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坛城|——经典再现

剧目名称：大日坛城
参与人员：战清泓、陆明心
剧中角色：式深顺造、西园春望
剧目类型：经典再现
剧情简介：“其实诸法之流，亘古常在，无物不具，可惜世人被贪、嗔、痴蒙蔽，身处法流之中，却不能接通，只好借阿阇梨之力。如果人能自己转化贪、嗔、痴，便可得正法流，无需阿阇梨帮助。”
                  “可惜，自助之人几乎没有。”

式深顺造

［我在找一个人。］

［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正在战时，空中阴霾沉沉，云层里隐现侦查飞机的灰色暗影，轰鸣声时有时无，过耳不过心，路面坑洼难行，脚下碾过炮火压印在地的漆黑痕迹，走得很慢，但目标明确。钻研“五轮书”已四十五年之久，光阴流转，我囿于宫本的二刀流技法，剑道不明，犹如四肢被缚，毕生所愿，唯消解此惑，至死方休。］

［打仗时上街，其实很惹人怀疑，但我已等不及。出现了一把能解开这道锁的钥匙，他叫俞上泉，正是我要找的人。］

［目的地在法租界南区，距离远，走到半途就被抓捕，情理之中。人被押入一座酒楼的后院，携带的小刀被搜出来，并四十多个有间谍嫌疑的人，一同接受问询，我没有反抗，时间紧迫，武力解决徒增麻烦，不智之举。］

［弓身驼背，编造出一个故事，讲的是随女儿生活的孤独老人，多少令人同情，其实哪里有亲属，一辈子都是孤家寡人。中国军官信了我的话，挥手任我离开，却不归还小刀，因是凶器。他说的很对，刀是用来杀人的利刃，再小巧也有死气，不过不能承认。抬起头，举着失了大拇指的右手给他看］

对于我，不是凶器

［早时曾误入岐途，一味追求力量，忽略了剑的艺术，断掉的拇指是对自身的惩戒。往事历历在目，但断指之痛，如今想来不过是平静的一池水，风过时略有涟漪，皱过又舒展，早晚变成淡去的记忆。岔开不谈此话题，归刀之事却仍无可转圜，双手插在衣襟里，稳稳坐下，目光盯住刀鞘上的雕饰，银色的光映在瞳内，闪一下又黯淡，眼皮垂下，闭目不看，更不动。］

［我不能弃刀。］

西园春望

【来中国后，我便养成了翻看皇历的习惯。】

【这是我来中国的第十七个年头，1937年8月21日。持刀市民说出的日期让我一阵恍惚，原来我已在世上活了这么久。我将这十七年记录成册，每晚都会笔耕三千字以上，至今日，已存有三十五万字之多。】

【这日，皇历中应为“丁丑年 戊申月 庚辰日 宜沐浴 不宜出行”，但学校进驻中国士兵，他们会清缴搜查，不放过任何可能对中国不利的可疑人物及可疑线索，他们会读见我的文字，这是我的心血，它涉及了上海的方方面面：教师工资数额，棚户居民的卫生状况，甚至于餐馆的食谱，它还不完美，有过多的琐碎拖沓，有过多的慷慨感性，但都是我苦心搜集而成，足以影响日本的未来！】

【我翻墙出逃，奔走于阴暗里弄，这是阴历七月十六，中元节才过，白天经过时，墙边有一蓬蓬纸钱灰烬，是祭奠亡灵留下的余痕。本当有明月悬空，可上海的天空总有阴霾笼罩，一如这座城市晦暗莫名的前景。啊，淞沪战役打响，中方取得绝对优势，日本损失四十余架飞机，出云号亦受到两次重创，是睡狮醒来，还是日暮穷途的回光返照？我不得而知，在尘埃尚未落定之际，一切都是推想。四周过太阴仄，我看不清眼前道路，心中亦迷茫无以，但我已经七十二岁了，绝难有下一个十七年让我重新记录。】

“你——日本人？”

【即将走出里弄，我甚至已经看见高墙后路灯昏黄的光晕穿透夜雾，饱浸凌晨露水沉重地同我招呼。可弄口忽然拥出一行手持砍刀的市民，中气十足的年轻声音，仿佛在泥淖中劈开一道惊雷。但我——十分镇定。】

跟你们一样，中国人。

【来中国后，我便养成了翻看皇历的习惯，却唯独漏掉这一天：宜洗浴，不宜出行。我的仁丹胡还没刮掉，这是日本人的典型特征。谎言被当场揭穿，我看着绑在身上的粗大草绳，后悔没有回答“对！日本人，一个理论家。”】

【或许要命绝于今日了吧。】

【我被押入了一座酒楼的后院，而后见到那名伛偻老人，他应当比我年纪还大，这让我莫名欣慰。他的刀同其他收缴来的东西一起横在乒乓球案子上，刀鞘乳白，银花雕饰，长为七寸，再短一分便是匕首。而他的手指细长白净，手背上居然没有皱纹，如果不是那一块暗黄色的老人斑，这简直是一只年轻人的手。】

【但那只手上没有拇指，不能握刀，也不能握笔。这多可怜，我想。】

“现在是战时，真的不能还给你。”

【他阖目坐在地上，老僧入定，稳如泰山。】

“你握不住它，何苦要他？”

【他未睁眼，有士兵上前欲将他架走，却被提问的军官摆手制止。我本已经怀有死志，却在这一刻重新有了生的希望，因为这名没有拇指的老者，令我想起少年时听到过的一个传闻。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见军官翻看我的文稿，皱起眉头。】

“你是间谍？”

是理论家。

【我瞟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老人，挺起胸膛，迎着军官冰寒的目光向前跨进一步】

西方文明的入侵，让亚洲变得功利，你们的国民政府奉行的是英美体系，日本还在坚持东方文明。所以中国与日本的冲突，不是地盘之争，而是文明之争。

“国民政府提倡言论自由，你可以有任何想法”

【我看到坐在地上的老人双目睁开，那是一双黯淡无光的眼。】

“把中国的王道换成日本的皇道——这怎么回事？”

中国的王道缺乏稳定性，臣民可以推翻帝王，频频改朝换代，必定使全民缺乏信仰，日本的皇道是万世一系，皇族前年只是一家，所以全民心态稳定，凝聚力强。

“一家人永远做皇帝？”

一个没有绝对权威的社会，是悲哀的。

“把他关起来。”

【我是一名牙医，在上海的‘日本女子牙医学校’任教，进驻校园的中国士兵只是将日本教员监管起来，并没有怀疑这是间谍机构，校园内可以自由行动，我本可以在晚餐后洗个澡，再从容烧毁这些稿件。但同时我也的确是一名间谍，听令于日本陆军军部，效忠于日本天皇。五十五岁授命来到上海，潜伏在“日本女子牙医学校”中，迄今已有十七年。被押出院子前我最后望一眼地上的老者，心中感叹：】

【可惜他不是式深顺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