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塔——朔方城势力范围

承平五年春


【新年一过，结束了漫长的假期，并没有直接返回玄机，而是折路到了朔方城的势力，有些日子没见了，倒不如顺便拜访下这位老朋友。】

【虽说已是春天，但昨夜的一场大雪依然让人觉得寒冷，透过窗棂看着那树上晶莹的落雪，没有出门去寻，而是等着故人上门，想必从昨天自己踏上这里的范围开始。他便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犹记得去年离开时，还有人说要去探查他的消息，而自己也并未放在心上，这几个月，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一些消息，只为了可以自由自在的过一段自己从未有过的生活，那种放纵的确让人开心留恋，甚至有了想要留下的想法，可也只能是想想。】

【暮夕颜，永远都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她的所有都是属于玄机的，而那里才是他唯一的家。】

来了，这次可是慢了呢？

【嫣然回眸看向门口的位置。】

是啊，新年刚过，这不是赶着来给你拜年，讨个吉利？

【嫣然环上他的颈项安然在他怀中落座，相交多年，彼此虽算不上多么了解，却也绝不陌生，其实抛弃了玄机阁与朔方城的利益，只要双方不对上，两人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念我之人，夕颜自然挂念，不知城主这年，过的可好？

有没有达成所愿呢？

【他的心思，自己亦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前些日子听说他身边那个小丫头出了点意外，自己倒是突然有些好奇，朔方城会不会为了她而公然对上白云城呢？】

【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一趟自然不会白来，所谓拜年，也不过是个由头，倒是路上的一件事让自己动了心思。】

那便恭喜您了。

【话锋一转，悠然笑道】

是啊，有他们做伴，自是逍遥快乐赛神仙，只可惜，那样的日子，终不是该属于我的。

【莹润双眸中满是笑意，却也多了一抹决绝，有些东西，玩玩可以，却永远做不得真。】

父母？

不记得了，怎么？苏城主有他们的消息？

【所谓父母，于己来说，也不过是陌生人罢了，而对于无用之人，自己是从不肯去浪费半分时间的。】

【聆其言语，轻声嗤笑，所言所语，又与自己何干？】

陆璟？

【闻言一怔，凝视其良久冷然勾唇笑道】

你认识他？

【是有多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了，莫名的让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诡异的夜晚，整个人也染上了一抹妖异的疯狂。】

杀就杀了，不过是陌生人罢了，至于谢礼……

【雪白纤指轻挑他的下颚，嫣然凑近低声笑道】

苏城主想要什么？或者我叫几个人来你这浮屠塔热闹热闹？

是吗？可惜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他们的错误便是一开始就不该相识，若是没有最初的相识，他或许可以带着那个女人安然一生，儿女绕膝。美人相伴，该是何等的幸福？】

只可惜……

【爱他是真的，恨他也是真的，所以自己不允许他过的那般平静，甚至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即便那只是一种掩饰，也让人觉得极为碍眼，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己还在这红尘苦海中挣扎，又怎么让他逍遥于世，人总是习惯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咎于别人，或许只有那样才会让人有活下去的勇气吧？】

【颈间的大手突然收紧，呼吸不可抑制的变得急促，眼前那通身冰冷之人让自己觉得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本该如此，而陌生的却是这样的他，从未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怎么不继续了？但是很意外，你居然会替别人报仇……

【慵懒的靠在他怀中，没有半分的防备，只因笃定了他不会杀她，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属于同一种人，死于他们来说是解脱，却又绝不会自杀，就是那种复杂的情绪才会使他们变得更加的疯狂。】

【红唇被覆，辗转缠绵，仿佛刚才的一起打都只是幻觉，良久分离，彼此间还挂着让人脸红的银丝，攀上他轻声笑道】

那又如何，你该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人，只要我想，就能让这里永无宁日，至于他们的下场……

与我何干？

【雪白柔荑握上他的，重新抚上那白玉染暇的修长颈项，低头咬上他的耳垂笑道】

我不管，你要负责治好它，否则我就让你永无宁日……

【灵活的香舌暧昧的在他耳际打转，那话不像是威胁，却更像是恋人间的情话。】

好精彩啊……

【随着一声轻笑，红色倩影翩然落于人前，巧笑嫣然看他，似乎并未看到他那即将逝去的生命，不曾离开，只是想要打听一下那人是否来过这里，却不曾想竟是看到了这样的一场好戏。】

【冷眼看着城中的一切，再不复往景象，残肢断骸丝毫触动不了半分自己的情绪，仿佛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表演的戏剧。垂眸睨向眼前垂死之人耸肩笑道】

