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山

[秋雨梧桐叶落时，收刀斩人恰如分。光影而过，是被拦腰斩断的梧桐叶，也是被一刀断喉的必死人。红衣男子一甩衣衫，抬手勾起红伞，衣裳未见染血，似乎也未被雨淋，腰间挂着的一长一短两把刀，似乎也从未出鞘。可地上确确实实躺着一个死人]

这一单除去路费开销，还是有些赚头。

[他一手撑着红伞，一手摸着下巴，边走边思索着这趟来回金银的账目。天色越来越阴沉，雨似乎没有要停的迹象，叫他山中行路不免有些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忽然看到一棵树有个非常瘦小的影子，穿着褴褛，一耸一耸地好像在挖什么东西]

[许是一路行得无聊，叫他不免有些好奇，见那丫头挖得认真，他又本身做惯了杀手买卖，动作自然极轻，再加上雨声遮掩，遂在一旁光明正大地静静瞧着。可是瞧了半天，他除了看这小丫头挖出更多的泥土，丝毫没再见到她挖出什么来]

喂！丫头！我在这儿看你半天了，你到底在挖什么啊？

[天色渐暗，连连雨幕，也着实让人眼瞧不真切。不由得开口询问，显然是吓了那衣衫褴褛的小姑娘一跳，但他似乎根本毫不在意自己这番所谓唐突，反而那小姑娘慢慢转过的身体带着几分犹豫，似小兽般如临危险般的警惕的目光，倒是让这红衣男子原本歪着的头慢慢摆正]

找……钱？

[雨声沥沥，这小丫头声音柔柔弱弱的，让他听的模糊，但还是从那张开的小手里那几枚铜钱，推测定了方才她说的话。他往前走了几步，碧玉一般的眼神远不如方才瞧着轻松，阴阴沉沉似被触起了什么心事]

这些钱，瞧着不像现在市面上。

[行走江湖惯了，他也本就不是什么客客气气扭扭捏捏之人，见那丫头未躲闪，自己也索性走近蹲了下来。红伞一侧，无意之间的有心，将这缩小的身子遮住了雨，然后抬手拿起这丫头手里的铜钱，借着尚能视物的光线，仔细瞧着]

虽然说确实是铜钱，但纹路不对，字也不对。别挖了，挖了也没什么用，根本花不出去。

荒山野岭的，也不知是哪个朝代的人在这儿埋的旧朝钱币。

[话音一落，正打算将手中的钱币丢到小姑娘的手里，却被她接下来慌乱的动作一下子怔在了原地。不知为什么，他看着她的样子，竟然有几分神思回到十五年前，师门之变后的他]

[自从师门事了，他与桃花再遇几经生死，又与凰权重逢继而结伴江湖，这些年来虽然仍旧做着收银买命的买卖，幼时那段极为痛苦的记忆，好像已经相去甚远……]

[忽然看着小女孩有些踉跄起身，他赶忙将手一抬随之而起，抬手轻轻扶了一下女孩的后背]

小心，莫摔了。

[不知道当年他掉入天池里被须弥子捞上来时，那老不死是否也有动过这般恻隐之心]

我要下山，丫头你要是顺路的话，我们可以一道。顺便吃点饭。

[明明是没用的钱币，却被这小丫头当命一般紧紧攥在胸口。这再度看去的眼神，不由得又多了几分仔细——不仅衣衫褴褛，还有些瘦骨嶙峋]

一阵咕噜咕噜声响，在这哗啦啦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引人入耳，红衣男子不禁唇角一扬，抬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头，便将手收回好好打伞]

哎呀，这雨下的真是烦人啊。

[似是埋怨地开口，语气确实颇为轻松恣意。阴天，下雨，在树下刨着树根玩钱的女孩，又引起一些自己已经基本释怀的回忆，他倒真希望是个晴天]

这天下让人不快的事有很多，天晴了，也许心情就不会这么遭了。

—— 结 ——

[静谧的林间，阳光透过树叶，在树上靠着枝干闭目小憩的红衣金发男子身上，落下一片片斑驳的影子，周身红蝶飞舞环绕似护法]

[忽然远方飞来一只红色的蝴蝶，穿过周身的蝶群，停在了男子耳边，翅膀上下翻飞带着不同于寻常蝴蝶翅膀的频率，似乎是在男子耳边传达着什么讯息]

笨蝶，飞这么慢。那么大声，我又不是聋的，人嘛，早就那边打起来了。

[悠闲悠哉的吐槽，似乎蝴蝶也听了习惯，来回一飞，好像还在与他抗议什么。待男子睁开双瞳，周身蝴蝶似是感觉到杀意一般，纷纷向一旁散开，直待男子起身而动，数只红蝶在其后尾随]

王大刀，这个名，我听着就不想杀，要不是最近开销大，真是懒得接这一单。

[他在林中一跃，待被人发觉时方才缓步走来。其间对上将刀抵在王大刀脖子上的少年军官，赶忙客客气气打招呼道]

军官别误会，我跟此人不是一路的。

[红衣男子与军官打了招呼，但按在腰间长刀刀柄上的手却缓缓收紧，估摸距离，却是有些犹豫，犹豫着在这一群凉州军部的人面前下手，大约是会惹上一些麻烦]

贵干嘛，倒是有一件，就是觉得大约有些麻烦。

[目标已经断了一臂，受伤跑走，余光瞥见他，似乎跑得更快了一些，只是跑得还不算远，只消他几步一并，也能取了项上人头]

有人花大价钱买了他的命，我收了钱，自然要给人送货。

[按在刀柄的手掌渐渐松开，然后缓缓抬手轻轻撩了下脸庞的发丝，并无任何过分夸张的动作，但在周身飞舞的数只红蝶，却有两三只离了蝶群，扑扇着翅膀，向那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本来以为你会杀了他，也好叫我捡个人头。

嚯？分一半？看这位军官年纪小小，胃口确实不小。

[闻言不禁一笑，蝴蝶放出，只待一会儿取命就是，眼下又是一群当兵的在此，他又出现其中，免不了一番周旋]

[原本垂着的眉眼缓缓抬起，最终还是落于这少年军官的头顶，身高、声音、相貌，虽然感觉有几分怪异，形如女子，但仔细瞧来却也似十五六的少年儿郎]

分一半是不可能分一半的，看你也像有权有势家的子弟，难道是个小气的人？

赚钱当然是赚钱啦，不过也要凭本事。

[他嘛，天生除了爱人，就是爱钱，爱人排名第一，那么钱自然是排名第二，小气不小气嘛，倒还不在他对自己考量的范围之内]

[谁知这少年却是似乎委屈嘟囔，叫他却是对着形貌官宦之家的子弟有了别样看待。只见之前还嘟嘟囔囔一脸委屈的少年翻身上马，身体姿态在一身戎装之下好不潇洒。他自也抱拳行了江湖礼，慢慢说道]

小军官慢走，有缘再见。

—— 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