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落星湖

落星湖，一泓曲池，拨花分柳。
春寒虽犹在，游兴仍未炽，立足湖畔，仰观流云在天，变幻万状，俯赏清流濯岸，湖漾琉璃，诸般好景，似可涤胸中柴荆。
极目，红尘无到，晴昼有海，春光入满眼，草色盈芳菲，欲表此景，只怕是诗不能尽兴，画不可尽意，方亲眼观之可明。

草细风微日头暖，闲步此间，更感各中野趣，清虚上乘。
心境一时空，恍若月池浸色，物物不染。
再无他想，负手只一立，临风享此静。

湖声花影，富水色丰润，江山懒着春衫，纷纭朱阳淡霏色，渐重窈窕之廓。
风自湖上来，乱得青色浮蕊，沉潭异彩，幸有香韵随风而嫁，入鼻满馥郁，虽带浓华却未失骨气，垂目深嗅，亦当得豪举一桩。


驻此画景，心愈朗，神愈懒，正适时，耳闻步踏声来，轻而巧，灵亦动，淡一眼湖影，依稀见得粉袖若云自来款款，浅拂藏烟之水。
心思量，已回庄未久，各处亲朋虽未识得完全，这等礼数却不可省下。


及此，收了神情之散，正欲整袖旋身，不曾想却是纤指拢面，暗香来袭，快已一步。
眼前须臾一暗，蔽了这繁花美景，只余幽香燕语，脑中微有些混沌，这是？


心中不明，双目亦被蒙，身形便也未动，不料已不动她亦不动，二人便静默于水绿红霞处。
复忖度之，莫不是已居深山已久，不知如今时兴的小游戏？
顺生了几多岁月不饶人之感，微不可闻一声叹。


半晌，终是斟酌开口：“姑娘？”

目不能视，他感更显敏锐，风坠鬓似有形，水之润若有棱，尘氛既可绘，胸中幽壑深。
一声轻俏，散了凝远清襟，妙挽了一境秀色，独破了水墨黯影，叫那深山有谷花托影，口脂娇色风过烟，便可勾勒出一弯黛色翠匀，两颊粉面含春。


音忽高，存释意昭昭，闻言低笑，声拂微风，答曰：“姑娘既是错认，在下又何能相怪。”
面上双手却又拢紧，直逼得光照些微无处觅，此间山川风月，有足无目，细品之，倒更有一番他韵。


已虽无忧，思及她维持此般动作，只怕久之，难免臂痛手酸，那时便真是错在自身，一口莫辩。
“姑娘，可否先放开在下？”略颔首，温言相询。

闭眼？
听她言，如奏笙箫，闻她意，可爱极其。
风浸衣，云缓带，淡荡二人心怀。


嘴角染些笑意，不过错认，何至于此。
又转念，许是小女儿家羞涩，怕落了笑柄，此般谨慎，亦是有情可原。


忽感面上双手微松了些，复又紧上，原该稳合处，是因疲累，偏漏了几缕晴光。
面上肌肤亲昵处，柔若温花，暖似晴光，未有粗糙之历，想来平日处优，不曾受得累。
今次举臂已久，怕是得酸疼上几日。


及此，答曰：“好，在下应允便是。”

覆目温热缓缓相离，晴光频洒，且压了眉峰，以应春华。
却又指腹袭面，由鼻骨而上，绵延至双眸，料是确认一番，自己是否依言承诺。
当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心有此想，笑自盈面。


未再言，恪守已诺双目仍闭，却可感芳影绕身前，窈窕可窥。
入耳忽得半声春鸟，置岸上春风，借韵一回。
恰是时，又得葱指拂面，寸寸缱绻，多情连连，沉檀有千缕，香痕余半截。


这是何意？
百般不得解时，她言落入耳，一时只觉哭笑不得。
”多谢姑娘夸赞。“知她并无他念，已心倒起了几分调笑意。
虽不能视，凭借气息亦可大致探得她所立之处，垂首稍近了些，缓了语速，沉了声调，且勾了唇角：”姑娘觉得，在下是男？还是女呢？”

本意不过逗她一番，却忘却眼下二人是立于这落星湖畔，尺步间，便临碧波春水。
听她一声惊呼，娇语直直坠了耳，方知不好，便也顾不得那些君子之诺，开眼瞬息间，长臂一展将人搂在怀中。


