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峰】后山小道

【今春的雨比往年早了许多，从夜半开始淅淅沥沥落在檐上滴答作响。时间尚早，帘外漆黑一片，并起身却也没了睡意故而只瞌目而憩。一夕间倒有了几分渡梦江南的味道】

【承平七年秋日与萧胤堂相约出海寻访“刀剑山庄”踪迹未料及此行竟拖了一年有余，幸而结局尚算完美。如今回转昆嵛山中月余疲意不曾稍有消减，翻身面墙而窝，似这般便能将心中许多烦扰倾倒而出，实则不过自欺罢了】

【及至天明，雨便渐渐歇了。春分过后一日热似一日，日出过后潮气反噬更觉有几分难捱，取道桃花峰，行至山间小路便听得一阵兵器交戈之声】

谁？

【薄衫轻裙更挑显出女孩子的好身姿，只是这场景怎么的如此熟悉？】

【辰时刚过未及巳时说不上早但也绝称不上晚。我微一颔首，算是应下这声“早”。继而言道：】

剑势着力不对，下盘过于虚浮，基本功太差，心浮气躁

【我是知道任飞燕的，虽说她是宁师兄的徒弟真论起来与我等也该算是同辈人，其父兄皆是江湖上颇具名望的侠客。小女孩出身名门心气难免高些，倒也不难理解，只是这边浮躁实是学武的大忌】

【向前两步示意她将手中剑拿来】

【我自觉话不重，但见她面上讪讪想来也是不爱听的。话里说着歉意但几分倔强还是能听出来的】

【接了青锋剑在手，这剑是昆嵛弟子素日的佩剑，长三尺七寸，宽五寸。除却内门中备受宠爱之人尽皆是用这个的】

【随手挽了剑花，剑尖低垂自下而下划过半个弧度再平推而出，不待势尽手腕外翻剑尖由下及上撩刺，剑锋及至最高是手势一顿，这便是昆嵛剑法起手——仙人指路。少停即动沉腕横扫，左前右后疾步而去倏然反背后刺】

【招式先发而眸光后至凭的便是对剑招的熟识与经年的积累。眼睛会欺骗你，但是感觉不会。但是要达到这样的境界非朝夕可闻】

【仙人指路、顺水推舟、奈何回眸，剑势到此便止住了。再挽剑花反抓剑柄剑锋紧贴在肩窝处。缓步至她近前横剑当胸递还宝剑】

剑法以刺、撩、扫、点为主，多用腕力讲的轻灵秀美……

【说道这里笑了下】

就跟你一样

【这会子功夫天又热了些，烈日灼灼便是这满山的从木也难遮挡，衬的她脸色红润】

练武也不急于这一刻，当心着了暑气。你纪师姐这几日嚷着要喝酸梅汤，你也去讨一杯吧，山中毕竟清苦些

【对女孩总是会多一份心软，不只是我。大约这也是昆嵛派女子武艺平平之故】

去吧！

【待她跑远才往山林深处走去，走了三两步直觉的心口处犹如针扎一般疼痛。遂停了脚步，这波急痛来的快退的也快，却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去东海收了些许内伤，连月来也不见好，倒是有加重的趋势，遂今日本是要去紫云峰找梅师姐诊病，途中巧遇任飞燕稍许点拨，竟牵动了旧伤，实属意外】


——结束——

燕十三

【这事得从昨天傍晚说起，何李王张四个师兄明知道我胆子小还非得拉着我讲鬼故事。我用被子罩着头也阻挡不了穿进耳朵里的声音：】

……从那以后每逢清明就能看到这个前辈在找自己的头……
……明天就是清明，不如我们……燕师弟？

【不！我不去！！我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到了也没能躲开被师兄架来找“鬼”的命运。才进入后山我就跟师兄们走散了，偏赶上今晚还阴天连星子都瞧不见。】

【我辨不清方向，只能胡走一起，一边走一边叫着：】

有……有人吗？
何师兄……
李师兄……
王师兄……

【我快哭出来了，声音颤巍巍的。回应我的除了呼呼的山风就剩空荡荡的回音】

燕十三

啊……啊……啊……救命有鬼啊……

【冷不丁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吓得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阿弥陀佛……王师兄……你在哪？
无量天尊……李师兄……快出来吧！
玉皇大帝……何师兄……有鬼啊！
观音菩萨……王师兄……救命！

