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林

===========建元七年 春============

【初春晚风萧瑟，冰寒透骨不逊这寒冬腊月。甫经历一场恶斗的人，撑着染血的剑锋借力靠着身侧一棵百年大树休息，另一手紧紧按压着手臂上的伤口，血自指尖缝隙缓缓渗出，原本灵动双眸紧闭着，面上尚有不知名的粉末残留，狼狈不已。四周着着一具老妇衣衫、几具死尸横陈，不甘怒张着眼眸瞪着，嘴角却闪着诡异笑意，这样的场景却是眼下的自己所看不到。】

【师尊月前明明千叮咛万嘱咐，魔教之人阴险狡诈，叫自下山查探之际务必小心谨慎。方才不过见有老人摔倒上前扶了一把，千恩万谢之人忽的就送了毫无防备的自己一份大礼，自己虽警觉闭了眼，却还是晚了一步让些许粉末入眼。不等抹去便是绵密的攻击随之而来，仅仅靠着感觉狼狈应招，不免支绌，体力流失较之平时更快。】

【眼下想想是大意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之地，年过半百老人又怎会在此独行？黛眉轻蹙，小心翼翼呼吸着，静听着周遭动静，只怕又有埋伏在后。身在江湖，早便知晓会经历在道口淌血的日子，眼下不过是开端，只是眼睛看不到，在这陌生的环境有些许不便。】

【心知此地不便久留，却不知那些人对自己撒了什么，有些睁不开眼。也只好以手中的追月剑做拐，小心翼翼探着前方的路，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水源洗洗，看看能不能让双眼尽快恢复。】

【都道眼盲之人心却不盲，是否属实自己是没有这个闲心去印证。不过比平时更显的耳聪一些倒是真的，摒弃了眼前的杂念于耳边就更为专注，任何轻微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人立刻警觉。更能听到平时所不能留意之处，可惜现下是初春，入了秋的虫鸣协奏必是极其美妙，如今却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想来这记忆之中除却遇上师父之前，就从未有过如此窘境。眼下已不知多少回被这树根绊脚而险险摔倒，这手臂的伤口血流不止却不是好征兆，有水的地方究竟在何处。】

【额上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因这伤势，涔涔冒着冷汗。也不知此刻是什么时辰。虽然记得不远处该是有方池潭，眼下看不见亦辨不得方向只能在林中乱转，只有寒风瑟瑟声伴在耳侧。】

【徐行片刻，终是闻及那流水声隐隐传来，心下微松一口气顺着声响处摸行数刻，声响更为清晰。兴奋之余收剑入鞘快步而行，却是忘了有水气之处周围必定湿滑不已，更有凹凸不平的卵石绊脚，一个不稳直直栽入冰凉的潭水之中。这突来之故让自己更是措手不及，挣扎扑腾了两下，只觉全身力气一丝一丝被抽空，自己不会水。】

救…

【隐隐闻及不远处有脚步声靠近，已无暇考虑来着是敌是友，整个人便湮没在潭水之中，失了知觉。】

【泅水本就是弱项，本以为我燕灵云此生当会为昆嵛倾尽一切，包括性命。却未料到这终局尽是如此，弥留之际脑中浮现的尽是自嘲，堂堂昆嵛派桃花峰首座的得意大弟子，于建元七年解决了几个魔教卒子就死于溺水，说出来当真可笑至极，但这些也许再也看不到了。】

【口鼻之中，潭水争先恐后涌入，当真是个痛苦的死法。恍惚只觉腰上一紧，回神间被人重重按在胸腹间，呛咳着将方才喝入的水尽数吐出，能再次呼吸的感觉，如此美妙。】

【本该劫后庆幸，却又很快冷静下来，这林中想必到处都是魔教之人，方才那些人对我似有只擒不杀的感觉，救我之人不知是何目的，若是一伙，眼下眼睛尚且未恢复，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与此同时半抬起身子，本能的一把抓住他之手，扣在脉门处。一双失了往昔神采的眼眸却还固执望着自己认为有人的方向，沉声一副防备姿态。】

你是何人？是你救得我？你也是那边的？你们跟着我到底有何目的？周围还有几人？

【许是过于用力，臂上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能感到有闻热血液浸染这落水黏腻在身上衣衫，夜风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又扣紧一分，续言】

快说！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

【许是这人语气中并无恶意，些微有些动摇。而方才那恫吓之语不过是虚张声势，若真是魔教之人，怕是眼下自己早便身处牢狱才是。眼不能视物，不过还是听出了此处扔未远离方才水潭。】

（难道真如他所说，只是过路一时心善救了不慎落水的我？）

【不过片刻已是心思几转，有了前车之鉴还是不敢轻信于人，是以心下虽有一丝犹疑却不曾放开手。忽感他似有动作，凝神戒备。一手悄然探向追月剑悬挂之处，眼下身子状况怕是只有一招的致胜机会。然，却意外闻他后话。】

你…你真的只是路过？

【语落，才发觉这夜风势头似有减弱，难道刚才他只是想帮自己挡风…思及此，又道。】

我又怎知这不是另一个圈套…

【听他否认了只是路过一说，倒觉有些迷糊。又闻他解释，恍然。而后又听他说及什么百草粉，顿时一头雾水，总觉得有何处是自己忽略的。】

什么百草粉，我没有这东西。

【等等，撒百草粉，莫非是说方才他们偷袭所用之物便是这所谓的“百草粉”？不过可以确定，也许自己真是冤枉了此人。但他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很难不让人起疑心。收回手，歉然一笑。】

我的眼睛是遭人暗算，才会看不见。我本来打算去水边洗洗，不想确是不慎落了水。

【言毕，又再三确认。】

你真的不认识林中躺着的几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