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沱湖

【棣州的夏日虽然炎热，但好在自己所住的客栈在湖边，因而晚上也凉快了些。只是一个人孤身在外，总会想起自己最亲近的地方。不得不说，游历了这大半年，自己还有点想观里了。】

【自己也不是矫情的人，想就想了，想就回去。因而正准备收拾东西回扬州时，突然听见楼下客栈掌柜说，今晚城中有烟火。会放到那泥沱湖中。】

【烟火？泥沱湖？曾看地理志说，泥沱双月曾是古琅琊八景之一，今夜若未记错，应是十五月圆时。捏在手中的包袱终还是放下，也只是一晚，不看也太可惜了些。】

【夜晚很快便至，一人出了客栈，边走边看着满天的烟火，面上亦慢慢露出一丝微笑。是对这热闹的场景心有所感，亦是为这美景所叹。一路行至湖边，人群明显比城中多上了几倍，正努力朝外面挤出，突然有只手，牵住了自己的衣袖，拉着自己朝外走去。】

【踉踉跄跄的和人一起出了人群，这才发现拉着自己的居然是个红衣小姑娘。被她拉扯了有一会儿后，她似乎怕自己不高兴，居然递了个糖葫芦过来。】
【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又看了看她。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姑娘，你要拉我去哪？

【此言一出，那姑娘便停下脚步，将自己面上的面具取下。再转身，手朝自己脸上伸来，看样子，她似乎也想替自己‘取面具’，只是手指刚触到脸颊，她似乎……呆住了？】

【有烟火上空一瞬灿烂，点亮彼此视线。这才看清，面前这小姑娘岁月并不大，看起来顶多二八年华。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自己，自己也这么看着她。对视着的人，似乎被烟火凝住了身形。就这么看了有一会儿后，她突然呵了一句，那只手朝自己伸来。】

去跳河...

（跳、跳河？）

【嘴角一抽，这姑娘莫不是……无上天尊，有些话还是别说比较好。又看了看手中糖葫芦，这才叹口气】

姑娘莫不是认错人了？

【看着她痴痴的模样，不知怎的，心下涌上了一股流年不利的感觉。手中的糖葫芦也不是糖葫芦，成了个烫手山芋。而她的手，还拉着自己的衣袖。】

【正酝酿着词语解释，她突然一拍自己的手心，湿滑冰冷的感觉足够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

【还没开口，就听她道】

是啊，我就住在水里。

（水、水里？）

【差点没被自己呛住，这小姑娘看起来机巧灵敏，怎么说话这么能呛人。】

【黑夜、烟火、晦暗不明的面容，若是其他人面对此场景，又听见那话，只怕会被吓得魂飞魄散。也幸好自己是习武的，能听到她极其轻微的呼吸声。】

【正想说话，突然一道烟火在头顶炸开，火星纷纷落下。然后自己便感觉身体朝前一倾，又被那小姑娘拽着朝前跑。】

等、等等！喂！

【脚下踉踉跄跄，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个小姑娘拉扯着挣脱不了。等到靴子和衣服下摆也沾上了稀泥，眼看着湖水离自己越来越近，手腕本想用劲挣脱，可那小姑娘像脚底生了风一样，扑通一声，两人一起落进湖水中。】

【虽是南方人，但不是每个南方人都会划水啊！一口湖水呛进嘴里，咳个半天才把水吐出来。脚下悬浮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离地其实没多远。一脚踩住，起身湖水刚至腰间。衣袖上感觉被人松开，这才扯回自己的袖子，站在湖水中喘着粗气。】

你是谁，你把傻姑怎么了。

（傻姑？我怎么知道傻姑是谁？）

【抹把脸，又扶了扶背后的剑，这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转头看向那抱着鱼的小姑娘，叹口气】

我根本就不知道傻姑是谁啊。

【两个人就这么一起站在湖水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若让旁人看见了，准会觉得这两人真是闲的有病。】

【看了看湿漉漉的青衣，这一身衣衫又得去洗一洗了。动了动脚，发现靴子似乎陷在了泥里。自己废了老大的劲才把靴子拔起来。】

【幸好那小姑娘稳得住，没跑进深水处，不然以自己的水性，怕是岸都上不了。】

【踩着湿软的泥，有些艰难地转过身，就看见那小姑娘朝自己扑来，下意识伸手一扶——】

【对在嘴上的鱼眼睛显得有些无辜，呆了呆，扭头呸呸呸好几声，抬袖擦了擦嘴。】

【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这第一次亲嘴居然是给一条鱼！】

【有些懊恼地想着，结果又给了那小姑娘‘可乘之机’，听都还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两个人一起朝着湖水外跋涉。结果跑着跑着就跑到一家院落前，原以为她是这家的人，只是看她那狂敲门的架势，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果不其然，住在院中老者一出来就轰人。这下只恨自己不能晕死过去，不然为何这么莫名其妙的掺和在这些事中。】

【虽是道士，但送佛也得送到西，趁着老头家两条大狗没冲到面前，转身搂上她腰提气点叶，朝外冲去。背后两条狼狗嗷嗷追赶，废了老大的劲，绕了十七八圈才将那两条狗甩脱。】

【虽是带着一个人，但好在她没在自己起身后乱动，因而压力也不算大。】

【月光倒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还挺好看。要是以往自己肯定寻个安静地方坐下，一人一酒对着月色自斟自饮。但如今，怀中这个小姑娘让自己跑路都没法跑，只好跟着她一起转悠。】

【再提气轻跃，足点岩石，越过湖边。也不知她是不是听见了自己心里的话，又开始乱动，正想开口，脸颊突被一扯，硬生生的疼】

傻蛋你在做梦嘛？

【一句刚出，足下险些站不稳。傻蛋？这小姑娘的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如此想着，却还是带着她寻找着可以落脚的地方。】

（奇怪，我为什么不反驳她的话？）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间，岸边将至，正准备落下身形，她的手又朝前指。】

往那儿飞..

