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书院】状元桥

我记下了，每日三餐一顿不落的吃，可别操心了。

[怀抱着一兜子零碎苦笑着与她道别，女人总爱操心，母亲如是，小漓这个年纪竟也有了些苗头，难免担心这唠叨的势头发展下去该如何是好。]

菏泽，扶好你家小娘子，脚下仔细着些，莫急匆匆地摔了。

[许是被她传染，临了也添上一句嘱咐，大抵便是知交的情谊了。待人离，遂也折返廊房。]

——结——

承平十年秋

【那日在院子里，听得哥哥说起几日不见他。心下知晓，这其中半分真半分假。心下着急，却不曾表露出来。这几日实在担心。今日晨间，去祖母那请了安，趁着老人高兴，扯了个去书院寻兄长的理由，这才做了马车去书院。正坐于车内，掀帘看向窗外，街头的人明显比以往少了许多】

【爆炸案破，人心惶惶，街道上显得冷清了许多。今日出府，特意带了家丁小厮在一旁侯着。尉迟府的排场在，应是不会遇到这辽邦余孽】

【到了书院，这才完全安全。门口有兵把守，亮明身份这才放人进去，撇下小厮在外头侯着，拉着婢女便进了书院。】

【我不能时时询问兄长，难免显得自己不大矜持。将将豆蔻年华，还未及笄，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情愫，我也讲不出。初时街头初遇，幸得他仗义相助，偏生他得知我尉迟府的身份，言语间又透着鄙夷。我便同他险些吵起来，之后每每来书院，总是去寻他的麻烦，还常常被他捉弄了去。】

【等我走到状元桥的时候，便见那人迎面而来，桥下湖水清澈，秋风萧瑟，直教人打哆嗦。】

【我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却并未开口。】

【夜市爆炸案已破，带来的影响却不是单单几日可消除。如今，街市冷清，书院也有兵士把手，不知京城何时才恢复繁华热闹的景象。】

【陈钤那日受了伤，我前日登门拜访，所幸他伤在皮肉未及筋骨，只不过陈家长辈甚是担心，也不知何时回来书院。他不来，这武院一众，总觉得少了乐趣。这般漫无目的地走着， 回过神发现竟然又到了状元桥，桥那头隐隐现出发髻，发钗，再仔细看原来是尉迟姑娘。自曲院街偶遇后，她倒常来书院寻我麻烦，但好在心眼不坏，每每被我捉弄回去。却不知她这次拦路又要如何，带着些无奈】

尉迟姑娘，这次又要作甚？

如今爆炸案刚过，你一个姑娘还出来乱跑，多不安全。

【那日兄长本就是唬我。可我总觉着心里不安，今日见着他平安得出现在书院里，这才放心下来。】

中秋那晚，你可去过舟桥夜市

【我语气柔和，不似以往那般无理取闹，他一副无奈的模样，想来定是以为我又要寻他麻烦。思及前头，总是我先挑事，可每回都是他占了上风，被他捉弄了去。】

如今外面都有官兵把守，哪里会让那狼子近身

【言罢，恐觉此番举动甚有不妥，复言】

我...我听人说起那晚书院众多学子都有去，还有人受了伤

中秋佳节，自是去了，幸好亲友都未受伤。
【她的语气倒不似平常那般的咄咄逼人，便也和声和气】
有官兵把守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你也是个姑娘家。
【想起尉迟家也似是去了夜市，看她无碍便随口问了问】
书院学子应该都去了夜市，说来，令兄也该去了，是否也无恙？

【闻其言，这才放下心来。那晚的情景历历在目，死伤的人数不在少数。天子脚下，那辽邦狼人竟如此放肆，真真是胆大妄为】

【复闻言，低眸不语】

【顿，柔声言】

兄长那日在上游，离那爆炸现场十分的近，幸无大碍

【那日在下游，与小漓还有澜清哥哥在一处，幸得照料，并未出任何差池】

无事便好。


【言毕便觉四下寂静，似是无话可说。往日她大多无理取闹，此时垂首低眸，流苏及额，却显出几分女子的柔情来。我一时也屏了息，向来的粗声大气有些不合时宜，当下环顾四周，单手握拳置于嘴边咳了一声无话找话】


