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书院】状元桥

----------承平十年夏----------

【七月处暑又是一天中最热的晌头，桥头上半点遮盖都没有，日头毒的能晒脱一层皮。不知道齐卫均那憨货是怎么想的，竟然约在这种地方。我也是热糊涂了竟然还应了下来】

【辰时的军略课夫子要求学子们默书《六韬·武韬》文伐一篇。对我来说不算是难事，可对学堂里其他的武学弟子而言可就不是什么易事。坐在我右后的齐卫均隔桌扔过一团纸。不偏不倚落在砚台旁。我只当他是要我做小抄给他，打开一看竟是约我到状元桥。我随不明就里，还是依约而来】

【这都过了约定的时辰，还不见那憨货的踪迹。伏在桥栏，湖面粼粼波光竟像是撒了一层金晃得人睁不开眼。伸手摸一把后颈上的汗盘算再等一刻钟，他若不来我就走】

【掩着口鼻打了个呵欠，日头底下晒得昏昏沉沉，又饿又困的我觉得自己快要中暑了，就在我决定不理那憨货离开的时候不妨迎面飞来一条花鲤】

【我急忙向后退去然而并没有完全躲开，被鱼尾处的硬麟扫个正着，眼角一阵刺痛。再瞧那鱼摔在地上犹自甩尾不止】

齐卫均，你！

【因为打中的地方不好，眼泪一时间止不住的往下流，瞧着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似的，加之那厮半截身子埋在水里狂笑不止。我又气又羞掉头就走，发誓半个月不理这憨货】

【同时心里也埋怨书院，旁的都养锦鲤偏这里养花鲤，刚才打眼瞧那鲤鱼足有一斤上下，难不成先生们也指着这个打牙祭？！】

【你这头猪！他湿哒哒的追了上来，说是道歉倒更像是来拱火的，我瞪着一双猩红的眼:】

像个什么？！

【我恶狠狠的质问。我知他话里未尽之意，书院里半大小子常日里损人的话我是门儿清。他要是敢把那俩字说出口我立誓今天就把他打死在当场。只是眼角泛红，话里鼻音生生削弱了这份凶狠】

哼！

【哼了一声倒是没拒绝，绕过他往对面走，一发急就更觉得热，从里往外的热。心里更想把这头猪给炖了！就知道吃】

【我抻着一条腿坐在台阶上看那呆子抓鱼，檐下的荫蔚将将遮住脚面，半截脚趾沐浴在烈日之下】

【岸边散落着五六尾花鲤，这湖里的鱼也是傻的估计是喂食的太多看见人就往上拥，如今抓起来也是方便。早先的两条已经没什么动静了，刚扔上来的一个劲儿的甩着鱼尾挣扎不已】

【我猛地站了起来迅速收起脸上的懒散的表情，对着齐呆子身后大叫一声：】

周夫子好！

【是你个大头鬼！齐呆子一张口我就知道坏菜了。我朝他挤眉弄眼到了也没能阻止他那张胡说八道的破嘴】

夫子，我们……我们其实是在模拟水战。模拟水战……

【我急忙接过了话头，疾步跑到周夫子身前，嘴里含着声音让他赶紧上来，一边将岸边的鱼不管死活又踢回湖里】

日前秦夫子刚讲了《淝水之战》，我与大头……齐卫均一同探讨时认为:倘若秦王踞守河岸辅之刀兵远距离火攻或许秦王尚有一战之力
再则，渭水一带常有倭寇侵袭，人数固然不及我朝水军可方式业有两分相似之处……
说到酣畅之处，弟子等便忍不住演拟一番。固有疏漏之处，还请先生原谅一二

