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书院】教官宅

虽逃不过落地葫芦砸个坑的命运，好歹今日这身男子衣袍还算结实，除了蹭出些许毛边，倒还真没坏。

右脚虚点着地，屈膝好一通揉，一面松了口气，想着顶多膝盖青上几天，实在算不上大事，摇摇头犹能自嘲一笑：

“还好我爹说我皮实。”

看得出他正努力回想着什么，分明是认得我的样子，杏眼都睁圆了一些，突然有些脸热。

“你都认识我啦……”

从来被人知道，不是“三天两头翻墙来书院蹭课的丫头”，就是“陆家镖局里的独苗，听名儿叫作小郎，实际上却是个女娃”，全然没个好话。叫眼前人琢磨了半天，仍旧只能想起自己偷学事迹的模样勾出星点不服气来，一抬下巴尖，脆声掷地地同他说：

“陆小琅，我叫陆小琅。”

话里添了两分力气，右脚便下意识踩了实地，一霎被膝头酸麻激得跳脚，没稳住向前跌了一步。

“哎哟……”

空着的手胡乱一抓，扶墙跳了几跳，才算站稳了，没得一头栽进他怀里。想着他方才所问，白玉小包子似的脸垮下一点，略一鼓嘴嘟囔道  ：

“我爹一身的好功夫，就是不肯教我，我又没有兄弟，不来书院学些本事怎么成呢。”

论起这心事难免泄气地撇了撇嘴，目光又往他周身转了一圈，突然意识到这少年有几分眼熟。

按说这几日溜进书院，跟着李骐认人的时候，惯喜欢用各种巧宗儿来记人名。隐约记得他远远指着一个像是总睡不醒的少年时，我心里想的是句“远上寒山石径斜”，料想眼前的少年总不会叫李石径、李白云之类的名字，那八九不离十就是李寒山了。

思量着他这时候出现，又浑然不是急赶着去听课的样子，一霎福至心灵，弯弯眼睛，露出个恍然的得笑。

“我想起来了，我认得你——你叫李寒山。”

紧跟着歪歪脑袋，一副“嘿嘿被我发现了”的狡黠神情，凑近了问：

“你该不会是逃学了吧？”

我当然有事了，快给你吓死了。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着。

“我没事儿。你呢？”

她爬起来的动作倒是挺利索的，人不大，倒是挺耐摔的么。我看了看她，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好像在哪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我眯着眼睛看着她，这日头这么大，她爬到围墙上干啥？努力回忆着，慢慢开口

“唉，你，你不是那谁么？”

直到她最后一句话让我想起来，这不就是天天来书院里偷学，三番两次被撵出去的丫头么？怪不得这么清楚书院这时在上课。看样子，她又被赶出来了。我饶有兴趣看着她，这人也真有意思，为什么偏偏这么执着？

“我看你摔得挺重，疼不疼阿？你干嘛非得来书院偷听啊？”

“啊啾……”

蹭课不成已经够可惜了，翻墙偷溜的时候摔在大街上也就罢了，竟还偏偏落在蚊子堆里。一两只花腿灰翅的大蚊子顺着下坠时衣袖腾起的风势四散飞去，恰擦过我鼻端，当下激灵出个刁钻喷嚏。

捉蝴蝶的小姑娘早顺着墙根一溜烟儿地跑远了，身前两寸挨着一双脚，还没看清那鞋面上的布料好坏，就见脚主人一蹦三尺远，当头大叫起来。

真倒霉，居然叫人撞见了。

在心里暗捶自己一记，顾不得膝头麻痛，当先抬头给人赔礼：

“抱歉抱歉！我……我跳得急，没吓坏你吧！”

当街趴跪着实在不好看，更遑论前头还立了个俊逸少年郎。赶忙伸手将滚到一边的《射经》拾到怀里，歪歪扭扭站起来，弯身揉着膝盖，一面回想他通身装束，倒像是书院学子的打扮，脑筋一转觉出不对劲来，睁圆了眼睛奇道：