咳，这水里的锦鲤似是又肥了一圈。

【本随口一说，看着鱼想到之前与陈钤未能吃上烤鱼，此时又有些手痒想捉上几条】

尉迟姑娘可喜欢这锦鲤？

【我鲜少与他这般的独处，先前二人见面就会掐上两句，可每每又被他捉弄了去，长此以往，书院的学子大多都知晓我每回来书院皆是要寻他麻烦的】

【可我却说不出由头，是因何要寻他麻烦】

【今日这般被他询问，许是他依着同窗情谊才开口询问兄长的，难得的这般好情景，又好似与平常不大一样】

【他有意化解此时尴尬的气氛，复闻及锦鲤，微微一愣，抬眸，正巧对着他的双眸，脸色因着此时而涨的通红】

锦鲤？

【先前来时我是有些担心他的安危，此时他平安的站在眼前，又要去捉鱼，我便没再有顾虑了。】

自然是欢喜的

【顿，小心翼翼的问道】

齐哥哥可是要捉来？

【深秋水凉，我却不怕。原想撸了袖子去捉鱼，但对面不是平日打闹的陈钤，这尉迟姑娘又不似往日，说不清是何缘故，放弃了直接下水的想法】
尉迟姑娘稍等。
【捏一石块，运着气劲砸向岸边最近的一条鱼，其余锦鲤受惊游往四处，踏上石栏飞身跃下一把抓了还晕着的鱼，踏回桥面才想起，让一个姑娘抓着条鱼回去不是回事儿，吩咐桥下被无视半天的大刀去拿了笔洗装水。前些时日跟同窗兄弟打闹摔坏了旧者，这新笔洗尚未用，刚好装鱼】
这鱼吃起来刺多，若是不喜，尉迟姑娘养着当个玩物吧。

好~

【我站在原处等他。忽然忆起年初时兄长也同我说起过，要下水捉鱼的。只后来...因课业繁忙而耽搁了】

【他身侧的书童被他唤去拿来笔洗，那瓷笔洗正好可以装下他捉来的锦鲤。】

【秋风萧瑟，这样的天，这河水定是冰冷的很。他这般下去，若是着凉了可该如何是好？复而转念一想，他一武院学子，身体健朗应当没事的】

【想到此，我便乖乖的在这里侯着他。】

【待他将锦鲤装进笔洗，递给我时，嫣然一笑，柔声言】

待我带回去，定要好生养着~

天气转凉，齐哥哥需得注意身子才行

【话音刚落，顿觉方才都改口唤了他一声齐哥哥，而非以往那般唤他齐公子】
【言罢，吩咐琥珀取出准备好的护身符。那是前几日我去寺庙求来的。】

这护身符你收着...可好？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平素里明明有很多话与他斗嘴，可偏生今日，好似与平常不同。】

【我问得小心，生怕不肯收下，那岂不是很是难堪？】

【她忽然改口唤了声“齐哥哥”，倒有些不知如何作答，身后的大刀怪声怪气地咳嗽起来，我越发觉得这小子最近皮痒的狠。】

【旁边的小侍女递来带着寺庙香火味道的护身符，所谓礼尚往来，便是如此？既已赠鱼，收了回礼似也无妨。接了护身符朝人抱拳】

稍后还有课业，便就此别过。

尉迟姑娘最近也……多加小心。

【言毕便往桥下走，顺便踹了怪笑的大刀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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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十一年秋，七月。开=

【七月流火，苦夏炎炎业已过半。】

【这般月份，应天刚刚才张罗过了一年一度的中旬课考。今天是放榜的日子，那成绩告示才贴出来，不多时便已有不少人聚拥在大成殿前欷歔交谈。身为这书院院长内侄，不论是为了叔叔脸面，抑或是为了自己的将来野望，学业向来自律甚严。名次虽不若江、苏二人日月争辉之况，却也没掉了前几人之位。如是，便也瞧过便罢。对于过多的八卦和赘聊，本不喜于此，自然当下也是兴趣寡淡。】

