面或许真的有什么故事也说不定，那官差闻言，一脸佩服，继而道“那还劳烦三位随我回衙门里坐下认证。”颌首表示同意，却不知道南宫姑娘方便与否，便吩咐小蝶，附耳小声道】

“你去询问下南宫姑娘是否方便，如果不方便，可以我去便好。”

——————————————————————衙门，承平十年

日落西山，长影微斜，夕阳辉光照下来，在衙门口与南宫酒和小蝶一同出来，虽然看不到自己影子，但此时阳光热度都说明了此时时间。

从早晨到午后，这一案终于结了，事情并不复杂，复杂的在于人心，从遇到尸体再到公堂对证，这位南宫姑娘一直在，本以为她有事完全可以先行离去，但还是一直到了现在。

“南宫姑娘，其实这死者之妻并没有错。”

不知为何，会突然如此对南宫酒这样说，小蝶似乎见怪不怪，这死者名李胜，是个游手好闲的闲汉，李胜之妻李氏用发簪于风陵渡杀死李胜，等到官差去她家的时候，她自己都已经吓破了魂。

虽然一开始也极力狡辩，但在各种证据之下，李氏最终扛不住压力，崩溃于朝堂，让一切大白于天下。这里面说不准是谁的错，李氏未必真的想杀李胜，但，在脆弱的人心，也会奋起反抗。

这个世界上存在很多悲剧，它们没有对错之分，这位南宫姑娘的心情似乎都表达在了她这更沉默的态度下，负袖在后，走在夕阳之下，淡淡开口

“李胜游手好闲，终于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这一次更要将自己媳妇拖到府城抵押，你说嫁给他的李氏，是不是很倒霉？”

在这个时代下，有些女性就是悲哀的代表，想起她在朝堂之上的痛苦，一件件的交代事情。

“李胜也曾富有过，也曾与李氏恩爱过，这些是他们美好的回忆，但最终家资被李胜败光，李氏为自己赢得了自由，又将自己送进了牢狱，失去了自由，你说她值得吗？”

反口问向她，亦将头扭向了她那边，同时停止了脚步，小蝶仿佛正在出神，瞬而撞在了背上。“公子，你怎么好端端不走了。”

没有理会小蝶的埋怨，反而继续对南宫酒说道

“她是值得的，一切为了自身而奋起反抗的挣扎都是值得的。按大宋律，杀夫者，当处以绞刑，如今有 我们 从旁说项，最终只以失手，牢狱之灾关押，这也算是我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了。”

唏嘘之中，抬首想要更加感受风中凉意，这一些话不止是光说给别人听，也是说给自己的话，这一份世道之中，又尽了一份力。突然小蝶像是发现了什么“公子，快看那边，有狸奴！”

的确已经尽力了，但这样一直活在世上，没有了自由，算是帮到她了吗？最怕失去的东西，最终她还是失去了。心情不会因此而低落，却也不会因此而开心，这顶多是旅途中的一段插曲。

突然被小蝶的声音惊回思绪，那有狸奴，可惜自己却看不到，始终不曾见过狸奴的模样。听小蝶说话，却感觉南宫酒已经上前去了，伸手去逗，似乎听到了“喵”的声音。

但这还只是开始，这只狸奴不怕人，还在玩耍，含笑看小蝶和南宫酒一个劲逗这只狸奴，突然却听一声尖锐的“喵！”

“怎么了小蝶，南宫姑娘？”

以为狸奴爆起伤人，却听小蝶道“公子，南宫姑娘，你们看，有黄鼠狼在偷这只狸奴的小狸奴！”

看不到，却在嘴中念了一遍黄鼠狼的名字，继而出声道

“小蝶快，去帮这只狸奴，人，我们无法全力而帮，这狸奴一家，却可以倾尽全力。”

话毕小蝶疾奔过去。

“南宫姑娘，我们一起去看看”

“哦？你觉得我能做官？”

进应天书院读书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空虚的心，仿佛就如上古恶兽饕餮一样，怎么都无法满足这恶兽的巨口，它在不断的变换。

对所有人似乎都没有说过一句真话，这所有的一切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就如那嵩山一般高大，厚实，让人喘不过一口气。

能当官吗？现在还不知道，但从未有一个瞎子能当官，当官又是为了做什么？自己才入学，恐怕想这些还太早了吧，哈哈....

循着声音，过来这里，母猫与黄鼠狼打成一团，幸好小蝶及时拦住它，黄鼠狼把幼猫放下，母猫仍是不肯放过它。

“放它走吧，既然已经把小狸奴放下了，就放它一条生路。”

不知道它日后还会不会叼幼猫，但，眼前却也没有要直接害了它性命的意思。目狸奴叼住幼猫转身就跑，那黄鼠狼反倒是通了灵性一般顺着小蝶让开的路就一下跑进林子里不见了。

“走，我们回去看看这只母狸奴，和它的仔。”

跟着母狸奴到了猫巢，却见她受惊万分，瞬间带着自己的仔咬着背着跑了个干净。“公子，狸奴全跑了！”

一袭声音卷上心头，南宫酒的话语，却不知为何放在了心上，他本该是一个从来不会把任何人话语与评价放在心上的人，但这一句希望公子能够做官才是。却在心间久久不散

“那就依姑娘之意吧，哈”

说着都笑了，但这句依却不是承吉言，借吉言的意思，这一句，意味深长。小蝶出声仿佛能想象到她气鼓鼓的样子，此时却听闻南宫酒后一句，立时收了笑意，沉吟片刻方才道

“会，接受恩情是别人的事，施予恩情却是我的事，我不在意会不会有回报，只希望，希望这天下间，少几分不公。也许上古圣贤曾说施恩求报，但那是要看被救人的品德与教化，得到回报，才能吸引更多的人去施以援手。而我不同，对待恶人我不会手下留情，对待弱者我却也要施以怜，这个世上不缺强者，缺的是从心里发出的无畏，英勇与同情。”

一番言语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死去父母，更无愧于这山河，天地凌云，风在起，狂风呼啸，身在风中，衣摆衣袖就连发丝都飘舞不止，但身形却屹立不动。

小蝶慢慢走近猫窝，却发现里面有喘息低喵声。“公子，南宫姑娘，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乳狸奴。我听说狸奴不识数，大概是漏了两只”

“哦？那真是奇了，看看什么样子的。”

笑容重复脸上，循着小蝶声音走过去，蹲下，伸手抚摸，果然小狸奴又喵了一下。“回公子，一只玄色，一只淡黄。”

“南宫姑娘，这也是一种缘分，把它们放置此处，我怕会饿死，那狸奴必定不记得回来拿，也许黄鼠狼还会复归，不若，你我一人一只，如何？你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