“书院里头正上课，这位小哥，你怎么出来了？”

每逢上课，书院里万马齐喑，一片沉默，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继续变态，为了避免变态，我可算是逃出来喽。

我顶着日头，感觉自己头昏眼花，赶紧贴到了墙边。借着可怜的一点阴影，预备等太阳没这么大了，再回家里睡觉。

只是站得久了，我发现也不知道是谁在墙边种了这许多花花草草，引来了很多蚊子。

要说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虫子，大夏天围着你不停转悠，趁你不注意就吸取你的体液，这还不算，还要往你的身体里吐毒。我又是个天生招蚊子的体质，没办法，只好扬起巴掌猛力驱赶。

啪，随着一个巴掌声，有个人忽然从天而降，扑通一声，原地下跪，我差点把舌头吞了下去。

“你谁啊？！”

还好，就差一点点，我差点被她砸瘫了，赶紧跳开两步，看着这从天上掉下来的人。

这丫头不会是被我一巴掌拍下来的吧！

文兴二年 夏

陆小琅
自打月初与谢小郎达成约定起，一月中，但凡替他刷一回马厩，便可换得他将一堂武学课彻头彻尾地复述一遍，间或以他的名义借了弓来，两人趁着演武场上没人，真弓真箭地教习演练一番。

打心底里觉得这是个划算买卖，一面因他聪颖又守信的脾性而结成好友，一面却又悄悄希望，让年少贪玩的李小郎多被夫子抓住两次把柄，从而多换几回学武艺的机会。

奈何李骐受罚并无定数，为了出入方便，特意打学府街上买来一本《射经》，请他在书封里头落下个能表明身份的墨笔，此后凡遇上书院里巡查的守卫小哥，都以“替李骐送书、抄书、还书”的名义来应对，不想倒还当真管用。

这一日又来寻人，还没走近学子休憩的廊房，便叫两个昨日刚忽悠过的守院人迎面撞上，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扭头就想猫进灌丛后头躲躲，偏生被人叫着名字认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疾步前来捉人的动静。

这后头的事情自个儿是极熟的，一瞧瞒不过去，攥着书拔腿就往曲廊后头跑。

“两位大哥，我真是来送书的……哎好吧，我自己走——”

脚下不停，拐过亭角时还来得及打肩梢里回望，向追来的两人遥遥递去个“真不必使劲儿抓我”的诚恳黠笑。

被两人契而不舍地撵了一阵，前头的小径蜿蜒深幽起来，路旁整齐划一的屋舍半点儿都不认识，意识到已是跑岔了路。

身后两人越追越近，眼尖瞅准了院墙尽头一棵半大枣子树，踩着树下摆着小陶罐的花架空隙，猫儿一样攀上了枝头。三两下登上墙头，纵身便往书院外跳。

谁料墙外恰是条人来人往的街，一个才留头的小姑娘追着蝴蝶正从墙下过。半空中瞧见了，急急扭身避开，可恨功夫不佳距离又短，堪堪躲开了砸在她脑门上的厄运，自己便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膝头磕在硬地面上“呲”的一声响。

【从回京畿到现在，商场里打滚的霜漾身边的那些男人们哪个不是心机重重、多番算计。像这般平白聊天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虽然只是寥寥数语，突然就很喜欢跟这人聊天了~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呢】

【那人接过锦盒，自家的货物霜漾自然是有信心的，看着那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遂说到】

白夫子满意就好，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点翠阁便是。

【初次见面，也不好赖着说话。事情办完便告辞离去，在书院里四下闲转了一番，是越发的喜欢。心中感慨，为什么自己不是男儿身，不可以进书院呢】

【结】

秀目轻阖执帕掩樱口，端了浅笑倩兮，直盛那妩媚芳菲。
“哈，读心之术难得。”点眸于她袖口，持了满目盛笑，“然显山露水的提示却易有。”
探腕接了锦盒，不忘予她一声谢。为男子对戴珠顶翠之事，所知本就甚少，这满意与否，亦不过论个表象，再囫囵感其质感分量，幸而万宝商会不挂虚名，故不过粗略扫了数眼，便道：“所制精雅，雕砌玲珑，母亲若见了定会十分欢喜。”
说罢，将此物妥帖收入，长眸盈光，凝笑望向她：“多谢姑娘了。”