【愣了愣，还是依她的意思朝那一处跃去。只是刚到边上，一眼便看出这是他人的屋子。此时足下想停也来不及，借着借力点，两人一起翻进了院中。】

【甫一落定，怀中人便已挣脱怀抱，引得自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稳身子，抬首便见她跑到紫薇花树前摘花做花环。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下无奈更甚，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慢慢朝她走过去，而后站着，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刚一站定，她手中花环也编好了。见她非要将花环给自己带上，只好低下头任她动作。等她戴好后，才抬头摸了摸花环】

（幸好没被师兄看见……不然还不被笑死。）

【如此想着，心中也算是认命了。接住她递来的大绿衣衫，然后躬下身搂住她腰，提气跃出院子。】

【抬手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花环，幸好已至夜晚，自己这副模样也不会被人看见，引得人议论。】

【一脸认命状在前走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甩掉这个有点麻烦的小姑娘，但都到了夜晚，要甩掉她，自己也于心不忍。】

【夜晚的风本就凉意，加之身上还是湿漉漉的，有些凉意也变成了凉意入骨。两人不知不觉间来到一个小亭前，抬头看了看，叫什么侠什么亭？还没看仔细，就被人推入亭中。】

乖，你先进去把衣裳换了。

【刚一入亭子，就听见身后人这么说，看看衣服，又看看她。这衣服到底换不换还真是个问题，想了想，最后还是叹口气，转身出了亭子，看着那站在亭外小姑娘】

这位姑娘，我不叫傻蛋，我姓叶，叶子洛。

【本以为她会因为这句话而有所松动，但万万没有想到，她不但没有松开，反正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模样，劝慰自己】

好了，洛儿你别闹了。

（洛、洛儿？）

【听见这句话，脚下一个踉跄，恰好被她推进亭子里。本想再出来，可那小姑娘就跟门神一样，叉着腰站在亭子门口不让人过。】

【站在亭中，看看左，看看右，又看看手中的衣服。这才明白什么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自己这个‘秀才’，到底要怎么才能和这小姑娘说清？】

你不换，我就去跳湖了...啊，啊…

【亭外又飘来幽幽的声音，像是一根绕着自己的绳索，要是自己说个不字，这绳索立刻就缠绕着自己不放。扶着脑袋沉默了有一会儿后，还是认命将手上衣服展开，转身披在身上。】

【待衣服穿好后，才撩起帘子，出了亭。夜风几乎是扑面而来，寒意凌冽。摸了摸身上衣服的衣袖，这才发现，这衣服居然也是半湿的。】

【鼻端似乎有些发痒，忍了忍，还是没有打出喷嚏。】

（三清吶，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染上风寒了。）

【看向那依旧站在亭前的人，出声道】

我换好了。

【像是彻底无奈了，所以她说什么自己都只能默认。就连她要自己低下头，自己也只能低下头任她拆了发辫。】

【扯着衣袖的手扯住了就不曾松开，低着脑袋只觉得脖颈有些发酸，奈何这小祖宗还没玩够，拆个头发都慢吞吞的。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头发已经散，才抬头揉了揉脖颈。】

（幸好没被别人看见，不然丢人就丢人大了。）

【心中嘟囔着这句话，却对‘罪魁祸首’没有一丝见怪。抬眼看向面前，只见点点萤火在湖边的草丛中上下飞舞。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萤火虫。】

傻蛋，快来，快来，好多萤火虫呀，我们来抓它们啊

【出了亭子，只见漫天萤火下，她的笑容灿烂如春日朝阳。不知怎地，心下亦有了一丝触动。伸出手，有一点萤火触及指尖一点而过。转过头，只见她蹦蹦跳跳，无忧无虑。】

【只是……她蹦跳着来到自己面前，手一触及衣袖，那张笑脸就立刻皱了起来。】

你是怎么又打湿了呢

【还未辩解，就听她道】

把湿了的都脱了，换干的，再打湿了，就罚你站着哭。

【这下叹气都没用了，只能耐着性子和她说】

我回去换件衣服就行了，不必再换。

嘤嘤嘤...

【一听就听得出她是在假哭，但自己又真心不想换，只能一脸认命地让她扯着袖子嘤嘤嘤。】

【夜风阵阵，吹动披散的长发，要让旁人看见这一红一绿两个人站在昏暗的亭中，准以为是水鬼出来了。】

（啊呸呸呸，晚上不念那个字）

【念叨了一阵，突然感觉手上一沉，下意识伸手一接。那小姑娘整个人都倒在了怀中，低头一看，笑脸变为睡脸。】

不……是……吧……

【喃喃自语，又抬了抬臂膀，确定她已经睡熟后，才长长一叹】

这叫什么事啊……

【念叨了一句，扶着人，转身离去。】

====== 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