【我在周夫子审视的目光下强装镇定】

【周夫子最是记仇的那日在湖边一通瞎掰，虽然他当时没什么表示可事后却要我写一篇关于《淝水之战》的总结与分析】

【连着三日他只问了同一个问题：苻坚何以败？】

苻坚何以败？

【苻坚何以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败在了齐卫均嘴馋。顶着烈日往御书楼而去，只盼着周夫子的气赶紧消下去。也是奇怪了，罪魁祸首明明是齐卫均却偏偏折腾我】

【尉迟……状元桥头站着一个人我认识是尉迟风的妹子，却不记得他的名字。只知道她凶的很成日找齐卫均的麻烦】

【我假装没看见从她身边经过】

【她该不会又来找齐卫均麻烦的吧？我这几天被夫子折磨的欲生欲死都没正式跟他说几句话，难道他又跟尉迟风掐起来了？】

【这头猪明知道尉迟是故意的，偏每次都上当。拳头赢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被尉迟耍的团团转。尉迟也是见天没事招猫逗狗，烦人！】

【偏他妹跟他一个样，一家子都不是省心的主】

姑娘有何指教？

【虽然挺想当没听见的，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原是来找尉迟的，只不过我速来跟他没什么交集，哪里清楚他现在人在何处】

原是是尉迟姑娘，我今日不曾见过令兄长……不过令兄速来好武想来是在校场那里。你一个女子不方便行走，我代过去看一下吧

【这里到校场不近绕道过去一来一回估计得接近两刻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

【她这般说到叫我高看了一眼，自是不无可】

这边请……

【我略略欠身杨手指路率先而行。我是有些坏心的，校场是个什么样子，尉迟峰素日是个什么样子，也不知她晓不晓得，亲眼看看也是好的】

【为了照顾这主仆几人步子并不很快，甚至带了些悠然】

客气了，家父就职工部，比不得令尊

【我略略偏头以示礼貌。位高权重如何，且看他兄妹二人家教可窥其根本一二。有玉树兰芝当属江、苏二人】

【闲话几句而面不更色，带着她主仆行走间慢了许多，一刻钟的路程拖了小半个时辰，及至校场门口】

稍等，我唤了尉迟兄出来


——结束——

【闻听有人召唤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就见韩琦坐在廊桥上手里挥着一卷书。我登时有种假装没看见掉头就走的冲动】

【转念又一想算了，他一个小孩子家山高水远的来到京城念书身边也没个相识的朋友着实不易。故而向着他走了过去】

韩琦师弟！

【听他说什么《陈月》我还纳闷来着，低头一看原来是《陈风·月出》，亏他掐头去尾怎么想的】

你选修了《诗经》？

【诸子百家多引用《诗经》内容，是先贤立言立行的标准，且《诗经》内容丰富，涵盖内容广博，如实的反映了商周时期的生活。而《月出》一篇则是描写年轻男子对女子的思慕】

【所谓“月下观美”】

【不过他一个小孩子，不能理解诗中描述的意境。】

月出皎兮，说的是月亮出来了，月光皎洁。
佼人僚兮，说的是月下的女子让人为之心动。
所以第一“皎”是月亮，这个“佼”就是人啦

舒窈纠兮，是美人走路袅袅娜娜的样子
劳心悄兮，让人思念烦恼

【夫子当然不会说的这么直白。夫子只会捋着胡子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后面和前面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皓”、“照”都是与“皎”同义；同理：“懰”、“燎”与“僚”同解；“受”、“绍”与“纠”也是同理。
你看……文课没有那么难的

不错！这次应该不会被夫子打手心了

【说起来这篇《陈风·月出》真不算很难。说来也不止韩琦，武院大半的学子对文课都是十分的头疼】

【可即便上阵杀敌也不能全凭一身武艺，也还是要讲究策略的。匹夫之勇终不是长久之策】

【为兵者勇，为将者谋】

胡闹！

【我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下，虎着脸吓唬他。这倒霉孩子狗嘴吐不出象牙，师兄都敢调戏】

去去去！回去睡觉去！

【我不耐烦的赶他。今日是我当值所以在宿在书院，等下还要四处看看】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