【听着那人的回话不由得微微一愣神，杏眼就这么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心想着要不要这么巧？！好一下又觉得这么盯着人看似乎怪不好意思的，颔首轻笑，用锦帕轻了掩唇】

【男子言语的声音中带着浅浅的轻笑，煞是好听，挠的人心头痒痒的。霜漾心中想，伙计不是告诉自己这白夫子是位武院的夫子吗，想象着也该是孔武有力的模样，没想到竟生的如此俊秀。忽而又传来一语，霜漾微诧】

白夫子可是会那读心之术？小女子这方说寻人是寻白夫子，夫子就猜出了来意，怎么这般厉害~

【少了三分羞怯，多了少许娇俏。却也不是非得等着答案，大大方方的从袖中拿出那包着的锦盒，双手递了过去】

夫子打开看看，样式成色可还满意？

【心中却着实好奇，男子来订金镯，大多都是来送心上人的，不知是哪家闺秀能得这位夫子的倾心呢】

碧云瞻绿幕，勾了花红粉薄，间布鸟语怜啭，镂结二月盛景。廊下暖风新垒，拂她鬓间，满人襟袖，更衬得活泼天趣。

承了她眉间欣喜，偏首聆得她之疑问，心下一怔，复而轻笑出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在下便是白晏。”

语罢，方注目她之袖中，似有名贴，莫不是前几日于万宝商会所留？
思忖着复又开口：“姑娘可是来送镯子的？”

【微风轻过，吹乱了少女的发梢。那带出的轻咳，本想要出言关心一句。想来初次见面有些僭越，便生生咽了回去，低首轻将发丝别回了耳后】

【男子的后话传入耳中，心道一声好巧，总算是让自己寻到了，抬眼眉目中带了三分欣喜的笑意。不过想到自己才只是找到了地方，还未寻到人，便又问道】

小女子有事要寻白晏白夫子，不知先生可认得？

【想来这人已经好心来问自己，帮忙寻个人应该也是可以的吧。便直言不讳的拜托了】

小女儿家容姿窈窕，衣色正妙。针脚缝着浓淡时宜的如许春意春，无风亦予飘飘。见她鸦睫相绽，投下细碎剪影，无需艳装盛饰，自有卧雪餐云之相。

立于门前，凉风不请自来，莽撞入怀，顿引得喉头不适。拢掌掩了轻咳，待气顺神适，方才展眉，一笑若带春温：“此处便是教官宅了，不知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一路往前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边是夫子们的居所的缘故，路上的人倒是越来越少了。以至于到底有没有走对路都无从问起。揣着锦盒的女子四下张望着，心想着教官宅也不知道有没有个牌匾什么的，这到底要怎么找？】

【踌躇之际忽闻人声，寻声望去，见一人如芝兰玉树立于门内，文质翩翩。稍一打量，便知此人穿着与自己一路上遇到的学生们明显不同，想来该是书院的夫子。不过霜漾倒是一瞬间明白了为何这书院不许女子们进入——若是夫子们人人都是这般风华，该有多少女孩心中怀春呢】

【稍稍止住了自己的遐想连篇，朝着男子的方向行了一礼，也不扭捏的问道】

这位先生，不知此间可是书院中夫子们的居所所在？若不是，可否劳烦先生为小女子指路？

春正温，软醉碌碌浮生。
万物渐煺沉懒，焕去石颓山瘦，乐迎了早莺新燕。我便也支上绿窗半扇，供了炉碗茗烟，懒执了章句于案，独享这清福满斋。

卷书翻时，汤色正沸波光有影，芽叶沉浮散如海旭，泼得茶烟漫歇。便卷了袖摆，于柜中取了玉色杯盏，恭请这一瀑翠涛。

乘兴酌饮半瓯，窗景忽变，乱花浅草中似有影添。明眸以视，见她左顾右盼着自远而至，心下生疑，莫不是书院中新招的女夫子？见她神色，怕是失了方向，若是新人，不熟路径亦在情理之内。