怎么？这样就放弃了？

前几日不是还豪言壮举吗？怎么今日就这般甘心的让我看了笑话？

【眼前人眸中的种种情绪，又何尝不是自己心中的写照？或许有一天，自己的下场还不如他吧？只是让他如此轻易的离开这肮脏的世界，又怎能让人甘心呢？或者看着别人痛苦的活着，才会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吧……】

你说我要不要趁机把这里收入囊中呢？想来城里剩下的人应该不多了吧，此时动手，该是最好的时机吧？

【灵动的雨滴在伞面上跳跃，溅起小小的水花后汇聚流缓缓落下，洗涤这一方孤城，更仿佛是要冲刷清这所有的罪恶。】

【抬手让那雨水落入手中，缓缓的再由指缝流出，就像是他们的人生，想要的，想留的，到最后终究都是一场空，或许他们早一注定孤单，再多的也不过是奢望罢了。】

【猖狂的笑声穿过风雨，笼罩了整座城中，就连自己也忍不住勾唇笑了。紧握的指间一松，殷红的雨伞随着狂风飞起，却又被雨水打落，浮沉中滚落泥土，满是泥泞。】

【殷红的衣衫尽数湿透，对于他的话却也不恼，这样嚣张狂妄的他才是他苏长琴，若是变了，便也真的没有留在这世间的必要了。】

火吗？可这明明是水嘛，你不会是心瞎……眼也瞎了吧？

【打劫，不是没想过，可劫后呢？这样冰冷的孤城，要来又有何用？活在这里，早晚会被这四季的寒冰同化吧？闻言回眸看他，半晌方才缓缓摇头】

我为何要帮你？

想要的便自己去争取，这难道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曾经的她就像是一个工具，没有自己的意识，只知绝对的服从，是他，让自己看到了不一样的人生，也是他教会了自己，只有拥有绝对的实力，才能去争取想要的一切。】

嫌丑就自己洗干净了再去，我不是你的下属，没那个义务……

呵，或许是吧，可惜你说的并不管用。

【对于他的嘲讽讥笑亦是回以嫣然微笑，似乎他所说的人并不是自己，更牵动不了半分的情绪，有些东西，或许在时间的流逝中早已消磨殆尽，即便十几年如一日，可内在的终究是变了。】

苏长琴，你变了……

【嫣然抬眸，对上他浑浊的双眸，从前的他，嚣张狂妄，却也坦坦荡荡，从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而现在，呵……】

【猛然抬手送出一掌，玲珑娇躯翩然跃至半空笑道】

若是一年前，我或许会被你蒙混过去，可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了。

【一年前的自己执着于复仇，更多的是怨恨，可自从陆璟死后，心中所有的恨亦随之覆灭，唯有的不甘亦被倾城所消弭，没有那些负面情绪，反而更容易看清楚一些东西。】

高处又如何？你想要的似乎从来就没得到过吧……

哪怕你站的再高，也只会觉得更冷。这四面的冰，又何尝不是你心底的痛？

随你怎么说……

【愉悦勾唇，对于他的肆意辱骂充耳不闻，若是放到一年前，或许自己会被刺激的不轻吧，可是如今早已找到了生活的意义，又怎会轻易被人牵动。】

【旁人的评论，从来都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也因此才会喜欢他的洒脱，哪怕是所有人厌弃的大魔头，哪怕一切不过是一种假象，可现在，自己却是懂得了真正的自由，只要心是自由的，那么无论身处何地，都不会觉得被束缚，压抑。】

的没得到，你自己心里清楚，对这个……我没兴趣……

【悠然落于塔顶的冰柱上，雨势似乎都小了不少，也让人的狼狈清楚的映入眼帘，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如今亦是满身泥泞，垂死挣扎。】

是啊，我们是同一种人，我不死……是因为你还活着，你不是也依然想活吗？

【自己身上的罪孽或许并不比他少，而下场或许会比他还不如吧？可那又如何，即便是下地狱，亦有倾城在侧想陪，又有何惧之？抬手勾起散落得长发挽于耳后笑道】

好了，戏散场了，我这个看戏的人也该离开了，今日……多谢你的精彩表演。

【转身离开，不再停留，张狂的笑声自身后传来，自己要的，是他活着，而如今目的已然达到，自然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凌厉的掌风自身后而来，汇聚的雨滴亦被打乱，回身迎上亦是未用全力，但他本身的实力，亦是不敢掉以轻心，看着他极速下落，勾唇嫣然笑道】
多谢相送。

【说完在不停留，几个纵跃间消失在瓢泼大雨中，似乎从不曾来过，只有无尽的雨声再冲刷着这座冰冷的城池。】

【他有他的罪，而自己亦有自己的孽，这世上该死的人多了，可不照样都活的好好的？每个人都在走着不同的道路，可终点在哪儿，又有几人能知？】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