【叔叔虽是殿前三品，但凡考勤检业之时，总也是在的。然今次钦天监官务紧急不得脱身，主持考试之事，自然也就交放给几位夫子。看罢了榜，临往御书楼时路过教官宅，被谢夫子塞了一个捆好的黄纸包，说是叔叔托她交递于我。其余大多不打紧的琐碎话，应的圆满却也没太上心。然而些许晦涩话题几番下来，虽没落了礼数，今日这看书的心却也淡了。道别罢了，只想回府去歇。便改了方向，往归途去了。】

—————— 以上作废，以下开戏 ——————

———— 文兴三年三月十五 ————
又是背诵抽查，这诗经那么难背，夫子还就喜欢让背诗经。还不如让我去练半日的骑射呢。

【握着书卷，走在这所谓的状元桥上。有口无心的念着书上的一字一句，念一段抱怨一句。陆续碰到几个同学，不少都跟自己一样。】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我才是惨兮兮好嘛...哎— —

【一屁股坐在廊柱上，扬天长叹一声。侧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陈钤师兄！

【闻听有人召唤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就见韩琦坐在廊桥上手里挥着一卷书。我登时有种假装没看见掉头就走的冲动】

【转念又一想算了，他一个小孩子家山高水远的来到京城念书身边也没个相识的朋友着实不易。故而向着他走了过去】

韩琦师弟！

【起身小跑过去，拉着人手腕在一旁桥栏上坐下。】

陈师兄，我正愁背课文呢。你来教教我呗。这篇陈月，我被这什么皎兮皓兮什么佼人搞的头晕眼花的。

【委屈的瘪嘴，把诗文摊在人面前。虽然自己其实也能背下来，但是不能老老实实坐下来记一记。所以夫子考学问时，都是堪堪过关。夫子也是叹息明明挺聪明就是不好好学。】

陈师兄，我真的很惨兮兮的...你教教我呗。

【听他说什么《陈月》我还纳闷来着，低头一看原来是《陈风·月出》，亏他掐头去尾怎么想的】

你选修了《诗经》？

【诸子百家多引用《诗经》内容，是先贤立言立行的标准，且《诗经》内容丰富，涵盖内容广博，如实的反映了商周时期的生活。而《月出》一篇则是描写年轻男子对女子的思慕】

【所谓“月下观美”】

【不过他一个小孩子，不能理解诗中描述的意境。】

月出皎兮，说的是月亮出来了，月光皎洁。
佼人僚兮，说的是月下的女子让人为之心动。
所以第一“皎”是月亮，这个“佼”就是人啦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是这个意思啊。也就是明亮的月光下看到心上人了嘛，这么矫情干嘛。皎兮佼兮的...

【人这么一说，脑中就出了画面。这句倒是记得了，后面的有点大致懂意思了。古人还真的是文绉绉的很。继续拿书卷凑人面前。】

陈师兄，那后面这几句是什么意思啊？你也给解释解释呗，你说的比夫子容易懂。嘿嘿...

【笑嘻嘻的先给人拍了个马屁，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马屁功夫也是很重要的学问呢。】

舒窈纠兮，是美人走路袅袅娜娜的样子
劳心悄兮，让人思念烦恼

【夫子当然不会说的这么直白。夫子只会捋着胡子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后面和前面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皓”、“照”都是与“皎”同义；同理：“懰”、“燎”与“僚”同解；“受”、“绍”与“纠”也是同理。
你看……文课没有那么难的

哦~~原来如此啊，师兄这么一解释，我倒是记得住了。

【收回书卷，踱步照着念了一遍。再抬头看了看半空皎月，再侧首看了桥旁依坐在栏杆上的陈钤。眉头挑了挑，唇角勾笑。】

陈师兄，我会背了。嘿嘿嘿...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看着陈钤，摇头晃脑的把这首月出背了出来。快步走回人身旁，一脸笑嘻嘻的讨夸奖的询问人。】

陈师兄，我背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