【嚎的动静大了点惊动了山林子里的夜猫子，扑棱棱的飞出一大群。我就更害怕了脚底下跟着就拌蒜一个前扑摔了个狗啃泥】

前辈我没见过你的头，你别找我……呜呜呜……

燕十三

【那“鬼”嗖的一下就过来了冰凉的爪子按在肩头，我吓得不敢睁眼。听说只要不看见鬼的脸就不会被带走……可是不对啊，它没有头啊……】

【我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硕大的一颗头，我吓得妈呀的一声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你……别找我，我不认识你……
我警告你……我会打人，我很凶的！

【我一通胡言乱语，话没说完就听到他自报家门……等等……】

你真不是鬼？

燕十三

【犹自不放心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脸，热的。再低头看他身后黑乎乎的也分不出有没有影子，但应该不是“鬼”吧？！】

诶……你捏的我好疼……

【就算不是鬼也不是个好人，呜呜……娘啊……昆嵛好可怕……我想回家……】

【手里拎着两串粽子走在山间小路】

【再过几日就是端午，纪念念这个师姐带着几个小丫头包了许多的粽子，整整齐齐码了一柴锅，大火烧了半宿小火又闷了半宿，大清早一揭开锅扑鼻的竹叶香】

【糯米弹牙红枣香甜，现磨的豆沙又绵又细，就是我这不贪嘴的也没忍住多吃了两个。吃的舒心了，像只被顺了毛的猫，捧着一盏茶靠在椅背上消食，书案上摊着一本古籍，书页泛着经年的古韵，字里行间的书香气跃然而出】

【背阴处的古槐上不知何时住了一窝家雀，叽叽喳喳。有些吵闹却勾出一副田园的闲适。只是这悠然很快就被打破了，纪念念往我手里塞了两串粽子让我去“敦亲睦邻”】

【只是我哪来的“亲”“敦”，“邻”“睦”？于是便出现了先前的那一幕。走出没多远就瞧见流觞主仆坐在林中石凳：】

吃粽子，你纪师姐包的

【不论何时见到流觞她总是一身锦缎华服，在对比下纪念念好似个烧火的丫头。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下】

你……

【原是她没接住，反到成了我的错处。只是看着急着擦衣摆的举动，怕是小姑娘心疼裙子了，剩下的半句便吞了回去。罢了，怪我就怪我吧】

枣子的，你纪师姐亲自去后山摘了晒干的，很甜

【后山有一片天生天养的枣林，这些年也没人打理，可每年都能结满一树的枣子。纪念念摘了不少一部分鲜吃剩下的晾干了留着佐饭】

我吃过了，你吃就好

【拢袖给自己倒了杯茶，三指压着盖碗前啜。砸着嘴道了一声：好茶。吃着倒像是今春的新茶】

【她袖口那处的污渍看着扎眼，早年母亲留下不少上好的苏绣料子都搁在库房，便想着下次回去捎上一匹与她……还有我那可爱的小徒纪念念，也正是爱美的年纪】

【闻言停了手里的动作，撩眉看她】

【她的身世倒是听燕师姐提过一二，只是一来并非我亲近弟子二则昆嵛山中不乏身世离奇者，我辈中人见不平出手相护乃是常情，却不知她此时提及所谓何来】

【执盏侧目待及下文】

你是昆嵛子弟，怎会是野孩子？莫要自视下贱

【昆嵛派虽行事低调，但也是经历了百余年的风雨傲视不倒，行走在江湖谁人不赞？！】

我与你同行却是多有不便，若是惠及安危，我让门中女弟子与你同行倒是无妨

【落了手中茶盏，又往旁的茶杯中添了些许茶水，推到她近前：】

慢些吃……

胡闹！

【虽说江湖儿女男女大防不似官宦人家严苛，但是也不能似这般口无遮拦，况且我还是他长辈】


【我心中不喜面色便也沉了许多，但她到底不是我嫡传的弟子总是隔着一层有些话也不好太过，不过想来也是我错处更多些】

【我怜她身世坎坷如同子侄一般照顾，但似乎过去亲近了】

这样的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

【说罢拂袖而去】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