及此起身推了门户，斟酌须臾温声开口：“姑娘可是迷路了？”

==========既然左夫子不在了，我就顺手拉了哈===========

【文兴四年春】

【进了书院，一路倒是风景不错。没想到应天书院是这样的地方~少女边走边想着，步子倒也不算很快，反而像极了逛园子的样子】

【按理说这应天书院是进不来女孩子的，霜漾今日还是拖了送货的福——一大早的，自家的伙计就来跟自己报备出门，事由是要去书院给白夫子送在店里定制的金镯。本来这事儿他们去便可以了，奈何霜漾对这应天书院着实好奇，又进不来，这么好的机会哪有放弃的道理】

【门口还是照例还是拦住询问来由，亏得自己是一个人来的，又带了白夫子留的帖子，看门的门房才放了自己进来。好一番折腾，但是霜漾还是对能进来表示心满意足的】

【一路走走，又是第一次来，自然对那门路认得不清楚。于是伸手拦了一位学生，笑语盈盈的问道】

敢问这位公子，我要寻白晏白夫子，该往哪儿走吖？

【也不知是见的姑娘少还是怎么的，这学生红着脸给自己指了路，好在没直接跑。笑着道了谢，往那学生说的教官宅寻去】

嘶~

【我倒抽了口凉气，布巾经雪水浸泡之后不说冰冷刺骨也不逞多让，我忍不住瑟缩了下，顷刻间便觉得半条臂膀没了知觉，肩头的伤自然也不觉得痛了】

草木有灵必会感念夫子的善意

【闻言先是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随后才是略疑惑。抬眼略有疑惑的瞧夫子，因为背光他脸上的神情不太能看清楚，只隐隐觉得有些悲天悯人的意思。未几恍然到许是夫子见我一直看着那盆株加以解释，又或许只是单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难关旁人都说，左夫子是个温柔的人】

天寒地冻，飞雪如乱絮，盆中很快接满雪，移进室内，又很快融在水里，左思睿取来布巾，以雪水浸之，敷于少年肩头。
他本无意想与这人多说，却不好意思冷场。
“采药时见到这一株还在开，不忍心将它留在那寒风凛凛的山间，就移回来种在室内，结果还没有在山里开的精神。或许我不该把它带回来。”
说起时，左思睿还是有些难过的

【这表情正好全落入了夫子眼里，我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跟着夫子进屋】

不是打架，跟观津书院的韩师弟切磋了下……

【对于半个应天武院打不过一个外来户的事儿，说起来还是挺让人羞臊的。说这画的时候不好意思看夫子的脸只好看着窗台上花盆，猜测着许是什么药材吧】

穹间洒雪，山河间一夜清素，几珠碎玉敲窗，左思睿披轻衣薄裘，将窗扉半开，迎着一点北风，在窗前修弄盆花。
但左思睿病了，不应该受风，病不是大病，前阵采药受寒，却拖了很久也未好，医者往往不愿自医，更不愿给人医，左思睿索性就没有管。
门被敲开时，他眉间还卧了一片新雪，手里拿着修花剪，将人请进室。左思睿还是如平日温润近人，他在这书院不知看过多少同门切磋的伤诊，少年心烈，何况眼前人还是位武学弟子。
左思睿以热茶待客，忍住喉间一息轻咳，不疾不徐地去问这少年。
“是肩处？你和谁打架了？”

混小子，也不知道手下留情

【我交替按揉着酸疼肩头，往左夫子处去。虽说“阵前无父子”但是韩琦这小子下手也忒狠了。当然我也没让韩琦那死小子好过就是了】

【说起来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的，好像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不过好就没打这么过瘾倒是真的】

夫子在吗？我是陈钤

【抬手叩门牵动伤处又是一阵龇牙咧嘴】