柔玉温香，结烟霞之色，随世外风姿，一同入了已怀。
闭目已久忽得万千晓光入眼，只觉尚不能视，眼角微有润意，狭瞳且敛，一望若垂帘观叠蕊，混沌赏梦蝶。
待二人身形皆稳，方松了怀中粉黛，开口相询：”姑娘无恙否？“

她之粉面透白，不安浮染曲眉，忆及方才，若让此春色舜华随流水，后果当真不可设想。
闻一声谢，却不复方才娇俏音姿，深知她仍是惊魂未定，目扫她之周身，见得玉指紧攥，斗篷相罩下更显她纤弱柔顺。


及此更是悔恼，此般仙姿玉色若因已如何，真是万死不足抵。
隔岸越山一眼，湖波仍洗，空翠如旧，锁眉垂目，当年暮雨便是这般香消水萍处。


昔年记忆一朝涌入，便是养性许久，那般苦痛依旧难逃。
面浮一哂，将万般心绪暂且按下，软了声调道：“方才却是我之过，只望姑娘宽容莫怪，又怎敢厚颜得此谢。”

得她一言释冰雪，内心自有铭感。
佳人胜春花，桃腮拂红宜笑光，玉面樱口占妙色，仪态此般，倒使得万千景致黯然。


清风霰入翠，染了云鬓摇花颜，绕了芳菲弄纨素，欣然望，花榭之间生玉骨，美人香草云边竹。
听她所言，将已错认为她之六哥，心下若照朗烛，瞬息明朗。

湖头烟水映带绿荫桃色，又有身姿盈盈巧入画，任了唇畔笑意：“多谢姑娘大量。”
语罢，颔首郑重以礼，“在下江行川，敢问姑娘芳名。”

虽是初识，交谈不过寥寥，倒也有几分明白她之脾气秉性，当真是古灵又精怪。


因而听得她之言，双眉且展，便笑着应下：“姑娘放心，江某定不会将方才之事道与旁人。”


再者复见譬如初遇，这等说法听入耳，便觉胜却那万般风花，千般雪月，何乐不为。

八小姐？


笑盈眉，面上更是一派洒然风流。
她之身份果然如已所料，分毫未差。


抬臂作揖，垂首道：”今日既已得识，又何需来日再补这声八小姐。“
”在下江行川，见过八小姐。“抬眸，春风恰入眼，黛叶卷云翘。

与心兰结伴而行，不多时便至了庄内。


她之断剑重铸自是要事一桩，来路上便已在脑内仔细思量，择挑了人选。
女娃家的剑要轻巧灵动，且不能厚朴沉重，庄内铸剑风格符合的似乎也只有那位了。


抬首瞧了此时日头，按他之风雅，此时定在那落星湖畔待落霞孤鹜。
及此，便引着心兰往落星湖而去，水声潺潺，波光有声，极目远眺果见着他迎风而立，好不潇洒。


自在笑意拂面，未至人前便朗声唤道：“吴先生好兴致。”
待他回头，二人便寒暄一番，此话不表，又将心兰引于他，未开口，小丫头已是开口自荐。


笑颔首：“便是这位吴先生了，他所造的剑器，轻且巧，灵亦奇，万金难求。心兰你且把断剑交予先生一瞧。”

先生执剑而观，旁人自是无声静待。


恰时，竟在此地遇得少殇，笑应他一声唤：“表弟今日也这么好的兴致，前来赏景？”


听他所问，身微侧，又道：“一位小友的剑器有损，故而带到庄内给先生一瞧。”


语罢，抬手相引，予他二人分别道：”莫心兰，洛少殇。“

少殇的性子向来沉稳，予剑术颇有造诣，未曾想近日铸剑之术亦是精进。


面上赞赏未掩，笑而回道：”此剑的主人乃是心兰姑娘，若她无异议，那便万事可行。“


语落，便又揶揄道：”人常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过去未觉，今日倒是切身有感，吴先生，你说可是？“

闻言不觉笑意更甚，性子敦实是好，太过于腼腆可就容易恼了佳人。


及此，摇头道：”只怕怪就怪在心兰你面目不可憎。“


此语一出，少殇的面庞上果真漾了些许可疑红晕，逗弄之心瞬起，予他道：”表弟，你说是不是？“

此行既为铸剑，当下便敛了面上笑意，不再逗他。


听得心兰详询，便退了几步，予二人交谈空间，少殇虽本性如此，到底也该有所成长，便打定主意不再干预他二人的谈话：”少殇，你讲铸剑始末，所耗时间详尽与心兰姑娘一说。“


语罢，乐得清闲，便与那吴先生一处话些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